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从后面拿了张小板凳出来,放在靠近门口的那个衙役的旁边。
    “不好意思啊张大人,您知道的,这上任县令贪了太多银子,都充了国库了,留给我的只有个烂摊子,咱们桐山县衙实在太穷,椅子都找不出来了,只有这种小凳子了,先委屈委屈您了。”洛明达脸带愧色地道。
    “你……”张大人憋得脸都红了,最后也只得缩起腿坐在了小板凳上。
    这是刻意刁难,他知道,但是知道也没办法,对方的身份,可不是个县令这么简单,就算被对方刁难,也不是他一个小县令惹得起的。
    上头有知府逼着他过来,到这里又被同级挤兑,张大人心里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余清泽及其他人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想笑,但是都拼命忍住了,只剩下肩膀在一抖一抖的。
    县衙穷不穷他们是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洛大人一家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在余记小吃店和聚福楼打包的。
    鲁大人和张大人见了此等情景,脸也是黑得不能再黑了。
    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而那贾孝仁见到他表哥他们吃瘪,心下也是一沉。这洛明达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啪!
    洛明达见张大人坐下了,惊堂木一拍,说道:“余清泽状告贾孝仁指使牛三潜入聚福楼下药,蓄意谋害一案,现在开堂审理!带证人贾府别院李老伯、五里坡村民!”
    鲁大人、张大人和贾父一听,都大吃一惊,他们不是设了拦截了吗?怎么还被他们跑回来了?!
    那群饭桶,干什么吃的?!
    第137章 对质
    衙役带着李老伯和几个村民上堂。
    洛明达首先问的是李老伯,让他自报姓名等基本信息后,他问道:“李老伯,你在贾府做帮工多久了?”
    李老伯第一次上公堂这种地方,被吓得不轻,他弯腰趴在地上,听到县令大人问话,也只是把头微微抬起了点,答道:“回、回大人的话,草民十五岁,被卖到贾府,至今已经有三十六年。”
    洛明达又问道:“你是否曾在五里坡村附近的贾府别院看院子?”
    李老伯答道:“是。”
    “你是何时到贾府别院看院子的?看了多少年?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
    李老伯答道:“草民十年前因身体日渐不好,再做不得重活,便被派到别院看屋子。五年前被调到另一个别院,昨日主家忽然又派人将我送回了五里坡别院。”
    “你可知贾府当初为何把你调走?”
    李老伯答道:“不知,只是听说那里有大用处。”
    “什么大用处?”
    “好像是要给什么人住。”
    “什么人?”
    “这个草民就不知道了。”
    “那你可知昨日又为何把你送回五里坡?”
    李老伯摇头,道:“接我的管家说那里没人住了需要人看屋。”
    “那你昨天重新回到五里坡别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院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老伯想了想,答道:“很乱,多了许多东西,一些木桩子啊什么的,院墙的许多地方多了许多划痕,之前的花圃都不见了,房间里也乱七八糟的,柜子抽屉什么都被打开了又没关上,跟被打劫了一样。哦,对了,厨房里和饭桌上还有吃了一半的饭菜,灶膛里还有火。”
    洛明达挑眉,问道:“那就是说在你到达别院之前还有人在那里住着?是这意思吗?”
    李老伯点头,道:“是的大人。”
    “你看着那些饭菜像是有多少人吃的?”
    李老伯回想了一下,道:“饭桌上有八九副碗筷,厨房锅里还有几副,应该有十几个人。”
    洛明达问道:“也就是说,在你不在五里坡别院的五年时间内,那里住着十几个人,在你昨天午后到达别院之前,他们本来正在吃午饭,却不知什么原因忽然走了?”
    李老伯点头,道:“是。”
    “多谢李老伯,您下去休息吧。”洛明达问完李老伯又转头问村民们。
    村民们这边答案比较一致,均是别院住着十几个汉子,凶狠霸道,常去村里抓家禽家畜扯菜不给钱,有村民看到贾府的管家和小厮出入别院。这跟曹远说的一样。
    然后有村民看到昨天中午那十几个汉子背着包袱从院子里离开了,连煮饭洒扫的那对大叔夫夫也走了。
    这时,公堂外,一行人来到了围观百姓身后,守在门外的衙役一见那人,行了个礼,正想高呼,却被带头的人制止了。
    那衙役点点头,帮他们挤开人群,让他们站在人群中一个能看见堂内的地方。
    问完村民,洛明达看着贾孝仁,便问道:“贾孝仁,你之前说你家别院无人居住,现根据李老伯和五里坡村民们的口供,这五年间,分明有十几个汉子和一对煮饭洒扫夫夫住在里面,对此,你还有何解释?”
    贾孝仁前天挨了板子,屁股酸痛得很,又在大牢里待了两天,整个人显得很狼狈,这会儿思绪也没以前灵活了,半天没找到借口反驳,一时愣住了。
    见状,鲁大人给贾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解释。
    贾父连忙上前道:“大人,我有话说。”
    “何人喧哗?”洛明达提声问道。
    贾父连忙进了公堂,跪下,道:“草民贾明智,是贾孝仁的父亲。”
    “哦。”洛明达问道:“你有何话说?”
