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呜呜叫着抬起爪子放在了阿福手上,肉乎乎的肉垫热乎乎地拍了拍小姑娘的手,不怕哦,我们还有王爷。
    阿福又傻乎乎地开心起来,不管啦,反正先见着王爷再说,她可是立了大功劳的人,绝对不能怂!
    第85章
    宿州城破得很轻易, 几乎是刚开始攻城一个时辰,城门就被主动投降的红莲教教众从里面打开了。骑着马从洞开的城门进去的时候, 苏景明差点以为是中了对方的诱敌深入之计,不然为何兵力如此不堪一击,都没怎么打,这些人就自己倒了一片一片的了。
    燕王有红莲教教主在手,那些教众亲信全都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大部分人都中了招,成了软脚虾, 就更别想抓住燕王救出教主了。
    燕王就这样掐着红莲教教主的脖子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从容等到了早苏景明一步赶来的曹正淳。
    曹正淳带来的人都是燕王府精锐,收拾一群乌合之众不在话下, 只有前朝柱国大将军卫林难对付了一点, 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被曹正淳擒住。
    “王爷,属下来迟,还请王爷恕罪,”曹正淳看见燕王衣裳上干涸的血迹,虎目中含了泪, 特别凝重地跪地叩头。这些日子为了找燕王,曹正淳也是心力交瘁,身上的黑色铠甲都落满了风尘,脸上的大胡子看起来格外沧桑憔悴。
    “起来吧, 事出突然, 本王也没有料到, ”燕王素来爱惜下属,见此并没有问责曹正淳,反而赞道,“你竟能寻到宿州,已经是长进了。”
    曹正淳更惭愧了,低下头就把幕后的大功臣供了出来,“并非属下之功,是苏小姐找到了王爷。”
    燕王神色一凝,阿福找到他是怎么回事?
    苏景明见到燕王,直接冷着一张脸,连个基本的问候都没有。
    从曹正淳那里知道是阿福跟踪了红莲教的人,才是找到了他的踪迹,燕王对上苏景明就天然心虚了,“此番多谢世子。”
    呵,苏景明冷笑了一声,才道:“奉命行事而已,不敢当谢。”接到妹妹为了找燕王离家出走的消息,苏景明简直气炸,当场绷不住脸掀翻了桌子。也不知道燕王是给阿福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敢离家往灾区走。苏景明一想到阿福为了燕王不顾自身安危,就止不住上火,幸好她还知道找了个帮手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冒冒失失上路,否则他根本不敢想象阿福一个弱女子会遭遇什么。
    若非他的消息滞后了一些,找到顾怀瑾留下的记号追去时,阿福已经进了宿州城,他怎么会放任阿福身处险境。是以看见这个让阿福陷入险境的男人,不管是不是合作对象和未来妹婿,苏景明都有种拔刀的冲动。如果不是这个人仗着艺高人胆大亲身涉险,阿福怎么可能离家出走。
    “此番是我顾虑不周,出了差错,”燕王想到当初将计就计,准备把太子皇长孙暗中势力一网打尽的自己,头一次生出了惭愧之感,红莲教的意外,差一点就让他葬身河底了。还累得阿福千里迢迢来寻他。
    想到阿福,燕王心中一甜,觉得肩膀上还未好全的伤口也不疼了。
    “还望王爷下次三思而后行,”苏景明念着阿福的幸福,冷着脸提醒了一句,“否则,我苏家的千金并不愁嫁。”
    除了皇帝,还没有人能这样教训堂堂燕王,然而燕王殿下还是老老实实低了头,“景明兄说的是。”
    曹正淳:没眼看了,王爷婚后保管是个妻管严,连兄长都叫上了,根本不要面子啊。
    论起来燕王表面上的年纪已经比苏景明大了四岁了,再加上新增的一岁多实际年龄,大龄老男人燕王足足比苏景明大了六岁,这声景明兄叫得却一点也不亏心,自然得很。
    苏景明听了寒毛都炸了,他暗暗抚平了竖立的寒毛,一脸高深莫测的冷漠,“王爷言重了。”
    宿州城内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合心教徒基本都一网打尽了,剩下的虾兵蟹将根本不足为虑。两个男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认识,先去把阿福接来。
    说好了不能怂的人在听说苏景明要亲自来接她的时候还是怂了。
    阿福捏着自己身上的青布裙子,小碎步走出了屋子,在看见院子日思夜想的人时,睁大了眼睛,乳燕投林一般快活地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扑到男人身上,男人也张开了手臂,忽然从旁伸出来一只手,轻轻巧巧就把阿福拎了过去。
    好气哦,眼睁睁看着王爷的怀抱不能扑!
