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想着舒服的做人时的事,老鬼有兴致搭理上赵雪槐一两句。这老鬼和他话里说得一样,确实是一位皇亲国戚,只不过不是正经的皇帝亲戚,是个外戚。不过外戚也无妨,只要皇帝老儿脑子有坑爱好美色,那就是外戚出头的机会。
    老鬼遇上的,就是那样的一位帝王,那位帝王最后把自己的江山败光,吊死在城墙上殉国。老鬼这等当时的奸臣,则是未到城破就被人杀了,生生吃掉。因为死得太惨,老鬼一死之后,发现自己竟是成了鬼。
    他做鬼已是好多年,早年肆意妄为,差点烟销魂灭,这几百年会用因果欺骗天道来才过得痛快些。不过这样行事小心翼翼真是不爽利,老鬼面色不郁地看向印章,想要再催动印章直接取了印章下那术师的性命。
    一股寒意自尾椎骨蔓延而上,赵雪槐感受到一种生死危机。当即赵雪槐下了决心,地面上散落的一枚枚古钱滚动起来,没入土地里面。
    铜钱剑上的红线成了法器,这些古钱也不差多少,都是有些灵性的。一眨眼都不到的功夫,那些古钱已是顺着赵雪槐的意识飞快地落入一个个穴位,最后形成一个有一百零八个穴位的大阵!
    古钱一到位,老鬼控制的印章也有了动作,对着赵雪槐加大压制力道。
    窒息的感觉漫上心头,不反手就是死亡。赵雪槐咬着牙口,任由血腥味在口里蔓延,手指艰难地动作。
    “嗡、嗡、嗡!”处于一百零八个穴位的古钱嗡嗡震动着,赵雪槐也勉力张嘴,轻声却快速地出声:“天罡四|九,地煞□□,一百零八穴集阴阳,引动四方……”
    最后一个“方”字,声音几乎小得听不见,但落下时,这一方天地便咻地变化,天地灵气成了赵雪槐手中的刀,那些遍布四方阴气也是赵雪槐的剑。
    四方动,老鬼的力量霎时被一方所有生灵尽数排斥,空气中原先大补的阴气成了害命之物。
    黑暗中,老鬼面色狰狞地想要唤回法宝,但四方大阵威力更强,转瞬之间就“哄”地一声将挣扎着的老鬼撕得粉碎。
    老鬼轰然消失,他身上的那些鬼气也四散去,山坡上被吹矮了一截,地上长出许多枯草来。再远一点的地方,石子碎开,树木也变得暗黄,田地里的作物染上一层灰暗之色。这是四方大阵抽取了空气里的升级和灵气,使得这一方土地暂时呈现颓然之势。
    一掌推开无人控制的印章,赵雪槐喷出一口血,让自己喘上一口新鲜空气。
    赵雪槐吐出的第一口气和空气接触,九天之上便有一道代表福泽的亮光闪过,化作几道流星,落到三连村的地头上方,引得树木草叶都飒飒作响,摇动着枝丫叶片表达着欢欣的情绪。
    “砰”地一声,从坑里爬出来的赵雪槐支持不住,无力地摔倒在地。
    遥远的昆市,睡醒不安捂着胸口的齐芸吐出一口血,口中骂道:“小丫头片子,又惹了什么事!”
    口里骂着,齐芸动作极快地动着手指,掐算着赵雪槐的气息。半响,齐芸才缓缓松口气。
    赵雪槐再醒来,已是月亮落下之时,天光黯淡。
    她覆着灵气的双眼看向地面,看见满地青草才放下心来。
    而后赵雪槐放下心来,懒懒地摊在地上。想起什么,她动手摸到一边膈手的东西,举起一看——正是那枚让她差点致命的印章。
    而且从她的手上,一股挣扎的力道传递着,隐隐还带着一种委屈的情绪。
    ???
    难道,捡到大宝贝了?!
    赵雪槐坐起身,捏着印章看了一圈。
    因为赵雪槐拿着印章转了圈的原因,印章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地挣扎着,似乎是傻乎乎地硬要向着一个方向逃跑。
    可是左边动右边动,都没走出去,一股更委屈的情绪传向赵雪槐。
    赵雪槐靠近了一圈,猜测道:“你想干什么?逃跑?”
    这么一问,那种赵雪槐感知的委屈情绪变淡了一瞬,而后大爆发。
    如果这印章是个活物,赵雪槐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哭湿衣袖。她好声哄道:“不走不走,可是你想干嘛啊?”
