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这番话一出,胡氏心里那些惋惜和遗憾也淡了许多。
    虽然胡氏是打定了主意,但是当她告诉张耀祖时,却惹起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张耀祖骂小枝猪油蒙了心,脑子糊涂。怕胡氏不去劝,反而跟着糊涂。
    胡氏本来想好好跟他商量,被他这么一骂也火,当下便火力全开地怼起张耀祖来:“你就只想着钱家家境好,跟他结亲有面子,你咋不想想闺女心里乐不乐意?清河现在是穷了点,可是他小小年纪就是童生了,性子又好,脑子又活。将来过得差不到哪里去。你瞧瞧他年都没过,就到外地做生意赚钱去了,人家才多大?也就比小北大几岁而已,换了你你能行吗?再说了,我嫁到你家时,你家多富呀,我还不是靠自个儿的儿女把日子过起来了?”胡氏越说越觉得赵清河的好了,至少他比眼前这人强了不知多少倍,张耀祖脑子笨,心眼死不说,办事还拎不清。也就这几年才稍稍好些。
    胡氏真觉得他这人是三天不修理,就能上房揭瓦。
    果然张耀祖被胡氏这一通道理砸得没话说了,躲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张小枝的事终于平静下来了。
    张小北也回到了县学,继续他的读书生活。
    张小叶也继续做她的小生意。
    时序很快就到了二月,张小宝再次去参加童子试。不过,他的考试结果也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县试仍然没过。同样的,转到县城读书的高明礼也是没过。
    张小北对于两人的落第并没有太多想法,连幸灾乐祸都没有,因为他正忙着读书呢,毕竟再过两年就要乡试了。
    可惜,他没有想到的,自己竟然会因为两人的落第而遭到一场无妄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群摸摸哒。
    第83章 无妄之灾
    张小宝再一次名落孙山, 这也原属正常,毕竟, 读书本来就不容易。换了别人,可能会消沉一段时间后再接着发奋用功便是。
    可是他张小宝跟别人可不一样。他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天资过人,又开蒙比较早,原本应该一路顺遂、直上青云才对。如今连他一直都瞧不上的堂弟都是秀才了, 他却连个县试都没通过。张小宝心里那个窝火简直无法形容。
    他怨恨考官无眼, 怨出题的人刁钻, 怨家里太穷请不起名师, 走不了后门。他在家里怨天怨地,没事就乱脾气。他憋屈生闷气, 张富贵和江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之前两人大话都说出去了,以为儿子肯定能考中, 这次可以一雪前耻, 结果又被啪啪地打脸了。夫妻两人这几日都没敢出门,就怕村里人笑话挤兑他们家。
    不过,罗氏和老张头却早习惯了。本来他们老两口对大房一家早就没什么指望了,对张小宝这个所谓的长孙也早已失去了信心, 要不然也不会跟他们分家了。何况他们还有张小北这样的好孙子挣脸面。
    这一天, 张小宝又在家里发脾气, 大声指责爹娘:“都怪你们没本事,要是你们有本事给我请名师,我至于这样吗?”
    张富贵和江氏挤兑别人时挺伶牙俐齿的, 可是面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却是不知说什么好,轻了也不是,重了也不是。
    两人不忍责骂儿子,隔壁院里的罗氏可就忍不住了,她隔着院墙大声骂张小宝:“小宝,你别整天怨天怨地怨爹娘,你得好好反省反省自个儿。说啥都是因为没钱请名师才没考上,人家小北请的先生还没你的好呢,上学还比你晚呢,结果呢?”
    张小宝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炸了起来,朝着罗氏怒吼道:“小北小北,我听到这个名字就烦。你们少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哼,一群势利眼的东西,眼见着他考了秀才,你们就转头对他好。”
    张小宝是暴怒之下口不择言,却着实把罗氏给气坏了。她颤声质问道:“小宝,你说谁是势利眼的东西呢?是说你奶我吗?”
    张富贵和江氏一看事情不妙,赶紧打圆场道:“娘,你老人家听错了,小宝哪敢说你呀。”
    罗氏沉声道:“我这耳朵还没聋呢。”接着,她冷笑一声,大声喊道:“我真是好福气,倒养出个白眼狼,我要用家法好好替你们管教管教这个不肖子孙。”
    张富贵一看老娘真要发飙了,吓得急出一身冷汗,赶紧催促儿子:“小宝,快去跟你奶下跪道歉。”
    张小宝当时是急不择言,说出口也后悔了。但是要他下跪道歉他却不愿意。他再瞧瞧这乱糟糟的家里,想想村民们的冷嘲热讽,他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他要出门走走,否则得疯。
    张小宝一言不发,转身回房,随便拿了一些钱,便溜出了家门,等到罗氏拿着棍子来实施家法时,张小宝已经不见了。
    张小宝租了辆驴车去了县城,他家在县城并无亲友,想来想去只有高明礼了。高明礼在县里有座小宅院,张小宝是知道地址的。只是后来,他们陷害张小北事发后,高家父母严令禁止两人再有往来。再后来,张小宝被刘先生除名,去了镇上念书,而高明礼则跟人合伙请了私塾先生。两人离得远了,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去见高明礼怕被他家人驱逐羞辱,可是不去找他自己就没地可去。这时,张小宝又想起了张小北的名字,心里一阵暗恨。他决定硬着头皮也要去高明礼,再一起商量如何对付张小北。
    张小宝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高家宅院,他上前敲门,发现开门的却是一个面生的男孩。
    这男孩约有十二三岁,面色微黑,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对方一见了张小宝就满面笑容地问道:“这位公子找谁?”