    阿福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王爷。”
    再扭头一看是谁阻拦了她和王爷的相亲相爱,顿时虚了:“兄长。”糟糕,她竟然都没有发现自家哥哥就站在一旁。
    女大不中留果然是人间真理,他明明比燕王还要高半个头,妹妹居然都看不见他。心酸的兄长苏景明一脸严肃,“站好,女孩子要矜持。”
    阿福瘪瘪嘴,乖乖站好了,然而她一心想着燕王,人是被苏景明按在了原地不能动,眼睛却是黏在了燕王身上。王爷气色不太好,是受伤了吗?
    她看着燕王时候,大眼睛中泪光闪烁的样子,活像是被抛弃的小狗狗。
    阿黄这时候很有难同当,没有抛弃可怜的小阿福,只是蹲在阿福脚边,狗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主人,嗷呜了一声,蓬松的大尾巴摇啊摇,可以说是很乖巧可爱了。
    在这两个家伙令人心软的眼神攻击下,燕王心软得不行,可碍于大舅子在,他只好克己守礼地站了离阿福三步远,微微笑着对阿福道:“我无事,你不用担心。”他临时找了一件青衫换掉了原本沾染了血迹的外裳,表面上看只除了面色略苍白,并没有什么不妥。
    阿福很容易就相信了他,嘴角忍不住上扬,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没有事,我就放心啦。”
    他的小姑娘为了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看到他的时候却一个字都不提,燕王想到了梦中沉默而温柔的陪着他的徐氏,不论梦里梦外,他心爱的小姑娘都是一样的令人心疼。
    感觉自己很多余的苏景明忍不住清咳了一声,才是打断了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该回京了。”
    京中暗卫传来的消息,皇帝似乎有些不好,太子因为在燕王失踪之时不仅寻欢作乐还伤了人命,被皇帝当朝斥责,之后太子就有些蠢蠢欲动。
    此时正是回京的好时候。
    阿福孤身前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跟哭哭啼啼的阿媛姑娘分别之后,阿福就坐上了回京的马车。她被苏景明勒令面壁思过,关在马车里背书,并没有发现燕王带着阿黄消失了半日。
    宋青河见机得快,早在发现红莲教情势不对的时候就悄悄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假装街头闲汉逃过了一劫,本打算等到风头过去就出城,哪知正当他缩在墙角学街角的闲汉晒太阳的时候,就被一只黄毛大狗一口咬住了。
    宋青河已经认出来这只狗就是阿福养的那只,他拳打脚踢试图挣脱狗嘴,结果这只狗出乎意外的凶猛,像只狼一样,呼吸之间他就被扑倒在地,还想挣扎,那狗就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我命休矣。宋青河以为自己将会命丧狗嘴,就听到一声轻笑,“阿黄不要乱吃东西。”
    嗷嗷!听到主人的话,阿黄松开了咬在宋青河脖子上的嘴,爪子却还是按着宋青河的头,超级凶地对他嗤牙,欺负小姑娘的坏蛋,咬死你哦!