    印章一点点地在赵雪槐的手里挪动着,然后在手掌边缘一咕噜掉下草地。
    然后印章打着滚往前,吞下一枚古钱。吃完一枚古钱,印章还会晃晃身子,好似吃得舒服了一般。
    吃完一个,印章咕噜噜地滚向另一枚古钱。
    赵雪槐这下算是知道这印章想要干什么了,居然会吃半法器的东西,是成长型的法器!
    成长型法器一般有着自己的灵性,没有主人也能自己在山野间慢慢地长大,就好比精怪修炼,修道者修习术法一般,都会自主地选择强大自己。
    先前在赵雪槐倒下的时候,被老鬼控制的印章压得吐出了不止一口精血。待的老鬼一死,赵雪槐喷出的最后一口精血就落到印章上,就成了新的一任主人。
    看着印章滚得艰难,赵雪槐两个法诀就咻地让所有古钱落到她面前,连红线也没放过。
    印章正滚向一枚古钱呢,结果下一瞬古钱就没了,印章楞了一下,然后又咕噜噜地往回滚。
    这回赵雪槐也不急,她盘腿打坐。再睁开眼,印章吃完最后一截红线,赵雪槐捞起印章回去。
    耽搁了这么一会,村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了。赵雪槐隐匿了身形,走到兰花婶子家门里才显出自己。
    兰花婶子和王美香正做着饭呢,看着一身狼狈的赵雪槐都是一惊。
    王美香愣在当场,兰花婶子也是不敢置信地眨了几下眼才敢确认。
    而后兰花婶子上前,焦急地低声问:“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晚上跑出去了!”
    嘴角带着血迹的赵雪槐当下摆摆手,浅笑道:“没事,婶子给我烧点热水吧。昨天的黑云是个老鬼,我出去处理了一下。”
    兰花婶子也不知道那些离奇的事,但她信赵雪槐说的都是真的。当下心疼地把人扶到房间里,才出门去烧水。
    背开了赵雪槐,兰花婶子看着大儿媳妇叮嘱道:“这事你就当没看见,雪槐就是你小姑子。我最不喜欢多嘴的妇人了,这儿媳妇你知道吧。”
    王美香想到自己儿子日渐聪明的脑瓜子,点点头:“妈,你放心。我知道的,雪槐妹子是好人。”
    兰花婶子满意地点头,低头扒拉了一下柴火。
    兰花婶子满意了,王美香却是忍不住道:“妈,你看这些日子,铁蛋是不是越来越聪明了?”
    王美香眼里带着的神色,分明是“你懂”的意思。
    兰花婶子一想,可不是这么回事嘛。自家铁蛋最后是最近越来越鬼精鬼精了,而且眼珠子都灵动了许多。
    兰花婶子一拍大腿:“这个也不能说,你给你妹子多做些好吃的就是,别的我们也做不了。”
    王美香笑着点点头,摸一把锅里的水:“妈,水热了,可以洗澡了。”
    “那我去叫雪槐丫头,你看着早上的饭。”兰花婶子起身。
    “好,妈你去吧。”王美香专心厨房里两口锅。
    ……
    房里,兰花婶子拍拍睡着的赵雪槐的肩。赵雪槐坐在椅子上,小鸡啄米似的低着头。
    被拍了一下,赵雪槐很快醒来,去就着热水洗了个澡,然后倒下睡个昏天黑地。
    赵雪槐在睡觉的时候,村里住在赵永福家附近的人发现不对。
    早上都过去了,赵永福家们都没开,两个老头老太太往日里可都是要出门来转转的,何况赵永福家当官的大儿子也是回来了,怎么会没个动静呢?
    因此对方带着好奇,还有几个唠嗑的邻居,敲响了赵永福家的门。
    敲了好几回,还是不见动静。
    村里一个小伙子就爬上赵永福的墙头,然后给吓得摔个脸肿。
    小伙子倒在地上,捂着肿起的脸惊叫:“死!死人啦!”
