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为我还要修很久壁画,才生气吗?”他问。
    “我和我自己生气。”黎夜光哼了一声,不给他出镜的机会,“当初怎么会想不开喜欢你呢?在卢舍那寺被你拒绝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下山啊!”
    余白拿起一只粽子,咬了一口粽子尖儿,小声追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亲我?”
    “我、也、想、知、道!”她恨恨地转过身来,咬牙说,“你这人是装的老实吧?我强吻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啊?还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说到这一点,余白就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一句了,“我没有欲拒还迎啊,我喜欢你,为什么要拒绝啊?”
    “那你还是100享受了是吧!”
    他咽下口中的粽子,红着脸说:“200吧……”
    黎夜光翻身坐起,一记铁拳捶下去,床板大震,“我明天就回去了!”
    “啊?!”余白瞬间傻眼,半蹲到床前仰头看她,“不不,不是200,是20、2、02……所以你可以不走了吗?”
    他不舍的眼神当真是楚楚可怜,她心头一软,有些无奈地说:“我本来就只有五天假期,所以明天是肯定要回去的。”
    “才五天假你还来这里?”余白震惊大于失落,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黎夜光从他手里抢走粽子,一口咬掉粽子中央那团肉,然后把剩下的又还给余白,“所以啊!咱们之间现在就是隔这么远,你却还要待十几年!”
    “我会尽快的,明天就上崖!而且‘观音窟’比较复杂,其他的洞窟会好一些……”他焦急地解释,不心疼被咬掉的肉,反而担心她继续生气,
    可气是一定要生的,这样都不生气的话她得成佛了。好在她对自己的人生很有觉悟,轻轻松松?不存在的!何况余白也算是收益大于付出了,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敌不上他一个纯净的笑。
    “慢慢修吧。”她眸色转柔,突然放软了语气,“这里条件不好,连栈道都修得简陋,你要是着急出了事怎么办?”
    余白知道她心疼自己,但她已经戴上了戒指,他就必须承担应有的责任,无论是修复壁画,还是他们的将来。
    “我还是会努力的!”他郑重地说,“我不知道让你继续为我奔波对不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比我更好,但是夜光,我会一辈子都只爱你的。”
    花花世界缤纷多彩,每个人都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很多的爱,而余白的世界里只有黎夜光一人,他舍弃了无数选择,只为做她永远的白色。
    他说着略带羞涩地笑了一下,“而且你说他们没有我好看,那一定也没有我这么爱你。”
    “唔……”黎夜光残忍地坦白,“我那句话是安慰你来着……”
    “!!!”余白泪眼婆娑,“难道我真的变丑了吗?”
    她摸摸下巴,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大方地给了一次复活的机会,“不过你可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兴许你身材比他们好呢?”
    “这样啊……”余白为了证明自己,当真开始宽衣解带,脱掉衣服的上身还是和以前一样白净,薄薄的一层肌肉既匀称又不夸张,尤其是腰间隐约可见的人鱼线,开着极致诱人的角度,一点点蔓延至腰下……
    黎夜光坐在床沿上,一边晃腿一边欣赏土狗脱衣,心中欢喜、连连夸赞,“不错、不错,身材比他们好多了……”
    这话提醒了余白,他停下动作,眉头紧蹙,“等等,难道你还看过那些男人脱衣服?”
    “呃……”巧舌如簧的黎组一时语塞,眼珠子转了几圈都没想出辩词来,“这个……”
    余白乖巧的神色一秒就变,他一把将黎夜光推倒在床,欺身压在她身上,严肃狠厉地逼问:“到底看了没?”
    他赤裸的胸膛很重,但摸起来手感很好,生气的样子很凶,但却很可爱,黎夜光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环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然后一口咬在他泛红的耳垂上,“现在还没看,不过你要是总不来找我,我也可以去看……”
    余白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自己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奶凶奶凶地说:“你都戴戒指了!”
    黎夜光撇撇嘴,“没领证,你不受法律保护啊!”