    宋青河睁开了紧闭的眼睛,逆着光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着。
    “你就是宋青河?”燕王打量了在阿黄爪子下瑟瑟发抖的人一眼,他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宋青河还是有几分聪明在,瞬间就想通了这人是谁,他想起来跪着,然在阿黄的尖牙利爪下他不敢动,只能躺着求饶道:“王爷饶命,草民知道红莲教余孽在哪,可以将功折罪。”
    他看见燕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心中一喜,以为有门路,却听燕王冷声道:“念在……留他个全尸。”
    宋青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燕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觉得心口一凉,他听到了利刃插入胸膛的噗嗤声,火热的心渐渐凉了下去。荣华富贵转眼成空,想不到他没有死在香如故的大火里,而是籍籍无名地死在了异乡的街头,他好不甘心。
    阿黄看着坏人死不瞑目的尸体,很嫌弃地在地上擦了擦爪爪,仰头对主人摇摇尾巴,汪汪,干得漂亮哦。
    “走了,回去找你女主人去,”燕王给大功臣阿黄喂了一根牛肉干,翻身上了马。他记起来了,梦中的徐氏就是被这个宋青河送来给他的,梦中他放浪形骸,一场寻欢宴会上,扬州来的富商为了一张盐引献美于他,他却一眼看中了那个垂着眼睫弹琵琶的蒙面少女。
    他高高在上,自是不在意自己是否强取豪夺,后来知道了徐氏瘦马出身,被个姓宋的小商人赎身之后本该谈婚论嫁,却阴差阳错被自己看上,被小商人亲手送进了王府。
    想着梦中事,燕王不免庆幸自己的荒唐,不然这样可怜可爱的阿福就不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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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内,为皇帝秘密诊治的太医令面色沉重地放下了把脉的手,跪在地上对着床上的帝王深深地叩下头去。
    皇帝是在早朝上怒斥太子,责令太子闭门思过后,回到乾清宫就支持不住倒下的。到了傍晚才是醒来。
    身体虚弱的皇帝已经很久没有用冰了,殿内沉闷炎热,令人压抑。太医令无声的叩首,俨然是宣告了皇帝的身体已经沉疴难起。
    “朕,还有多少时候,”皇帝的声音嘶哑暗沉,他已经病重到手臂都无法抬起,说出这句话也废了十分的力气。
    然太医令并不敢因此而小视病重的皇帝,单是听到皇帝的声音他额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回禀圣上,若是仔细调养,多则三月,少则一月。”若非圣上之前为了掩饰病情用了虎狼之药,这个时间还应当再延长半年的。
    “嗯,”帷帐内的皇帝低低的应了一声,一个月也足够他选定下一任的帝王了。他被坚执锐、披荆斩棘一生,开创此盛世河山,自然是期盼着李家千秋百代江山稳固,怎么甘心把江山交给昏聩无能的太子呢?
    然而燕王下落不明,皇长孙又太过稚嫩。皇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太医令退下去的时候,遇到石潼的徒弟石敏疾步进来,年轻的小太监声音欢喜,“圣上,苏大人来信了!”
    殿中沉闷的正需要这样的鲜活冲淡,石潼没有斥责小徒弟的失仪,接了信,在皇帝的示意下打开,瞬间他也欢喜起来,“圣上,燕王殿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皇帝精神猛然一震,吩咐石潼,“宣付玉、张震霆。”
    付玉是内阁首辅,张震霆是锦衣卫指挥使,皆是皇帝心腹,在太子被厌弃,燕王归京之际,皇帝独独召见二人,石潼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当日,落钥的宫门依次打开,付玉和张震霆进了戒备森严的乾清宫。
    东宫之中,被勒令禁足的太子接到了钱皇后从后宫之中传来的消息,他摩挲着纸上“废太子”三字,冷笑着把纸条放到了烛火之上。
    第86章
    乾清宫东暖阁深处, 莲鹤落地鎏金宫灯上一盏幽火如豆,仅仅照亮了龙榻一角。
    石潼伺候着皇帝服了今日最后一副药,刚把碗放到跪在床边的小太监双手举着的托盘上,就听乾清宫外传来一阵异动。
    合着眼睛的皇帝猛然睁开了眼, 微光下, 他一双日渐浑浊的眼像一口幽深的古井, 暗得叫人分辨不出喜怒。
    外面的喧嚣越发高涨, 离东暖阁也越来越近, 小太监怕得狠了, 竟把托盘上的金丝白玉碗都抖落了, 落在厚厚金宝相花蓝地毯上发出一声破碎的闷响。
    “圣上,”石潼没有分神去看闹出动静的小太监,动作轻柔地扶了皇帝起身,在他身后垫了几个厚厚的软枕。石潼已是伺候皇帝多年的老人了, 见过兵戈铁马,也见过前朝覆灭, 外头的动静根本不能让他皱眉。
    多年的主仆默契,皇帝只是抬眼望了石潼一眼, 石潼越发心神大定。
    没有等得太久, 暖阁外隐隐传来西洋座钟铛铛铛的十次报时,殿外很快就安静下来,便有人推开了宫门, 往皇帝燕息处进来。
    皇帝眯了眯眼, 看着进来的人, 缓声道:“皇后怎么来了?”