    这一声中气十足,左邻右舍都走了出来,慌张地看着四面八方,害怕随时冲出来一个杀人狂魔对着他们砍几刀。
    防备了一会,才发现前面几人已经撞开了赵永福家的门。
    人群凑到一群去,挤进赵永福家。只是一进去,立马有些胆小的人吓得惊叫着跑了出来。
    赵永福家的院子里仿若台风刮过,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三具干尸趴在地上。其中两具干尸身上穿的衣服,赫然是赵永福和王翠芳常穿的衣服。
    “这是永福叔和他媳妇吧?怎么……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有人不敢信地道。
    几乎没几个人敢信,眼前这些干尸他们昨天还见过。甚至于昨天赵永福家大儿子回来,他们还和对方握过手,觉得一副沾光的样子。
    众人楞了好一会,齐齐退出赵永福家院子。几个人先去报警,这是村民们想的主意,其他人却是害怕得赶快回了家。
    昨天和赵家宝握过手的一个男人一回到家里,就倒出一盆水狂洗手,念念有词:“不要来找我啊!我和赵家宝不熟,我就是一个种地的……”
    这边三连村报了警,那边赵刚岳家在的村子也是报警了。
    警方先来的三连村,震惊地发现出事的居然是市里领导,果断上报惊动上面。
    而后跑完三连村带上三具干尸,警方又赶往赵刚岳家的村子,得知这边也是出了一具干尸,还有一人受伤受惊有些神志不清。
    再一看,后来出事的这家就是三连村反映的外出省亲的小儿子,死者赵永福一家的两辈人,只活了一个小儿媳妇,还是个疯的。哦,不对,还有一个大儿媳妇不知所踪。
    这案子是桩惊天大案,一波波警方涌向两个村子,可惜几番调查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勉强地怀疑着大儿媳妇作案的可能性,将案件暂时搁置。
    听闻赵永福一家死了,村长一家则是感到劫后余生。害他们命的人,不在了,不用再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死于非命。
    秦河看岳家一家人身体都恢复好了,又借来一辆车,一家人开着两辆车回家。
    死人的风波过去,村长一家回来的让村里褪去不安,沾染上一点喜气。似乎随着村长家这病一好,就是一个好兆头,大家再不用担心别的。
    村长家迎来一波波客人,其中兰花婶子意外得到了最好的待遇,村民们又开始纳闷:这两家啥时候那么好呢?
    这边村长一家忙活着,秦河这个女婿牵着自己儿子秦关上门给赵雪槐送礼品去了。
    秦河带着秦关去的地方是赵雪槐的屋子,房子还在修建中,没个地儿坐。
    赵雪槐无奈地就着摆放在外面的椅子和桌子招呼客人,倒上一杯茶。
    秦关好奇地看着赵雪槐,似乎她脸上开了花。
    小孩子还是比较讨喜的,赵雪槐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秦关嘴很甜:“姐姐,你好看呀!就像池塘里白色的花!”
    秦河摸摸他的脑袋瓜:“那是莲花,看着仙气。”后面这句是夸给赵雪槐听的。
    秦关点点头,小孩可不想老油条一样的爸爸,眼里都是真诚。
    赵雪槐看在孩子的面,心情还算好,面上带着笑意。
    秦河夸过人,提到来的正题,拿出一份礼盒放到有些掉色的木桌上,恭敬道:“谢谢赵大师救我们一家之恩,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大师笑纳。”
    气氛严肃了,秦关乖乖地没说话。
    赵雪槐打开礼盒的一边,一道金光闪过。
    这年头的人真实诚,动不动就塞金条。金条难道变便宜了,赵雪槐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不过对于这份谢礼,那是绝对超出预期。以村长家的财力,送个百十来块赵雪槐就满意了。可是这村长女婿一出手,就是一盒金条。而且看金条的成色,是很纯的颜色,面前市面上要90左右才能拿到一克。
    赵雪槐放下礼盒的盖子,金色的光被掩住。她满意地笑道:“哪里敢嫌弃,秦先生这可是厚礼。”
    “不敢不敢,没什么比家人的性命更重要。赵大师做的事,就是送多少谢礼都表达不了我们的感激。”秦河摸一下秦关的头,然后看向赵雪槐道:“不瞒您说,这孩子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也是头一回,这可不得谢谢您嘛。”
    “谢谢姐姐!”秦关笑得露出小米粒似的两排牙齿。
    赵雪槐看着小孩笑笑,说了一句:“秦先生孩子长得不错,富贵之相。”
    富贵之相,这种话放到外面看命先生嘴里就是一句糊弄人的,没几个人信。可是从赵雪槐嘴里出来,秦河觉得一阵喜意难以自制,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赵大师指点。”孩子好,比什么都好。
    赵雪槐端起茶杯送人,对方也知趣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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