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狄白她一眼,腹诽一句:油嘴滑舌!
    把溯辞从头到脚赞了个遍,徐冉这才从袖中摸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递到溯辞手上,说:“黑龙寨那些我认得的、有头有脸的人叫什么、有什么喜好禁忌我都给你写上头了,包括四夫人的。你一路上自己琢磨着,也别表现太过,适可而止。还有自己小心些,我让一个信得过的哨兵偷偷跟着你,但不会跟太紧,最多护你路上周全罢了,若入了黑龙寨,就得靠你自己了。”
    完了又塞给她两支烟花引信,道:“若遇上实在处理不了的险境,就把这个放了,我放了人在外围,必会想方设法救你。”
    她拍了拍溯辞的肩,肃色道:“我只愿你永不会放这引信。”
    “徐姑娘费心了。”溯辞将东西一一收好,笑着致谢。
    “别整天徐姑娘啦。”徐冉不由分说挽了她的手,道:“叫我徐冉就成,或者阿冉也行,徐姑娘太生分了。”
    “好。”溯辞点头应下,看着她喊道:“阿冉?”
    “诶!”徐冉整张脸都亮了,也不管后头还杵着薛铖魏狄和燕娘,拉着溯辞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带你走小路,那上头还有花,前两天就开了,可美了!”
    后头三人看着徐冉一副兴奋样子,同时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跟上她们的步伐。
    一行人未走大路出寨,而是从山寨后头一条隐秘的小路,慢慢绕出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好友神棍即将上线
    第73章 入瓮
    黑龙寨地处盘龙山峰, 背靠断崖,仅一条山路通往寨中,沿路岗哨无数,非寨中人不得入。
    徐冉对西南的地形了如指掌,溯辞凭借她的小册子,很快对黑龙寨有了基本的认知。想要偷偷潜进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在附近的村寨里摸摸情况,入寨的唯一办法只有想法设法得到四夫人的青眼。
    溯辞并不着急,头一天先在黑龙寨势力范围边境的一个镇子里歇脚, 在集市上寻了个角落摆出事先准备好的招牌,盘腿一坐,气定神闲地摆摊算命。
    她本就是生面孔, 又打的是算命的招牌,引来不少人侧目。有好奇窥望议论纷纷的, 也有凑上前问她能算什么的,还有人好奇打听她的来历。
    溯辞还旧照老规矩, 一日三卦,算完收摊,旁的能不多说必不多言。
    人皆有好奇心,尤其对于这样神秘的人,加上溯辞头一日算的卦无一不准, 待第二日摊前便围了不少人。
    如此往复三日,直到第四天她算完最后一卦后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坦言自己一路从西境游历而来, 乃是为寻一处龙脉。
    历经这三天,镇里人都认为她是哪方修道高人,对这番说辞自是不疑有他。有年岁高的老人听得她开口,便在摊子前坐下,叼着旱烟杆对她说起附近的传说来。
    “从这儿再往西去,有座山叫盘龙山,传说上古时候有龙眠于此,生成此山。盘龙山巍峨壮阔,有大大小小十数个峰头,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主峰,山下有潭水溪流,清可见底。”
    “仙姑既通风水堪舆之术,定然能知这是怎样一处风水宝地。”那老者悠悠吐出一口烟,问:“敢问仙姑寻龙脉所谓何事?”
    溯辞本就已从徐冉那了解到盘龙山的来历,寻龙脉只不过是套个看起来符合她如今身份的借口罢了,自然早准备好一套说辞。
    “我自幼随师父修道,奈何道缘尚浅,至今未窥得天道。”溯辞叹息一声,道:“去岁师父驾鹤归去,临走前点拨我,说若寻得龙脉之地,在此修行,或可得机缘。”
    众人恍然大悟,只是那老者摇头道:“可惜这盘龙山如今是黑龙寨的地盘,在山下看看倒尚可,寻常人只怕上不去。”
    溯辞讶然道:“还有这规矩?”
