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伯钦看着她手中银钗,怔在当场,迟迟不接。
    “姮儿……”他想说,此前其实都是一场误会。
    “放肆!”楚姮厉声呵他,“本宫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一声放肆,让蔺伯钦蓦然回神。
    她是天边的明月啊,他怎敢肖想,怎敢冒犯?即便误会解除又如何?他终究不配与她并肩。
    蔺伯钦苦笑了一下,只觉那银钗在光线下格外刺目。他压抑着心中痛苦,闭了闭眼:“这钗子送出,便没有收回的理。公主若不要……便扔了罢。”
    楚姮听到这话,眼眶发热,鼻尖一酸。
    想到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如今这人却还是食古不化,根本就不作挽留。思及此,楚姮气愤难平,抬手将银钗朝他砸去,哭道:“蔺伯钦,我恨你!”
    很他的刻板守旧,恨他的冥顽不灵!
    银钗“当”的一声砸破了蔺伯钦的额头,有血顺着眉骨流下。
    蔺伯钦却没有擦拭,他站在那里,低垂着首,仿佛一个不起眼的小官,正在恭送皇亲国戚。
    秦高霍鞅听不到二人谈话,但看楚姮发怒,便立刻吩咐抬轿轿夫启程。那秦高路过蔺伯钦身边,还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威胁说:“知道怕了吧?你苛待公主,她对你恨之入骨,回京后,你就等着受她责罚罢!”
    蔺伯钦看着远去的华贵轿辇,缄默无言。
    是吗?
    他反倒真希望,她能降罪下来,至少,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无论爱恨。
    想到楚姮此前说的话,“今日一见,就此别过”,他在望州,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上京的时候了……
    顾景同这时走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给他,叹息道:“擦一擦血迹,不要如此狼狈。”
    霍鞅等人的身影已越走越远,蔺伯钦极目远眺,却再也眺望不到熟悉的人影了。许久,他才接过顾景同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额头,发现血已凝固。
    地上的牡丹花银钗,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折射着光芒。
    蔺伯钦走上前,弯腰将其拾起,随即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
    ***
    新搬来的蔺府,本就面积不小,如今溪暮濯碧走了,楚姮也走了,家中只有几个打杂奴仆,冷冷清清。
    蔺伯钦便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留宿在府衙,不愿归家。
    自楚姮走后,他……哪里又有家了?
    叶芳萱得知楚姮竟是当朝华容公主楚姮,大惊失色。
    她不死心的来找过蔺伯钦一回,说些不知廉耻倒贴的话,蔺伯钦厌恶不已,对她道:“如今我惹怒公主,不日朝廷就会怪罪下来,你若是不怕,便时时刻刻来府衙找我好了。”
    叶芳萱听闻此事,又让丫鬟青梅,打听到公主临走的确用钗子打砸了蔺伯钦脑袋,吓的战战兢兢,再也不敢来府衙,生怕受到牵连。
    李老头倒是不关心什么公主不公主,他只关心杀他女儿的凶手。
    蔺伯钦即便心中再难受,也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替死者伸冤。
    但李四娘的案子实在太吊诡了。
    不仅没有任何人证,物证也少的可怜,甚至杀人的凶器匕首,也是街边随处都可以买得的东西。
    这天,蔺伯钦正端详李四娘的那双绣鞋。
    鞋子底部两边都被割开,写有“杀我者乃玉璇玑”的纸条,却塞在左鞋底。杀人的当然不可能是玉璇玑,因为玉璇玑是楚姮,而楚姮是公主,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胡裕从门外往里看,便看到他家大人又在出神,不禁叹了叹气。
    以前大人出神,那是在想案子,现在?却是天天都在想夫人。
    看到门槛,大人会出神,因为府衙的门槛比县衙的高,夫人每次来都会绊脚;看到路边摊,也会出神,因为夫人最喜欢拉着大人让他一起去尝;抑或是看到顾景同杨腊他们每一个,大人都会出神,也不知是勾起了他心头哪些旧事。
    “大人。”
    胡裕站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门。
    蔺伯钦抬起头,将手中绣鞋放下,道:“可有什么线索?”
    胡裕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包,忙道:“卑职几人,顺着发现尸体的青兰河往上游找,还真找到了一些东西。”他将牛皮纸展开,“大人请看。”
    一点粉末,和一根……棕褐色软软的细条。
    “这都什么东西?”
    胡裕还未接话,门口光线一暗,冯河便走了进来。
    他知道,近来因为他出谋献策,戳破了楚姮身份,蔺伯钦对他一直有些隔阂。他知道自己误会了楚姮,也十分愧疚,便不日不夜的像帮助蔺伯钦早日破案。
    冯河指着那黑色粉末,道:“这是一种名为‘雷球’的暗器,燃烧后产生的灰烬。”
    “雷球是什么?”
    冯河解释说:“雷球里填充有硫磺、木炭、黄磷、火药等物,往地上一扔,就会爆炸,产生大量烟雾。这种暗器,只能使用一次且价格极贵,民间没有几个人能用的起。”
    蔺伯钦闻言一怔,他又看了眼那粉末,问:“你的意思,是有官府或者富商,要杀李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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