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习画,几乎是每日一幅,画的好的便被收在了这里,画的不好的,全烧了,你如今看到的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唐婉玲说着领了孟毓晓到一副画前,“你看看这副。”
    孟毓晓抬头看,画上有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很是分明,只不过笔触并不连贯,显然算不上佳作,只是两位孩童的模样倒是十分的传神。
    男孩略长,小小年纪便仪态翩翩,手握书卷,立于窗边诵读。女童还小,发包头十分可爱,躲在一处假山石之后,小心翼翼地窥探。
    “画里的人是你?”孟毓晓疑惑地看向唐婉玲。
    唐婉玲轻轻一笑,抬手在男童的身影上摩挲着,“王爷自小便玉树临风,我三岁进宫,玩闹中闯进他的宫殿,瞧见他在窗边默书,自此,便喜欢的一发不可收拾。”
    唐婉玲说起旧事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十分的明显,随后收了手,带着孟毓晓继续往后走去。
    孟毓晓注意看着墙上的画,就如同连环画一样,每张画里都有两个孩子,越往后走,画里的孩子身形越高,渐渐能看出二人的容貌来,还真是王爷和唐婉玲。
    约莫过了十幅,唐婉玲停下脚步,孟毓晓赶紧抬头去看画里的内容,却发现画中却是两位女子,一位年长,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梳着斜云鬓,另一个依旧是双丫髻,显然还是唐婉玲。
    “另一个是皇后?”孟毓晓轻声问。
    画中的两人眉眼有些想象,又在一处学习,玩笑,只有可能是当时还未出阁的唐皇后。
    唐婉玲轻轻点头,“先皇只有两位皇子,却一直未立储,我与姐姐的年纪正好与两位皇子相符,爹娘请了各种老师教授我姐妹二人文学、歌舞,想着我姐妹二人能如愿嫁给两位皇子,到时候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唐家都能出一位皇后。”
    唐婉玲说着转向下一张画,这幅画中有不少人,却只有两人身形清晰。
    “第二年,姐姐如愿嫁给了大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而我因为年岁太小,只能继续等着,那时候,我便幻想着自己嫁给王爷的样子。”
    “王爷跟皇上不同,他不愿意被人安排命运。”孟毓晓在一旁轻声说,“他想要选的是自己心爱的,并非是对他最有利的。”
    “不是这样的!”唐婉玲摇摇头,伸手拽了孟毓晓的手腕走到另一幅画面前,画中有不少大人,围着两个孩子,女孩羞涩地低着头,男孩却扬着笑脸。
    “长姐成亲那年的合宫宴,我跟着父母进宫,见到了王爷和太后,当时有人打趣,问王爷长大后娶我可好?王爷是应下的。”
    孟毓晓一顿,诧异地看着唐婉玲,从别的女人嘴里听到自己男人愿意娶别人,孟毓晓心里冒出些许的酸味来。
    唐婉玲也扭头看了一眼孟毓晓,笑得有些故意,“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孟毓晓没有作声,默默地将目光重新转到画上,画里的众人十分开心,唐婉玲的话并不像是谎话。
    “后来呢?”孟毓晓轻声问,后面的半句话她没有问出口:后来,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后来……”唐婉玲拖长了音,声音中是满满的惆帐,随即又继续往后走去,孟毓晓注意去看墙上的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画里就只有女孩一人了,再也没了王爷的身影。
    “后来,先皇驾崩,皇上登基,封王爷为静西王,封地泰州,王爷便去了泰州。”唐婉玲慢慢地挪着步子,并没有打算在某幅画跟前停下来,“我便有三五年未见过王爷,日盼夜盼,总算在我及笄那年王爷回京了,我十分高兴,打扮了一夜,一早便进了宫,寻着机会与王爷见上一面,然而王爷只是冷冷瞥了我一眼便走了。”
    “为何?”孟毓晓追问,若是按唐婉玲前面所说的,她与王爷可谓是青梅竹马,不过两三年的分离罢了,王爷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我也纳闷,便托人四处打听,而后才知道,王爷在泰州的几年过的并不好,他回来,是带着恨回来的,不仅是我,就连长公主、太后、皇上,他也是这幅神情。”
    “王爷在泰州发生了什么?”孟毓晓赶紧问,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王爷过去的事情,她十分想知道。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旧事
    “你想知道?”唐婉玲笑着看向孟毓晓。
    孟毓晓赶紧点头,她特别想知道,她想了解王爷的过去,只不过王爷和他身边的人似乎都不会提起这一段经历,但孟毓晓可以猜到那定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经历,才会叫画上的人变了神色。
    从唐婉玲的画里可以看出来,小时候的静西王温润如玉,大多时候脸上都带着笑,一种很恬淡很温柔的笑,而现在的静西王,去掉面具,用“周老板”的身份时还能些许看出一些他以前的身影,一旦成了静西王,便是一身的戾气,他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也能将身旁的人震慑住。
