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曾经是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如今新帝登基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帮他打理后宫,要是温浅这点心思她还看不透,就白活了这么些年岁。不过她知道温浅不是个坏心眼的人,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索性也不拆穿她。
    “那你现在同哀家说说,让温晴进宫是好还是不好。”
    温浅知道要是今天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太后这里肯定交代不过去的,在心里思虑一番,说到:“阿浅自小养在落雪山庄,没有同姐姐有过太多的相处,太后应该了解凝寒郡主的性子,若是她都帮姐姐说话,那想必没什么大问题的。”
    温浅虽然不想温晴来膈应太后和皇帝,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顺水推舟,而且他想了想温晴那个性子,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想必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甚至还会招来不少麻烦,到时自会有人收拾她的。
    太后没有在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皖贵人:“你如今妃位在后宫中是最高的,既然阿浅说了没什么问题,你就按着你的想法来,这次给皇帝选秀的事宜就由你负责吧。”
    看了眼温浅,皖贵人乖顺地低眉福身应道:“妾身知道了。”
    太后受了风寒,本就是强撑着精神跟温浅说了这会儿话,所以将选秀这件事定下由皖贵人负责后,说是自己有些累要歇息了,便让她们两个退下。
    温浅从长乐宫出来之后,天空更加阴沉了,黑压压的云像是直接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为什么,温浅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己的生活肯定不会平静。风吹来,感受到刺骨的凉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王妃,请留步。”温浅刚准备抬步离开去寻陆景洵,就听身后一道有些娇柔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温浅皱了皱眉,有些不耐地转过头去,就看见皖贵人挺着肚子被婢女搀着慢慢向自己走过来。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她已经显怀的肚子,温浅不卑不亢地对着她微微颔首到:“皖贵人有事?”
    皖贵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张扬的那种美人,相反的她似乎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美得很内敛,不过温浅觉得她这股子柔弱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更像是装出来的,无非是为了博男人的怜爱罢了。
    皖贵人浅浅一笑,说:“王妃难得进宫一次,今日有幸遇见了,不知可否请王妃到妾身的未央宫一叙?”
    这个人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目的性太强,这个想要一叙的要求想必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谈天说地,温浅打心底里有些反感,顿了顿说到:“王爷还在外面等着臣妾,今日恐怕不便,要拂了皖贵人的好意了。”
    说罢,对着皖贵人福了福身,就要转身往外走去。
    “王妃,且慢!”皖贵人并不想让温晴现在离开,对着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就见那个婢女拦在了温浅的前面,没有什么尊卑地说到:“还请王妃留步!”
    温浅心里有些生气,瞪了婢女一眼,冷了声音问到:“皖贵人这是何意?”
    皖贵人抚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轻笑一声,道:“既然王妃不愿意到妾身的未央宫,我们便在这里说吧。”
    这里毕竟是皇宫,皖贵人又身怀龙子,温浅不好发作,只沉默地看着她。
    “刚刚在太后那里听王妃说,你似乎同你姐姐温晴的关系不太好?”
    想来是太后那边给了她压力,如今这温晴进宫的事已经铁板钉钉了,人还未进来这位皖贵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谋算她了。
    温浅不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平静地看着皖贵人。
    “王妃身为女人想来应该知道,别说皇上,就是王爷将来也会三妻四妾。”皖贵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温浅的反应,“你姐姐是丞相之女,日后进了宫,皇上和太后就是碍着丞相的面子也不会亏待她的。”
    两人此时站在回廊里,可是依旧挡不住外面凌厉的风往身上刮,温浅实在是没有耐心在这里陪她兜圈子,打断她的话头说到:“温浅不明白皖贵人的意思,还请皖贵人明人不说暗话。”
    “很简单,我希望王妃能和我合作。”
    这回轮到温浅嗤笑一声,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温浅实在没什么荣幸能与皖贵人合作,再说温浅与姐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必皖贵人找错人了。”
    温浅自诩向来光明磊落,看不起那些背后放暗箭的小人,而且凭温晴那个脑子根本没在她这里占到什么便宜,哪里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跟着淌这后宫争宠的浑水。
    说罢,也不管皖贵人有些青白的脸色,抬手推开那个挡路的婢女走出了长乐宫。
    皖贵人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南安王妃如此不识趣,她堂堂一个贵人,在如今没有立后的后宫中说一不二,加之又怀有龙嗣,哪个不是上赶着来巴结讨好她,而这个南安王妃竟然拒绝自己。
    坐着皇上御赐的轿撵回到未央宫,皖贵人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
    “娘娘吉祥,陈夫人在宫里等您许久了。”皖贵人刚走到宫门口,就有婢女上来通报。
    今日并不是什么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她娘亲突然进宫作甚?皖贵人带着疑惑走进去,就见陈氏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一副不见到她大概是不会走的样子。
    “娘亲。”皖贵人挺着肚子走进去,唤了陈氏一声。
    “娘娘你可回来了,我都在这里等您大半天了,听下人说您是去看望太后了。”见到皖贵人,陈氏显然有些欣喜。
    走上前去扶着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陈氏继续笑呵呵地问到:“太后身体还好吧?”