    “……”
    “不过,也有其他办法……”她吻上他撅起的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喃了一句,只见余白脸上的红晕以西北风一样速度蔓延至全身,他喉结一动,羞涩地把头深埋进她的颈窝,话都说不清了——
    “我、我哪里知道你要的200享受是什么……”
    春末夏初,五月是c市最舒适的季节。
    艺源美术馆门口鲜花锦簇、华丽富贵,而巨幅宣传板上却印着一张极致严肃的黑白人物群像,方正的黑体字印着展览的名称——留白壁画保护纪念展,策展人:黎夜光。
    姬川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笔挺地站在展厅门口接受电视台记者的采访,他侃侃而谈,俨然已是专业赞助人的模样。
    “姬先生,听说您赞助这次的展览是做了血本无归的准备,是真的吗?”
    姬川拿手持式眼镜的手指微微一紧,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但表面还是360全角优雅,“是的,因为这个展览是纯公益的,不收门票,也不接受其他赞助。”
    “姬先生您作为一名艺术赞助人,是什么触动了您决定做这个公益展览呢?”记者的问题很正常,但姬川却心头一痛。因为什么做公益?还不是为了和黎夜光做交易,不赞助这个展览她就不给自己策划下一个展览,他只能咬牙撒钱、强行豁达!
    “自然是因为那些文物保护工作者感动了我,我才会赞助这个人文公益展,希望让更多的人了解文物保护,了解壁画修复!”
    高茜从展厅里小跑出来,一把薅住正在吹牛的姬川,“快进去吧,开幕式已经开始了。”
    逼王被扯得形象不雅,连忙转身背过镜头,从高茜手中夺回自己昂贵的领带,“人都到齐了吗,就开始了?”
    “余老爷子都到了!”高茜重新扯住领带,把他往展厅里拽,姬川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余老爷子都来捧场了,撒钱又有什么关系呢?八卦村就是钱多,就是要出名!
    对!花钱买吆喝,绝不心疼!
    展厅中央的主席台上,黎夜光正在讲述策展初衷。万众瞩目下,她犹如凯旋的女神闪耀夺目,每一分自信的笑容都是浴血奋战换来的荣耀。她有足够的理由傲视一切,却在此刻格外严谨、心怀敬畏。
    “有这样一批人,他们或青春、或年迈,他们都是世间平凡的普通人,但经过他们双手的文物每一件都举世闻名,而他们的名字却不被知晓。”
    “我们常说人生多姿多彩,而他们的人生却有大片的留白,有的人背井离乡、离开亲人,有的人放弃优越的生活、甘于辛劳,还有的人为了坚守文物,被迫孑然一身……他们失去的很多,得到的却很少。贫苦、艰难、孤单、寂寞,他们身心俱疲却永不言弃,他们与时间赛跑、为时间打补丁,唯独忘记要给自己的人生增添色彩。”
    黎夜光曾无数次想象过这场展览,而当它真的实现时,她却并不激动。因为这是一场迟来的展览、一份迟到的关注,它早该如此,却姗姗来迟。
    台下高朋满座,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面孔都让她无比宁静,直到她看见一双干净的眼眸,黑白分明、澄净透亮,犹如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她才心头一悸,浅浅地扬起嘴角,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开幕致辞——
    “或许人生就是不能太圆满,总要有一分留白安放灵魂。心留余白、方得始终。”
    掌声雷动,黎夜光鞠躬致谢,退至台下。
    她脚下生风、大步朝前走去,在一个土里土气的人面前停下,她仰头看去,又黑了、又瘦了、又丑了!
    “怎么,你也有五天假期了?”
    “我有七天。”那人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像只傻狗似的,“所以我后天才回去呢!”
    “那你了不起哦。”她哼了一声,“余、大、师!”
    余白觉得有假就是了不起啊,很是骄傲地说:“既然我可以留三天,咱们把证领了吧。”
    “领证还要凑你的假期?那婚礼呢?蜜月呢?”她双臂环胸、昂头挑眉,不客气地三连问。
    “下一次假期?下下次假期?”余白眨眨眼,当真竖起手指开始算日子了!
    她别过脸去,故作傲娇,“这么麻烦啊,那就别结婚了!”
    余白牵起她的左手,很认真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戴了戒指就得结婚,否则是小狗!”
