‘从前’一词,忽地让郑国风想起许多有关他儿时的一些事,心内顿生伤感。
    匆匆别开视线,歉疚地点点头,然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他那身裹粽子般的严实穿着,微微责备道:“你是偷偷出来的?”
    小光冲他眨眨眼,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狡猾:“没事儿,巡演结束了,爱姐这几天管的比较松。”
    “简直胡闹。”郑国风虽然责怪,但转眼又心疼的催促他:“赶紧把帽子和口罩摘了,这么捂着也不嫌喘不来气?”
    小光‘哦’了一声,听话的伸手去摘帽子——
    随着那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从帽子里‘呲溜’一下滑出来,恨不得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陆酒酒忽然响亮地‘嗝’了一声,惊恐的发现他和那谁谁谁好像啊~~
    谁谁谁?
    废话,飘柔界的扛把子瑶光啊!
    呃……
    都是光字辈儿的呢——
    发现了这一点,陆酒酒心里猛然间仿佛被‘咯噔咯噔’的马蹄飞快的踩了几脚,有种往下陷的慌张感。
    “你…你…你是…是……”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正要揭口罩的男人,整个人像是正在经历零下48度。
    男人眼角眉梢漫开浓浓笑意,对她的反应心满意足,然后彻底取下口罩,露出她死也忘不掉的模样,不怀好意地调侃:“戴个帽子和口罩就认不出我了,还说要买我的专辑传辈儿?还说我是你的终身偶像?还说你喜欢我十多年了?最重要的,还又准备用你的拐杖抽我?”
    他‘啧啧’摇头:“好一个深藏不露的黑粉!”
    陆酒酒:“……”
    有点胸闷气短,有点迷离恍惚,还有点手脚发软,她赶紧攀住支撑自己的拐杖——
    然后僵硬艰难地挪到郑国风面前,抖着嗓子问:“老师,您是不是有事忘了告诉我?”
    郑国风摇头否认:“你知道我有个儿子的。”
    “可您也没说儿子叫瑶光啊?”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郑国风还不合时宜的谦虚:“他就个普通人,也没必要全世界吆喝我儿子叫郑瑶光吧?”
    大佬,话不能这么说的,好歹知道我这么崇拜他,也该告诉我,原来我和他师出同门啊?
    但这话陆酒酒不敢跟老师抱怨,于是只颤巍巍地回头,看着瑶光的眼神透着‘死了都要爱’的绝望,喃喃了一句:“原来他姓郑……”
    所以——
    男神,我有一句‘哈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不知当讲不当讲?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瑶光也来了,麻将搞起!
    第36章
    这波正面硬杠的冲击, 让陆酒酒的脑子犹如台风过境,已经乱得发挥不了正常作用。
    最后的餐桌之上只会闷声夹菜、吃菜、扒饭, 像个木偶似的,重复着这一系列无意识的机械动作。吃完生日宴, 紧接着拆蛋糕, 点蜡烛唱生日歌, 她始终意识涣散, 心不在焉。
    不过难得瑶光回来,郑国风倒显得比往年开心得多,吃完蛋糕,三个人又去他的茶室里坐了会, 聊天内容左右不过围绕在瑶光这些年的事业,生活等方面。
    父子俩多年未见, 肯定是要促膝长谈一番的,而此时作为外人的陆酒酒却不好夹杂其中的,是以没坐一会儿, 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她脚上的石膏拆了,现在尝试着慢慢用双脚走路, 仅撑着一只拐杖辅助,行动虽然缓慢,但比之前还是好很多。
    即便如此, 郑国风还是不怎么放心,推了下身边的瑶光:“你送酒酒下楼,帮她到门口叫个车。”
    陆酒酒一听, 瞬间有种被狼撵的恐惧,拖着残腿,动作敏捷地退到门口,激动的大嗓门仿佛要哭出来似的:“你别过来啊,别过来,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可以的!”