    张小宝说道:“我是高明礼以前的同窗,这次来找他叙叙旧。”他没敢报上名字,生怕高明礼拒而不见。
    男孩说道:“请稍等,我去问问。”
    话说这会儿高明礼也是满心郁闷,因为他也落第了,而且是第二次了。他听到昔日同窗来找他,就随口问是谁。
    书童回答说对方没说名姓。
    高明礼觉得反正现在也是无聊,就挥手叫他进来。
    他看到张小宝不由得一愣,接着便冷淡地说道:“原来是你呀,好久不见了。”
    张小宝满面笑容:“是呀,高兄,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你的。”
    高明礼弹了弹衣服,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宝,听说你这次也没考过?”
    张小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浮上一层颓丧,他低头回答:“是呀,我也没考上,在家里被大人责骂,在外面被那些无知乡民笑话,我烦得很,只好躲出来。”
    不知为何,高明礼一听到张小宝这般惨状,心里的郁闷不觉减轻许多。
    他对张小宝比方才多了些热情,一脸同情地叹道:“怪不得你家人骂你,毕竟你家条件也不是很好,花了那么多钱,你又考不上,不骂才怪。还有啊,你还有个秀才堂弟,把你给衬托得屁都不是。啧啧,真是可怜。”高明礼越说心情越好,本来觉得自己很惨,但一想到张小宝比他更惨,他又不觉得自己惨了。果然,幸福都是靠比较出来的。
    张小宝岂能看不出高明礼的小心思,他紧紧攥着拳头,要换了别人,他早反唇相讥了,可是他今日有求于高明礼,只能把这些奚落默默吞下,他设法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啊,事情就是你说的那样。你说咱俩也真是同病相怜。”
    高明礼懒懒地嗯了一声。张小宝眼珠一转,便赶紧把话题扯到正题:“说起我那个堂弟,他真把我气死了。”
    张小宝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我没考中,心情本来就不好,没想到这家伙是小人得志,还故意到我面前说风凉话。”
    高明礼饶有兴趣地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张小宝极尽无中生有、挑拨离间、添油加醋之能事,说张小北如何如何耀武扬威、趾高气扬。末了还把高明礼也扯进去:“高兄,你说他骂我也就罢了。竟然连你也一起骂,你说他的心眼有多小,小时候的那点事竟然记恨到现在。”
    高明礼一脸疑惑:“还说我了?”
    张小宝观察着高明礼的脸色,慢慢说道:“他说咱俩都是废物,就算考十次也考不上,还说,两人加起来还比不上他一根脚指头。”
    高明礼听罢,一股无名火冒上来,咬牙切齿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张小宝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要说慌,我遭天雷五打轰。”
    高明礼气得满脸红胀,胸脯一起一伏的。
    这时候,给张小宝开门的那个书童,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少爷,你别生气。没准这是一场误会呢。我虽然没见过张小北,可是听说他性子挺好,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小宝用不满的眼光瞥了一眼书童,问高明礼:“高兄,这人是谁呀?你家新买的小厮?”
    高明礼满不在乎地说道:“不是小厮,是我爷替我寻的书童,名叫兴旺。”
    张小宝冷声说道:“你一个当下人的,主人没发话,谁准你开口了?哦,你吃着高家的饭,拿着高家的钱,竟然替那个张小北说话?你说你是不是吃里扒外?”
    兴旺惊讶地看着张小宝,这人是谁呀?怎么就轮到他来训斥自己了?
    兴旺也是个伶俐之人,当下便回击道:“就因为我吃的是高家的饭,拿的是高家的钱,所以我才会一心一意替高家着想,替我们少爷着想。我们少爷心软,脾气急,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儿。”
    兴旺说着又提起以前的事:“少爷,你忘了一年前的事了?”