    黎夜光微微一笑,“汪!”
    全文完。
    第九十三章 余家有女初长成(番外)
    part93番外
    我叫余绾绾,今年七岁,小学二年级。
    最近几天我有些烦恼,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小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辅导我写作业的人是小滚叔叔,我问他理想是什么,他说理想就是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我还没有长大,怎么会知道以后想做什么呢?我上个月喜欢看《海绵宝宝》,这个月就已经不喜欢了,而长大应该是很多、很多个月以后的事吧!
    我认真回忆了我的七年人生,好像只有一件事是一直坚持没有变过的,那么长大以后应该也不会变吧!
    于是我认认真真地在作文本上写下了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长大以后开一家锅贴店,因为我很喜欢吃锅贴,希望可以吃一辈子……”
    可是第二天,我的作文就被老师批评了,老师说理想得有意义、有深度,喜欢吃锅贴不能算理想。
    我问老师,那我的理想应该是什么?
    老师说,你爸爸是艺术大师,你的理想应该是做画家啊。
    我觉得老师一点也不了解我,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事就是画画了。
    太爷爷总说我妈妈的基因太强大了,把我爸爸的基因给吞噬了,所以我才不喜欢画画。可妈妈并不喜欢吃锅贴,爸爸才喜欢,也许他们俩的基因都很强大。
    回家以后,我问爸爸,我以后可以不画画,只吃锅贴吗?
    爸爸说,当然可以,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妈妈正好路过听到,数落了爸爸一顿,说他这样教育孩子太佛了。
    我花了五百块压岁钱去问高茜阿姨,什么是太佛了。她告诉我说,太佛了的意思就是我爸爸快出家了。我一想这是对的,爸爸经常去寺庙里修壁画,可能就是打算要出家的。
    我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太爷爷,太爷爷说下个月我生日时他要来看我,顺便把我爸爸的狗腿打断。我立刻就求太爷爷饶了我爸爸,不然他得爬着出家了。毕竟他对我很好,做人得知恩图报。
    理想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了,好在姬川叔叔给了我答案。他说,你想吃锅贴,就得用钱买,对不对?我点头。他继续说,所以你的理想就是钱。
    钱听起来是比锅贴高级一些,我觉得这个答案很不错,立刻就重写了作文。
    结果第二天,老师把爸爸妈妈都叫去了学校,讨论我的教育问题。
    回家的路上,我很担心妈妈会生气,可她什么也没说。路过我常吃的那家锅贴店时,妈妈停下脚步问我,你就是想开锅贴店吗?
    我有点害怕,偷偷看了爸爸一眼,爸爸点头,鼓励我大胆地说,于是我点头承认。
    妈妈冲爸爸伸出一只手来,说,把卡拿出来。
    爸爸疑惑地问,拿卡做什么?
    妈妈食指一挥,指向那家店说,把店买下来给绾绾。
    我吓傻了,难道爸爸出家以后,我和妈妈就要卖锅贴了吗?
    妈妈蹲下身子对我说,你想开锅贴店,不难,你想要钱,也不难,因为爸爸妈妈都可以给你,唯独理想是爸爸妈妈给不了你的东西,你得用一辈子自己去寻找。
    我好像听懂了这句话,又好像还没全懂,但爸爸说我才七岁,不用那么着急弄明白一切。我觉得爸爸说的是对的,我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理想呢?
    我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家锅贴店的老板了,下个月过生日时,我要邀请好朋友来店里做客。我会告诉他们,理想可以慢慢想,但刚出锅的锅贴是不能等的。
    我叫余缃缃,今年五岁,幼儿园大班。
    我最近觉得我的姐姐余绾绾可能是个呆子,呆子这个词是我看《西游记》学到的,猪八戒埋头吃东西的时候,孙悟空就是这么叫他的。
    我姐姐吃锅贴的时候,就和猪八戒一模一样,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呆子。
    可是爸爸不许我这样说姐姐,他说姐姐吃锅贴的时候很可爱,根本不像呆子。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在吃锅贴,而且吃的比姐姐还多,我觉得也许呆子都喜欢和呆子做朋友。
    我们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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