    瑶光:“……”
    瑶光被她过激的反应吓得愣了一秒,随即哭笑不得地径直走到她面前,虚扶住她的胳膊,无奈道:“你见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难不成真是黑粉?”
    陆酒酒下意识又要举手发誓:“不不不,我是绝对的脑残粉!”说完又怔了怔,感觉这么说自己好像不太好。
    不过最后还是妥协地被瑶光搀着下楼,一路无话,惊涛拍岸般的凌乱情绪终于开始缓缓归于平静。
    走完所有台阶,又穿过周末静谧清幽的校园,终于到了校门口,陆酒酒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有种被解放了的虚脱感。
    他朝瑶光鞠躬九十度,郑重而严肃地道了一声:“谢谢瑶光老师!”
    瑶光又被她那个正式的鞠躬和一本正经的道谢逗笑了,待她刚要转身,忽然又叫住她,问:“之前你朋友说我演奏会上弹过你的曲子,是哪一首,我记得我所有的曲目里没有原作者叫陆酒酒的?”
    陆酒酒转身,闻言愣了下,眼神从怔悚慢慢变得凄然,最后木讷地看着他,忽然苦涩地勾了下唇垂眼看向地面,将眼里的那抹伤痛狼狈遮掩住。
    “冠上了别人的名字,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她自嘲地笑了笑。
    瑶光凝眸看了她一眼,随即联想到音像店的那晚,于是猜测性的问:“是那首《狂》?”
    “不!”她猛地抬头,十分较真地纠正:“它应该叫《楚狂》!”
    “《楚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这是李白的诗。”她不理会瑶光脸上犹疑的神色,喃喃自语道:“李白生平两大爱好,饮酒、作诗!当年这是专辑的第一首曲子,寓意是浮生有我,亦有她……”
    她说完凄凉地看了一眼瑶光,却从他眼中那么清晰明朗地看到猜忌与怀疑的神情,忽然一下怔住。
    仿佛到此刻才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是和田诗手拉着手走进影像店的,还有在演奏会现场听人说,田诗这个助演也是瑶光钦定的。
    所以,他和田诗的关系不言而喻——
    想明白这一点,她懊恼万分,简直想一耳光抽死自己得了。接着,浑身的筋骨仿佛一下子都被抽走了,她无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想牵出一个浑不在意的微笑。
    可惜,她做不到!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权当我今天酒喝多了罢,再见!”
    即便是面对偶像,她也不想保持风度,语气不善地甩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拦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瑶光没来得及细问,心事重重地回头,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又一下子停住,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爱姐,前天讲座上我收到的谱子没给我扔了吧?好,帮我收好了,我今晚要看。”
    ——
    陆酒酒上了车就给左岚打电话,一接通直接就哭得嗷嗷叫:“左岚,我失恋了!”
    左岚被她哭得一头雾水:“任医生又拒绝你了?”
    此话一出,犹如在陆酒酒伤口上再补一刀,于是哭得更加不可遏制:“左岚,我怎么那么惨,喜欢的人刚有点眉目,结果他前女友杀回来了,崇拜了十多年的偶像,刚以为抱上了大腿,结果发现他的粗腿上已经缠着田诗那个小婊砸婀娜多姿的身影……”
    她胡乱抹了把泪,打了个嗝,憋屈道:“我的人生里怎么就有那么多膈应人的沙子呢?”
    “这样才能磨砺出珍珠啊,傻缺!”左岚搞不清楚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只能先安慰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陆酒酒终于缓缓止住哭声,结结巴巴地把‘原来瑶光竟然是我老师的儿子,但同时这个瑶光也是打架那晚的黑衣人,并且这个黑衣人和田诗关系不一般,他只信田诗不信我’的整件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左岚听完,久久不能言语,最后只发出一个感叹词——
    “我操!”
    陆酒酒靠进后座,绝望地摇摇头:“左岚,我心里的偶像已经死了!”
    这种操.蛋的奇葩经历都能遇上,左岚着实无话可说,除了劝她节哀,终究认怂地建议:“要不以后还是离田诗那妖孽远一点吧?这货好像真的能克你!”