    “黑龙寨可不是什么小寨子,仙姑要真往那边去,可要小心些。”有人插话道。
    “不过仙姑也未必执着此地,涿州群山绵延,定还有龙脉之地,只是盘龙山有名些罢了。”见她双唇紧抿,老者出言宽慰。
    溯辞点头应下,又闲话几句后便收摊回到客栈。结过房钱备好干粮,又去买了头驴,晃晃悠悠地出发朝盘龙山的方向而去。
    她本就准备入黑龙寨一探,一路留下名声和线索,就算黑龙寨的人想查她,也会最先查到这些消息。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溯辞倒骑在驴背上,一面啃着干粮一面觉得自己实在聪明。
    **
    与此同时,徐冉带着薛铖魏狄和燕娘将附近的匪寨摸了一圈。大部分寨子仍是老样子,少数几个暗自结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四人一路策马,在远安城郊的山崖边勒马,放眼看去,天高云阔,城墙巍峨绵延,城中高高低低的楼阁屋舍错落,繁华恢宏。
    “这就是涿州的主城,就算别的地方穷得叮当响,这里也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身处其中一点也不觉得是在西南。”徐冉冷眼看着繁华的远安城,冷声道:“我敢打赌,你若去上任,他们铁定会把你拉进这酒池肉林销金窟温柔乡里浸一浸再论别的。”
    “那他们可打错算盘了。”薛铖蹙眉道。
    徐冉:“这醉生梦死的池子,可不知道泡软了多少人的骨头,若泡不动,或许会让它直接折在里头。薛将军,这些人为了他们的私欲,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薛铖静静凝望远处的城池,半晌后道:“多谢徐大当家提点。”
    徐冉搓了搓耳朵,叹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说上这几句话了,那里头我可插不上手,只能等你上任自己去解决。”
    “走吧。”立了片刻,薛铖帅先调转马头,四人重新出发,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
    再看溯辞这边。
    她一人一驴慢悠悠地穿过一个又一个村镇,其间多有停歇,所停之处必留下一件远近闻名的壮举。
    算过令人惊异的卦,说过看客满堂的书,打过闹事的恶霸,救过无助的妇孺。等到接近盘龙山时,白衣仙姑的名字已是耳熟能详。
    溯辞不慢不紧地在盘龙山下转悠了一圈,转道往附近的明月镇行去
    明月镇乃附近最富庶的一个镇子,常有商贾往来,祁龙的四太太陆娇就是明月镇人士,即便嫁去黑龙寨多年,也最爱跑来明月镇买衣裳胭脂首饰,往往隔三差五便会下来一趟。
    溯辞在客栈落脚,在陆娇最喜欢的一家脂粉铺子附近摆出摊,只等陆娇上门。
    这陆娇深得祁老爷子喜爱,千娇百宠,有求必应,连出门的排场都比寨里旁人威风许多。这日她带着贴身丫鬟香蕊去明月镇做一件新大氅,精致的辇轿被四个壮汉稳稳抬着走向寨门,后头还跟着六个各执兵器的护卫。香蕊小步跟在轿子旁,下颌微扬,神色有几分倨傲。
    一路走来,遇上的人或堆着笑脸颔首示意,或默默退让,有眼熟胆大地还会道一句“香蕊姑娘好”,香蕊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也不免有些得意。
    此时寨门外一行人打马而来,为首的一身暗红衣袍,正是之前随祁老爷子去警告徐冉、带宝石佩刀的男子。他远远看看轿子走近,率先放慢马蹄,慢慢给陆娇让出道。
    轿子毫不停歇地与他错身而过,唯有香蕊停下来,看着高坐马背的男子,微微屈膝,道:“六爷。”
    祁六爷点点头,香蕊盈盈一笑,随即快步赶上轿子。
    待轿子走远了,祁六爷身后有人开口道:“六爷,您瞧她那轻狂样子,什么时候连个丫鬟行礼都敢抬头看您了!路上竟还要给她让道!您可是老爷子最看中的孙子,她怎么敢……”
    祁六爷凉凉一眼瞥去,那人登时住了嘴,只是面上仍有不忿之色。
    “那是老爷子的女人,真按辈分我可是要叫一声奶奶的,也是你能编排的?”祁六爷嗤笑一声,“小心老爷子一刀把你剁了。”
    他重新牵动缰绳,慢慢朝寨里走去,面上对此并不大在意,慢悠悠说道:“闲的没事就去找二叔练练刀,跟个女人较什么劲,没意思。”
    祁六爷名望山,乃是祁龙的亲孙,家中行六,弱冠之年,武艺非凡,深得老爷子看重,寨里人称祁小六爷。后因老爷子点名让他协理寨中事务,慢慢这个“小”字便被抹去,成了如今的祁六爷。
    他这边云淡风轻,坐在轿子里的陆娇却绞着帕子,目光闪烁。犹豫半晌掀开帘子看向香蕊,欲言又止,又突然摔了帘子咬着唇缩回去。
    香蕊看她这副模样,幽幽叹了口气,也不敢冒然多说什么。
    等入了明月镇,陆娇迫不及待地下轿,领着香蕊往裁缝铺去,把随从通通打发在店外,独自拉着香蕊走进铺子。
    店掌柜的一见是陆娇,立即堆着笑将她迎进雅间,躬身问她:“四夫人这回想做什么?”
