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信了一大半,却仍是有一小半,是她的怯懦和迟疑。
    甘愿这一次,被伤得太狠了,她年纪也不小了,掏心掏肺地付出,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自是不敢再去相信了。
    十七八岁那会儿,年纪小,折腾得起,只要洛川程哄一哄,她信了,就敢和他复合。
    现在,却是不敢了。
    她不怕付出,但她怕付出没有回报,怕被辜负、被伤害、被背叛。
    她彻底平静下来,便深呼一口气,轻声命令道:“松开。”
    洛川程还在那可怜巴巴地哭,还把甘愿抱得特别紧,紧到甘愿的身体生疼还喘不过气,他抽了抽鼻子,带着点哭腔地说:“不松。”
    甘愿被洛川程紧紧搂在怀里,听着那委屈巴巴地小哭腔,莫名觉得好笑。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洛川程哭。
    虽然他在她面前挺没脸没皮没尊严的,但搁在外头,人可是国民老公,以前还是个校霸,操的也是硬汉纯爷们人设。
    但现在,竟哭得这么凶。
    甘愿轻轻刺了一句:“别哭了,要哭去你妈跟你那小情儿面前哭,到我面前哭没用。”
    “你就是我小情儿,我这辈子也就跟你有过这一段了。”
    洛川程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他很快便觉得他一个奔三的大老爷们哭,挺丢脸的,他连忙满不在乎地道:“我没哭。”
    甘愿呵呵一笑。
    洛川程突然就尴尬上了,他也看到了她后颈窝上那些水珠,他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就……出汗了。”
    大冬天出汗……
    甘愿轻讽:“厉害了,你眼睛里居然有汗腺。”
    洛川程:“……”
    这对话突然进行不下去了。
    旋即,他便发觉她语调平静了许多,虽然仍是各种冷眼跟嘲讽,但到底没像之前那么愤怒了,他很快就琢磨明白了什么。
    明明眼底还汪着一包泪,他竟然笑了开来,舔了舔干燥唇瓣,他试探问道:“不生气了?”
    他当然明白,之前甘愿多么的气多么的难受,才会那样的疯狂那样的崩溃那样的失态。
    平时的她,习惯性的挂着淡笑,不论发生什么都无比坦然无比从容,似乎天塌下来她都能笑着。
    或许,也就他,能把她欺负到哭。
    但,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那样彻底崩溃的甘愿了。
    因为,她疼,他更疼。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捣得稀巴烂。
    甘愿的确没刚才那么气了,她很没好气地道:“松开。”
    洛川程这次没接着抱她了,乖乖松开了手,但是他哭过,他虽然挺厚脸皮的,但是掉眼泪这事儿怎么看就有些丢人。
    于是,松开甘愿的洛川程,没去看她,直接转了个身,道:“我去拿医药箱。”
    说着,就去把甘愿的医药箱拿出来。
    甘愿是医生,家里自然习惯性地备着些药,医药箱里的药处理一些简单小伤口绝对是够用的。
    洛川程来到柜子前,蹲下身拿医药箱,抬手,狠狠揉了揉脸颊。
    他觉得自己该理智成熟点把甘愿哄回来,而不是被甘愿的三言两语刺得暴跳如雷,然后争吵甚至打起来。
    是的,她那么爱他。
    他如何也不要再让她难过。
    拎着医药箱转身,就见甘愿此刻已经瘫坐在沙发上了。
    那张巴掌大小的脸蛋上,难掩的苍白、疲惫跟憔悴,她有精神洁癖,当年见到他跟其他女生站在一起都能和他吵一架,这几天这些事儿显然差点把她折磨疯了。
    他叹了口气,把医药箱拿了过去,先是去卫生间洗了洗手,这才回来给她处理伤口。
    甘愿当时跌坐在地板上,受伤的地方都是左腿,尖锐的玻璃划破了好几处地方,除了一些小伤口,还有一处伤得非常深,他有些担心那处伤口会留疤。
    “忍着点,会有些疼。”
    洛川程低声道,声音低沉又沙哑。
    吵了一架,还被打了一顿,外带着昨夜一晚没睡,心力交瘁,他各种疲倦跟犯困,现在的他,有一种连争吵都没力气了的感觉。
    他只是用酒精替她清洗伤口,把她小腿上的玻璃渣挑了出来,再仔仔细细上药。
    小伤口全都贴了创可贴,那处大的伤口缠了纱布。
    他略有些担忧地道:“有一处伤口很深,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他知道甘愿这人爱臭美,从高中开始就各种昂贵的护肤品涂抹着,为了有个大胸还能坚持喝两年豆浆,要是因为这事儿留了疤估摸着会气死。
    他道:“回头我给你弄点去疤痕好点的药过来,等痂掉之后给你抹。”
    说完,抬起头去看甘愿。