    “还好。娘亲这样的天气进宫,是有什么急事吗?”皖贵人扶着椅子的握把坐下,取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婢女。
    陈氏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怎么开口,片刻后才说到:“我今日是想同娘娘商量选秀的事的。”
    今日明明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这一个两个都上赶着来跟她提选修的事情,况且这选秀和他娘亲有什么干系,皖贵人当即敛了脸上的笑,皱了皱秀眉。
    陈氏也自知理亏,毕竟这选秀对于皖贵人来说,就是在给别的女人和自己共享夫君的机会,换做了谁都不会高兴的。但是她也没办法,为了整个刘家的前途,哪怕女儿不高兴也得硬着头皮说。
    陈氏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说:“娘娘,听说这次丞相府的温二小姐也有意想要进宫,不知娘娘可否从中斡旋一下?”
    刚刚还垂着眸的皖贵人一听这话,忽的抬起了头,直直盯着陈氏,问:“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氏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解释道:“娘娘也知道,你爹是刑部尚书,和那丞相比起来自然矮了一个头,事事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还有你弟弟,也在温丞相手下做事,以后仕途发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皖贵人的黑得不行,丝毫没有了在外面弱不禁风的样子,抬手拍在桌上,有些愤怒地说:“丞相府的人让你来求我的?”
    面前这个人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如今已经贵为贵人,此时见她动怒陈氏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嗫嚅了半天才说:“他们没有明说,但是没有少暗示过!”
    “放肆!他们是什么东西?”说着,皖贵人就将手边的茶盏扔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陈氏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浑身一抖,赶紧上前安抚道:“娘娘您先别动怒,身子要紧,你如今还怀着龙子呢,千万别动了胎气。”
    经她这么一提醒,皖贵人才想起来,自己以后的地位可还指着肚子里这个呢,此时万万不能有半点差池,所以努力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
    这次选秀无疑温晴肯定能进宫的,皖贵人也不想与陈氏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陈氏看着皖贵人模棱两可的态度,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问到:“那……娘娘您看……这件事?”
    皖贵人被陈氏缠得有些不耐烦,直接说到:“太后已经将这次选秀交给我负责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得了这么个肯定的回复,陈氏这才放下心来,不用担心那位丞相日后因为这件事刁难他们刘府了,甚至说不定还会记住他们的这个人情,当即高兴地告退离开了未央宫。
    见陈氏走得远了,皖贵人身边那位名叫绿衣的婢女这才走到皖贵人身边,语气不满地说:“夫人心里就只有刘府和二少爷,何曾替娘娘想过,哪有作为娘亲让女儿给自己夫君找女人的道理。”
    皖贵人端起婢女重新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冷着脸说:“这个温晴,为了进宫真是不择手段,看来我们日后不能小瞧了她。”
    绿衣跪坐在地上,轻轻替皖贵人按摩着腿,问到:“娘娘真的要让她进宫?”
    “虽说太后将选秀大权交给了我,但其实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真正选谁哪里又能由着我说,我真有这么大权利便谁都不会选。”皖贵人往后靠在软枕上,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绿衣知道皖贵人心里不痛快,也不再继续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而是宽慰她道:“娘娘如今怀着龙嗣,又贵为贵人,日后要是诞下小公子,这皇后之位肯定是您的,那温晴算个什么东西,哪里值得娘娘放在眼里。”
    这话皖贵人倒是爱听,光是听着就忍不住扬起了唇,一扫刚刚的阴霾,仿佛已经想到了自己日后带着凤冠母仪天下的样子。
    半晌后,皖贵人目光柔和地盯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着:“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生出来,娘亲日后的荣华富贵可全指着你了。”
    绿衣也跟着附和:“是啊,娘娘生的小公子日后肯定会争气的。”
    随即,皖贵人抬眼盯着某一处,眼神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尽是恨意地哼笑一声,说到:“不过这个温晴,既然铁了心想要进宫与我争宠,那我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无知与野心付出代价。”
    第46章 冰灯
    温浅刚走出长乐宫就看见陆景洵已经在宫门外等着自己了, 外面这么冷,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索性想也没想朝着他小跑了过去。
    “慢点, 急什么?”温浅今天披的这一身大氅有些大,直接拖到了地上, 此时一跑起来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踩上去被绊倒, 这一段路直看得陆景洵心惊胆战。
    不过这句话丝毫没让温浅的步子慢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陆景洵跑去。陆景洵一向都是拿这个小祖宗没辙的, 便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她张开手臂。
    眼看着陆景洵就在前面,温浅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直扑进了陆景洵怀里。感受到他收紧了手臂揽着自己的腰, 温浅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轻轻蹭了蹭,小声说到:“有点想你。”
    察觉到温浅的情绪有些低落,陆景洵低头用侧脸贴了帖温浅的发顶,问到:“怎么了?”