    贾父说道:“我府里在五里坡那别院,因为不常去住,便在五年前已经租出去了,管家和小厮去别院也是为了收取租金,那里住着的人也并不如村民所说是我贾府的下人。”
    租出去了?
    余清泽侧头看了下贾父,亏他这时候还能反应过来找这么个借口。
    洛明达挑眉,问道:“租出去了?租给谁了?姓名、年龄报上来,他为何正好衙役去调查,那里就空了?”
    这本来就是贾父临时想出来的,哪里知道租给谁了?他擦了下头上的汗,支吾了一下,然后随口编了个名字,说道:“租给,一个北边的人,姓钱,叫钱有多,四十多岁,至于他为什么忽然搬走了,草民不知。”
    洛明达皱眉,问道:“贾明智,你确定?公堂之上,若你故意说谎误导本官,本官可是有权处置你的。”
    贾父也算霸道了一辈子,这会却有些心虚了。
    洛明达明显不卖人情给他家,他家所倚仗的关系是作为知府的鲁弘生和作为礼部侍郎的他弟弟,但现在这些对洛明达却是用不上的,前天本想送礼贿赂一下,也没成功。没了强有力的靠山,他贾府在青州也不过是有些钱的大户而已,而在这桐山城,人家更是不会买他的账了。
    不过为了儿子,他还是豁出去了,点头道:“确定。”
    洛明达也没再问贾父,提声道:“传证人!”
    还有证人?
    贾孝仁和贾父他们都往后面看去,看看是谁。这一看,心顿时凉了一半。
    牛三看到证人,心里也是一惊。怎么把他们找来了?
    “草民郑良(郑刘氏)见过洛大人。”
    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夫上堂跪下叩了头。
    洛明达对他们说道:“郑良、郑刘氏,公堂之上,本官问你们的任何问题,必须据实回答,若有任何欺瞒,误导审案,本官定不轻饶,你等可听清楚了?”
    郑良和郑刘氏低着头答道:“清楚了。”
    “那好,本官问你们,你们此前五年在何处做事?东家是谁?”洛明达问道。
    郑良答道:“草民和夫郎是青州城贾府的下人,在贾府做帮工有十几年了。此前五年,草民夫夫奉大少爷的命令,到别院去做煮饭和洒扫的活。”
    “大少爷指的是谁?说名字。”
    郑良抬头看了贾孝仁一眼,见对方狠狠地盯着他,他缩了缩脖子,迅速低头道:“大少爷是,贾、贾孝仁。”
    洛明达道:“别院是哪里的别院?说具体地址。”
    “是城外五里坡那个别院。”郑良答道。
    洛明达又问道:“那别院除了你们夫妇俩,可还有其他人入住?”
    郑良答道:“有的。”
    “都是些什么人?”
    郑良又偷偷地看看了眼贾孝仁,贾孝仁双眼微眯危险地盯着他,无声地威胁着。
    洛明达见状,惊堂木一拍,啪!
    “郑良,你不用怕他,据实回答。”
    “是、是。”郑良被惊堂木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的腰不由得又低了些,道:“回大人,除了我和我夫郎,另外还有,十四个汉子,都是十八到二十七岁之间的,他们都是大少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以前都是混混,偷摸拐骗都做过,听他们聊天说,有几个以前还犯过事入过狱。”
    郑良越说头越低,声音越小,不过还是能让在堂内的各位听清楚。
    “郑良,你抬起头来,再说一遍,说大声点。”洛明达要求道。
    郑良无法,不得不抬头又说了一遍。
    “你到前面看看右前方下巴有颗黑痣的这个人,你可认识?他是否是别院里的人之一?”
    郑良跪行到前面,看到牛三,只看了一眼,便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点头道:“回大人,这人叫牛三,是在别院住的汉子里的人。”
    洛明达点头,又问郑刘氏,道:“郑良所说的话,有无错误或者遗漏的地方?”
    郑刘氏摇头,道:“没有错误。”
    洛明达问道:“你们昨日中午为何忽然全部离开了别院?”
    郑刘氏答道:“回大人的话,昨天我们在吃午饭,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忽然来了,然后让我们赶紧走,随便去哪里都行,还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带走,连午饭都只吃了一半也没收拾。”
    “他有没有说原因?”
    “没有说,只让我们在一刻钟内走干净。”
    闻言,洛明达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贾孝仁,你前有威胁商贩打压余清泽小吃店和聚福楼,后又派牛三潜入余记聚福楼下药,如今,事实清楚,牛三为你养的下人,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贾孝仁这会是完全呆愣住了,别院的郑良夫夫俩居然被他们找到了,这下想找借口都找不到了。
    他一时瘫软下来跌坐在地,可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顿时又龇牙咧嘴地往前趴着了。
    贾父这会心里可着急,他往后面看,给在门口旁听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正是贾孝仁的贴身小厮,回去青州通报消息的那个。
    他接收到贾父的眼神,点点头,然后高喊道:“洛大人,我家大少爷是被冤枉的,不是他指使牛三去聚福楼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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