    这么一提醒,陆酒酒蓦地想起一件事,也顾不上伤心,唰地一下坐直身子问左岚:“我那谱子你不会全部给瑶光了吧,有没有给我留几张?”
    左岚‘咦’了声,忽然一下咬住舌头——
    “……你猜?”
    陆酒酒:“……”
    陆酒酒就此一蹶不振好几天。
    而且在她颓废沮丧的时候还发现,越是不想关注瑶光,他的消息反而像是长了翅膀似的,无孔不入地直往耳朵眼睛里钻。
    他的巡演随着最后一场的完美谢幕,不仅在本省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连网络媒体也开始沸腾,争相报道带动了一大波‘传承发扬中国传统文化’的热门话题。
    演奏会现场的返图在微博上转发量节节攀升,甚至‘仙气男神’一度攀上微博热搜前三,瑶光的知名度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得到大大的提升。
    陆酒酒时常对着这些适合当桌面屏保的美图长吁短叹,痛心疾首。
    哎——
    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
    又在家丧了一个多星期,陆酒酒的脚基本好得差不多了。
    左岚催她赶紧回琴行上班,因为瑶光的关系,带动了一大批人对古琴的兴趣,琴行这几天报古琴班的人剧增,之前帮她代课的老师已经分身乏术了。
    陆酒酒一听这消息,消沉低落的心情终于回了点血。
    她自己其实早就想回琴行上班了,养伤这段时间有多闷就不说了,关键最后心灵受到极大创伤,一颗急需放飞自我的心分分钟钟都不能等!
    康复之后第一天上班,陆酒酒有种回到当初第一次给学生上课的感觉,激动紧张,又新鲜刺激。
    一进琴行左岚就冲上来感慨:“这瑶光,眼光虽然不行,但人气还是不容小觑的。”她抖了下刚刚出炉的新课表,送到陆酒酒面前:“以后不用再担心没学生教了,一周已经给你排满六天的课,你的休息日调到了周三,单休!”
    陆酒酒接过课表,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表情已经先于意识,笑得见牙不见眼,点头直傻乐:“一点问题没有,我乐意单休,单休使我快乐!”
    左岚哭笑不得,又说:“从前学生少,都是一对一,一对二的课程,如今学生增多了,可能要开一对多的集体课,不然两个古琴老师根本忙不过来。”
    陆酒酒点头赞成,又建议:“顶多一对六,不能再多了,否则老师精力有限,学生进度也会慢下来。”她抿嘴想了想,继续说:“如果还是周转不开,给我多安排一些,我暂时就不休了,后期看情况考虑要不要再招老师。”
    “那怎么行,你伤才刚好,回头别留什么后遗症。”左岚想也不想的拒绝,犹豫着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我给你调到周三休息的用意你应该明白的,我最近听顾谦说谭嘉雨和你那任妲己都搭台做了两次手术了,关键时期可不能大意。”
    听了这话,陆酒酒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还是像被猫挠了一爪子。
    左岚一旁察言观色,见她脸色微微抑郁,又立刻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好在任医生争气,一直没给谭嘉雨好脸色!”
    陆酒酒苦笑:“我倒希望他对谭嘉雨客气礼貌一些。”
    她晃了晃混沌迷茫的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头思忖片刻,忽然心血来潮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等那边接通,她面露微笑,掐着柔声细语的嗓子说道:“赵阿姨,最近琴行学员增加,老师们都忙不过来,以后您的课调到周三晚上行不行,周三我休息,为表歉意,我可以上门授课。”
    左岚闻言双眼微瞪,精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立马就懂了她的意思。
    这边的赵静怡听了话也稍一合计,自己傻儿子不正好周三休息嘛,还有这等好事,于是当即拍手答应:“好啊好啊,那以后周三我们都等你吃晚饭了哈?”
    旁听的左岚等陆酒酒恭恭敬敬地挂了电话,不禁竖起大拇指:“你这越挫越勇,迎难而上的精神,实在值得世人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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