    灯光影影绰绰,钱皇后头上的九龙九凤珍珠点翠凤冠莹莹有光,她穿着皇后的翟衣,裙裾缓缓走向龙榻,凝视着皇帝苍老憔悴的龙颜,忽然就笑了:“听说圣上病了,臣妾不放心,亲自来看看。”
    原来铁石心肠的人,也有老朽的一天,钱皇后想到自己死无全尸的两个儿子,看着皇帝的目光也就越发怨毒。
    “带着闭门思过的太子?”皇帝没有把钱皇后对他的恨放在心上,他目光微移,看向站在皇后身边一脸得意的长子,又往后看到太子身后执着带血兵刃的御林军统领和锦衣卫副指挥使田赋。
    锦衣卫本该是比御林军更忠心于皇帝的一把刀,现在这把刀却转向了皇帝自己。立了大功的田赋略心虚地躲开了皇帝望过来的目光,他抓紧了手中的刀,夺宫成功的喜悦让他忽略了心中的一丝不安,越发坚定地站在了太子身后。
    “父皇,你老糊涂了,该让贤了,”身穿朱色龙袍的太子昂然而立,从随侍手上拿过来一旨诏书,随手抖开了。
    皇帝认得那是他亲笔写的废太子诏书,末尾盖上的朱印鲜红如血。他声音略哑,一字一顿,“你,这个逆子。”
    太子冷笑着命人点了火,亲手把诏书放到火上点燃了,看着被火舌吞没的废太子诏书,太子像是扔掉污物一般,拍拍手,傲然道:“孤乃太子,待父皇殡天,继位是名正言顺。”
    “你要弑父,”皇帝漠然地看着眼前胜券在握的太子,最后一丝父子情分也消磨掉了。
    “是你逼我的,”太子狠了狠心,叫人动手。
    忽然变故又生,乾清宫外竟然又响起了杀声。太子顿时色变,刚想挟持皇帝,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御林军统领叶正却抢先一步把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太子的脖子上。
    “叶正!”太子惊慌失措,不敢置信地叫了出来,叶正难道不是他的心腹吗?
    钱皇后惊叫着想要扑上去救儿子,也被叶统领带进来的御林军抓住了。难怪他们这么容易就拿下了乾清宫,田赋这才想通了不妥在哪,面如死灰,放弃抵抗跪在了地上。
    姗姗来迟的是一身甲胄的皇长孙,他亲手执着剑,大步进来,看见殿内情景,脸上诧色一闪而过,跟着就扑通跪在了地上,“皇祖父,孙儿来迟了。”
    在皇长孙身后也齐齐跪下了一群人,“圣上,臣等救驾来迟。”张震霆和付玉赫然在列。
    “起来罢,”皇帝轻咳了数声,呼吸沉重,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祖父,”皇长孙立刻就站了起来,握住了皇帝的肩。
    “逆子,凭你也想黄雀在后?”刀架在脖子上的太子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他这个给他递了废太子消息的好儿子竟然是这个打算。
    “父亲,您大错已成,还不向皇祖父请罪,”皇长孙穿着金色甲胄,冰冷坚硬的盔甲让他一贯温和清朗的少年模样多了几分男人的刚毅,他站在龙榻之侧,望向太子的目光不闪不避。为了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父子亲情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这个父亲防备猜忌他,而喜欢溺爱他异母的三弟呢?与其等到将来做一个战战兢兢的太子,不如踏着他谋逆的父亲一步登天。
    太子冷冷地笑,“莫非你以为你能赢?”废太子就是个陷阱,他一脚踏进来了才发现老奸巨猾的皇帝早有准备,李然莫非以为自己能玩得过这个老不死的?
    能不能赢,已成阶下囚的太子说了不算。皇长孙低头看向龙榻上老病缠身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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