    甘愿歪在沙发上,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他愣了一下,旋即轻手轻脚地站起,坐在她身边,看她恬静睡颜。
    她身上浓浓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脸上染了不少血污,不仅脏兮兮的,还有些可怜。
    因为哭过,眼皮肿成了核桃,而眼底之下,一片青黑,这几天她都没睡好。
    所以,哪怕他帮她清洗伤口,哪怕她腿上略有些疼,她都直接累到睡死过去。
    他心底叹息一声,探手,温柔地帮她把那几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到一边。
    这女人,漂亮又讲究,人前都是一派学霸精英的形象,可今晚,却被弄得如此狼狈。
    洛川程心疼极了,又想到她那句愤怒又委屈的:“我这么爱你,这么的爱,洛川程,你怎么舍得啊,舍得让我如此难过。”
    是啊,他怎么舍得。
    他凑过头,轻轻吻她的额头:“心肝儿,洛川程以后绝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已经睡死过去的甘愿自是没有回答。
    洛川程一把把甘愿打横抱起,进了主卧,让她躺在床上睡。
    而他去拿化妆棉,沾了化妆水替她把脸蛋擦干净,又替她抹上她那堆死贵死贵的护肤品。
    最后还帮她把弄脏的睡裙换了,然后回到客厅,拿了垃圾桶和扫把,把地面上那些玻璃渣扫干净,又把地拖了一遍。
    整理好一切,洛川程这才去盥洗室冲澡。
    果不其然,盥洗室内已经没了他的半点东西。
    洛川程也没在意,更没敢去把行李箱打开把东西拿了过来,他怕甘愿看到会生气,就拿了她的沐浴露简单洗了洗,就去客厅睡沙发了。
    以前,他俩也吵架,吵完还能滚个床单。
    甘愿当然不肯,但他……基本是用强的。
    吵架的时候,热血上涌,人在气头上,特别暴躁,恨不得想掐死她的那种愤怒,可总不能打她吧,气到不行,想收拾她一顿狠的,就只能从床上下手,特别想把她收拾得下不来床。
    那么生气的情况下做…爱,能好到哪里去,洛川程虽然心底想着收拾她,但还是很有分寸的,真弄起来到底不会伤到她,受伤的是他,每次都被弄得一身血道道,还有各种被她咬出来的牙印和伤口。
    甘愿这人,性子烈,又狠,所以虽然他强她,但结果是他才像那个被强的。
    那时候的两人,俱是年轻气盛,自是互不相让。
    洛川程自认脾气不算差,但跟甘愿吵起来,总是被刺得特别暴戾。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被伤害到的同时,她何尝不也被伤害到。
    正如她说的那样,她那时候懵懵懂懂,不知道这就是爱情,可到底是爱了的,不然也不会气得那么狠。
    他怨她扛不住事,每次屁大点的事就吵架,然后冷酷决绝地跟她分手,可这时候想起来,她不过是在拒绝他带给她的伤害,因为他的交际圈什么三教九流都有,给她带来的破事真的一堆的。
    她就是想简简单单谈个恋爱,但因为他是洛川程,这场恋爱如何都无法变得简单。
    很多时候,洛川程都会看到两人身上的种种差异。
    不同的人生,不同的阶级,不同的交际圈,不同的性格……
    他不学无术,但她是个博学到可以和北大教授聊历史哲学的学神。
    他从小飙车打架,拉帮结派,但她是个独到只管好自己不去管全天下的人。
    两人之间矛盾从从,谁都不打算改变对方也不打算为对方改变。
    可以说,两人并不适合。
    但爱情的神奇就在于,能把两人不适合的人绑在一起。
    洛川程把客厅的灯关了,然后摸黑来到沙发上躺好。
    他打算好好睡一觉,补足精神,也让自己变得理智一些,再和甘愿谈谈。
    他们这么相爱,不论是谁都不能将他们拆散,八年的分隔都未曾将他们拆散,这么点小事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样散落在天涯。
    第84章 最好
    翌日。
    甘愿一大早醒来。
    似乎是烧退了, 甘愿身体爽利了许多,再也没有那种昏昏沉沉之感。
    左腿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 弄脏的睡裙也被换了下来, 就连身上的血污也被擦洗干净。
    显然, 在她昏睡过去之后, 是洛川程帮她处理好的这一切。
    想到要面对洛川程,她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把床头台灯开了。
    坐起身, 却发现偌大的床上, 就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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