    “你把王爷让给我,我就告诉你!”唐婉玲挑了挑眉尖,竟有些调皮的模样。
    “这是不可能的,婉玲姐姐你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孟毓晓瘪瘪嘴轻淡地说,“王爷他已经不属于你了,他不会对你笑,但是会对我笑”
    唐婉玲摇摇头,抬起手攀上孟毓晓的肩头,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这话说的真是叫人牙根痒痒,真恨不得就这样掐死你好了。”
    “你说过今天不会杀我的。”孟毓晓笑着眨了眨眼睛。
    “明天再杀也不迟。”唐婉玲将手抽回,领着孟毓晓走进书架中间,手指时不时在某一幅画卷上敲一下,却不将画抽出来。
    “先皇极其喜欢王爷,虽然依着立长不立幼的原则让大皇子做了皇上,但也没有苛待王爷,赐与他江南最富饶的泰州为封地,又许他享江南十县的租俸,为了不让皇上觊觎,先皇还命人做了十枚玉章,有此玉章,即便是当今皇上也没办法蚕食江南十县的租俸。”
    孟毓晓点点头,玉章的事情她也听过一些,和唐婉玲说的倒是没太大出入。
    “然而江南乃是最富饶的地方,江南十县的租俸可比全国,皇上又怎能不眼馋呢?为了能够得到王爷手里的玉章,皇上几番给王爷试压,甚至还派出不少暗卫刺杀王爷,就连太后和长公主也帮着皇上游说,王爷,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才寒了心。”
    孟毓晓一阵沉默,久久才说:“同样是至亲,太后和长公主竟然会帮着皇上算计自己,王爷必定会寒心。”
    孟毓晓满面愁容,想到唐婉玲的寥寥几句定不是王爷经历的全部,他小小年纪,流落到异国他乡,一面是从未接触的风土人情,一面是来自家人的追杀和胁迫,他若是还能像之前那般笑出来,便是圣人了!
    “因为长姐做了皇后,国舅府自然是跟皇上一派的,据我所知,皇上派去刺杀王爷的人,有不少是出自我国舅府的,所以,由不得王爷再见我时宛如仇人。”唐婉玲继续说。
    孟毓晓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唐婉玲,她并没有做伤害王爷的事情,却要被家人牵连。
    “我不依,拿查到的这些事情去质问爹娘,并扬言要去将他们做的事情都告诉王爷,爹娘无奈,只好命人将我软禁于此,并打算在那年送我入宫。”唐婉玲说完扫了一眼四周,当时我便日日待在这间屋子里,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愿意做,屋子里里外外都有人盯着,就算我想寻死都不可能。”
    “后来为什么又发生了转机呢?”孟毓晓追问,显然唐婉玲并没有在那一年进宫为妃,而且国舅府也没有一直软禁她。
    “或许是老天垂怜,那年冬天,事情忽地有了转机,爹娘忽然派人接我回府,又告诉我一定会让我嫁给王爷。”唐婉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掩盖不住的喜悦,“我自然高兴,自此听从爹娘的意思勤学苦练,专门挑王爷最喜爱的事情做。后来我偷听爹娘与长姐的谈话才知道,王爷在泰州经商了,并且生意做得十分红火,此次回京,王爷主动拿了一个玉章给皇上,求皇上允许他在京中自有经商,所赚银钱,皆分皇上四成。皇上登基不久,国库空虚,先前从王爷手上逼得两块玉章也才将将叫他稳住根基,如今王爷又献上一个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王爷若是能实时进贡,皇上自己的小金库就会日益丰盈,皇上自然应允,故此,在外人看来,皇上与静西王又冰释前嫌了,为了拉拢静西王,爹娘自然又应允我嫁去西王府。”
    “王爷真可怜。”孟毓晓小声感叹道,“自己做生意的钱还要被皇上分去一杯羹。”
    “那年元宵,长姐又故意在太后跟前提起我与王爷的亲事,太后倒是欣然应允,只不过再问及王爷时,王爷以年岁尚小,暂不考虑婚嫁为由拒绝了,我心灰意冷,自此大病了一场,正好错过了春上的选秀,等病好后,王爷早已经离了京,我心中不甘,暗想着自己总该找点事情做,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我便用唐三公子的身份开始在府外经商,有国舅府的支撑,我的生意也做的不错,在几次生意中我竟然发现本该离京的王爷竟然也在京城,于是我便打定主意通过做生意接近王爷。”
    “原来如此。”孟毓晓轻叹一口气,“原来你早就知道王爷另一个身份了!”
    孟毓晓想到这,不由得皱了眉头,如果唐婉玲早就知道了王爷周老板的身份,那周牧泽也早该知道她唐三公子的身份啊,这家伙当初竟然还骗自己说跟唐三公子不熟。
    哼,什么都瞒着我,这下好了,我被人绑架了,让你着急去!
    “我为王爷做了这么多,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谁料想到会半路杀出个你来。”唐婉玲不满地瞥了一眼孟毓晓,“论家室地位、才情样貌,我自觉不输给你,就算是经商行买,我也不比你差多少,为何王爷会为了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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