    温浅轻轻摇摇头,从他怀里退出来,吸了吸鼻子,嘟囔着说:“我们回去吧,这里一点都不好!”
    “谁让你不开心了?太后?”陆景洵牵着温浅的手往马车走去, 皱眉问到。
    “没有的事, 太后对我很好的。”想了想,温浅还是把刚刚皖贵人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陆景洵。
    本以为陆景洵会让自己不要掺和后宫这些事,离那个皖贵人远点便是, 谁知他听完过后竟然问到:“她说我会三妻四妾?你信了?”
    温浅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刚刚低落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拽着陆景洵的手轻轻晃了晃,拉着陆景洵站住,然后垫起脚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说:“你傻呀?我怎么会相信她,你说了这辈子会只爱我一个人的,所以我只相信你!”
    温浅突如其来的情话让陆景洵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自嘲似的轻笑了声,这才发现好像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幼稚。
    握紧了温浅的手,微微一用劲将她抱上马车,随即自己也跟了上去。
    这样的坏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两日天就放晴了,连带着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温浅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透过挡在眼前的指缝去看久违的阳光,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好像太阳一出来,什么事情都会往好处发展了,心里的那些阴霾根本算不了什么。
    今天是明昭国所有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男女心中最重要的日子——祈愿节。在这一天,所有年轻的男女都会换上自己最满意的衣裳,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街上去赏灯。已经谈及婚嫁的男女会与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牵手游湖,并赠与对方定情信物;而还没有找到心上人的女子会用缎带编织成一朵绢花带在身上,若是遇到一见倾心的人便将自己亲手编织的绢花赠与他,而收到这花的男子若是同样对女子有意,便会收下绢花并回赠一张绣有自己名字的手帕。
    虽然今天出了太阳,但是昨夜临安城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太阳一出来化了雪外面反而更冷了。
    陆景洵坐在榻上透过窗格望着院子里的人,隔着窗子唤到:“阿浅。”
    温浅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陆景洵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庞,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陆景洵轻笑了声,对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温浅最近对着陆景洵的时候尤其好说话,所以此时也听话地跑进屋站到陆景洵身边,冲着他甜甜地笑。
    抬手将温浅拉到自己腿上抱住,然后握住她冰凉的手哈了口气,捂在怀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今天好像没什么事要处理。”
    果然不出所料,怀里的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期待地看着陆景洵,问到:“那你一整天都可以陪我吗?”
    想来是因为自己最近太忙了,年关将近,朝中的事情越来越多,作为南安王爷,陆景洵每日都早出晚归,着实没有什么时间陪温浅。此时见她兴奋的样子,陆景洵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在温浅唇上亲了一口,点点头道:“嗯,一整天都是你的!”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人继续笑着问:“今天是祈愿节,那你晚上可以陪我去街上赏花灯吗?”
    陆景洵想了想,问:“喜欢花灯?”
    温浅点点头。街上的那些花灯做得精致,连城一片的时候亮晶晶的,很少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喜欢的。
    “那我送你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灯。”说着,陆景洵就抱着温浅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南安王府的冰窖里。
    这是温浅第一次来这里,她以前都不知道这王府里还有这么大个冰窖,此时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四周,问到:“王府里一直都有这个冰窖?”
    陆景洵点点头:“这是我小时候我爹修建的,专门用来锻炼我的意志力,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要在这里待上半个时辰;若是时间不够,就要被他惩罚。”
    说罢,转头见温浅下意识地搓着手瑟缩着肩膀,陆景洵劝道:“你先去屋里等我吧,这里面有些冷。”
    结果刚刚还挺好说话的小姑娘固执地摇了摇头,说:“我要看着你做!”
    看温浅态度这么坚决,陆景洵知道再劝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温浅身上。
    温浅见陆景洵穿得那么少,没多想就想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结果刚碰着布料就被陆景洵按住了手,沉声威胁道:“穿好,不然不给你做了。”
    听到陆景洵的威胁,温浅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最后怕真把马上到手的冰灯弄丢了,还是不敢造次,乖乖地披着衣服在陆景洵蹲了下来,神情认真地看着他凿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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