    高明礼一听对呀,上次不就是受这小子挑唆吗?谁知道这次是不是跟上回一样。
    张小宝一看高明礼的神色不对,心里暗叫不好,便赶紧再加上一把火,他有意激将道:“我也看出来了,高兄变稳重了,也更能忍了。这也难怪,张小北好歹是个秀才,一般人谁敢惹?罢了,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高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告辞。”
    说罢,作势就要走。高明礼犹豫了一下赶紧叫住他。
    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就开始在那儿悄悄谋划起来。张小宝心里记恨上了兴旺,故意差遣他干这干那,不让他听到两人的讨论。
    ……
    张小北仍在县学苦读经书。中午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说门口有人找。
    张小北以为是家里人来了,一路小跑到门口。
    来人却出乎他的意料。来者是好久不见的寻音(黑妮)。
    她跟年前相比,又有了些变化,肤色白了不少,衣着打扮也精致许多。以前她穿的衣服要么是养母的,要么是哥哥剩下的,布料粗糙,样式肥大难看。不像现在这么合身好看。
    张小北看看四周,虽然没有熟人,可还是小心谨慎地把她叫到一边说话。
    “你怎么来了?”他轻声问道。
    寻音笑笑:“我都一年没见你了,就过来瞧瞧。”
    张小北忍俊不禁,他们确实隔了一个新年没见。
    寻音接着又兴奋地说道:“小北,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张小北也来了兴趣,赶紧问什么好消息。
    寻音笑着说道:“我现在有新户籍了。就上在杨奶奶家里,我的新身份是杨奶奶已经过世的丈夫的堂哥家的孙女,名字叫杨寻音。”
    张小北惊了一下,然后也兴奋地叫道:“真的太好了。”本来他还担心着她的户籍问题,还想着以后再想办法解决,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落户到了杨家。
    张小北想了想,又说道:“虽然你有了新户籍,但是还是得小心些,我怕黑家无赖会连累杨奶奶。”
    杨寻音点头道:“我明白,所以我以后再出门时,就女扮男装。你说这样会不会好些?”
    “女扮男装呀?”张小北打量了一眼寻音,虽然她现在变白了些,但那也是只是相对以前,她的皮肤是那种细腻的蜜色,个子高,长相也是那种偏英气的美,若是女扮男装的话,还能勉强蒙混过关。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总不能让她一直不出门吧。
    想到这里,张小北便说道:“那行,你就穿男装吧,对了,我有一身穿不了的衣服给你吧。”他最近长得太快,几个月前的衣裳穿着小了。
    寻音高兴地答应了。
    张小北回宿舍把衣裳拿给杨寻音,甚至还送了她一顶帽子。她接过衣裳说道:“这身衣裳再配上你送我的那根鞭子,再合适不过。”那鞭子是张小北年前托赵清海给她买的。
    从这天起,杨寻音便时常身着男装出门。毕竟,春天来了,外面风和日暖,景色怡人,再加上她已经被困了几个月,愈发喜欢往外跑。她出门多半是帮杨奶奶办事买东西,傍晚或是清晨她还会在腿上绑着沙袋或是石头跑步,以便练脚力,这个是赵清海教她的。为了安全起见,她身上一般都带着武器,或是鞭子或是棍子。有时候跑着跑着,她就情不自禁地来到了县学附近,有时想叫张小北出来,又觉得没什么大事,不想耽搁他读书。她只能站在县学门口呆望一会儿,又悄悄折返回去。
    无巧不成书。那厢,高明礼和张小宝差不多也谋划好了。张小宝建议他们找人把张小宝引到巷子的僻静之处,痛揍一顿,最好是揍残了,让他再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按照本朝律法规定,残疾人是没有资格科考的,省得他再嚣张嘚瑟。
    高明礼蹙着眉头说道:“听上去这个计划挺好,可是有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把张小北引出来呢,这家伙我是知道的,不爱吃不爱玩,天天憋在县学读书。”
    张小宝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有办法,我堂姐有时会在城北摆摊,以前赵清海那厮罩着她,现在赵清海不知道死哪去儿了,咱们就可传假消息说我堂姐那边出事了。张小北肯定会去,从县学到城北得经过我们这一带吧,到时候带人埋伏起来就行了。”
    他们商量完计划,天色渐暗,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高明礼说要请客,张小宝为了让高明礼高兴,自告奋勇去当跑腿的,到外面街市上去买吃食。
    张小宝一出了院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不是身影熟悉,而是那身衣裳熟悉,他年前还见过张小北在穿,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简直是天助我也。
    张小宝也顾不上买吃食了,赶紧上回去叫人。
    高明礼没料到张小北来得这么快,他还没做好准备呢。至少身边帮手都没有,临时去叫也来不及了。
    张小宝生怕错过这个时机,再生岔子,便在一旁说道:“明礼,你要当机立断,谁说没人?咱们三个还打不过他一个张小北,他又不是赵清海,文弱书生一个。”
    高明礼为难道:“叫我亲自打人,万一他认出来了怎么办?”
    张小宝诡秘一笑:“那怕什么,咱们蒙着面呀。而且天也暗了,他什么也看不见。打完人,咱就把这事推在常在巷子里晃荡的流氓身上。”
    高明礼一想也是,而且他还没蒙过面呢,想想也觉得好玩。
    高明礼果断地下了命令,让书童兴旺也跟着去,兴旺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他端着高家的碗只能服人家管,心说,不去不行,那我就过去做做样子,又不一定要真打。兴旺打定了主意,面上假装顺从了高明礼。
    高明礼又在家里撕了几块布,三人一人拿了根棍子,匆匆出门去追赶张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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