    陆娇心里有事,打发他道:“把你们这儿新的、好的料子拣个十来样拿我瞧瞧先。”
    掌柜的忙不迭扭头去办。
    陆娇见掌柜的没了踪影,立刻拽过香蕊,压低声音道:“方才可是遇着六爷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瞧着香蕊,隐有忐忑又期待之色。
    她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加上保养得宜,看起来十分年轻,加上她长得娇美,一双杏眸嵌在巴掌大的脸上,身段玲珑有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带着几分勾人的娇媚,连香蕊都有些不敢直视。
    然而她此刻眼中的神情,却让香蕊心头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陆娇咬着艳红的唇,轻声道:“他……有没有看我?有没有问到我?”
    香蕊吓了个激灵,忙去捂她的嘴,骇然道:“我的姑奶奶诶,这话说出来你还要不要命了!”
    陆娇撅起嘴,气闷地往椅背上一靠,嘟囔道:“寨子里不许说,到这儿还不许说。我又不图旁的,图他多看我两眼多对我上几分心也不成。”
    “他要真对你上了心,咱可就全完啦!”香蕊一个头两个大,忙劝她:“小姐,你都熬了这么多年了,可别因为这点事儿前功尽弃。况且,你是老爷子的夫人,他是老爷子的孙儿,人还得叫你一声奶奶呢,肖想什么呢。”
    陆娇垮下肩,把手里的帕子一摔,轻哼道:“我就想怎么了。”
    香蕊无言望天。
    被这么一搅,陆娇也没了做新衣裳的心情,草草挑了两件便和领着香蕊往外走。见自家小姐心里不痛快,香蕊只能哄她:“小姐不是前两日还念叨徐掌柜家的胭脂么,不如再去挑两样?换一种妆,瞧着也新鲜。”
    瞧着新鲜,说不定六爷就能多看她几眼。
    陆娇如此想着,心情顿时轻快起来,娇娇一笑,扭头就往脂粉铺子去。
    还没到脂粉铺子前,远远就看见那附近围了一大圈人,不知在做什么。陆娇看着好奇,对身后的随从道:“去看看那边做什么呢。”
    随从领命,快步而去,不过多时折返道:“夫人,那边有个算命的在摆摊。”
    “算命的?”陆娇眼前一亮,却笑道:“围这么多人,要么是算得准,要么就是诓人被人来砸场子了。”
    这话未落音,就看见街道另一头有一书生模样的人狂奔而来,连鞋都跑掉一只,面色狂喜,大喊道:“仙姑!仙姑!灵了、真灵了!”
    围着溯辞的人顿时抬头看去,只见那人直奔到溯辞面前,哐的一下跪下,把溯辞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他,就听他手舞足蹈道:“仙姑!我依你所言,把家中祖上传下来的东西统统翻了一遍,最后真的在我们家那块地里挖出来我太爷爷的爷爷埋的箱子!足足有百来俩银子!拙荆的病有救了、有救了哇!”末了又埋头痛哭起来。
    周围的人无不动容,看向溯辞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敬畏,连陆娇也诧异看向香蕊,道:“还有这等本事?”说着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去挑胭脂了,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溯辞这边。
    镇里人认出陆娇,纷纷避让,溯辞才送走那书生,便看见这个娇艳的美人在自己摊前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说:“仙姑,算一卦?”
    一旁的香蕊从袖里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溯辞面前,道:“若算得准,我们夫人有赏,若你敢糊弄夫人,仔细你的脑袋!”
    溯辞伸手握住那锭银子,眼睑垂下,遮去了眼里流动的暗光。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说,好说。”溯辞慢慢站起身,问陆娇:“不知夫人想算什么?”
    陆娇抿着唇思量片刻,突然笑道:“你随我来。”言罢,扭头就走。
    溯辞慢慢收拾好摊子,尾随其后。
    陆娇径直把她带进一家酒楼的雅间,屋内唯有陆娇、香蕊和溯辞三人,那些好奇窥探的目光统统被隔绝在外。
    “仙姑,请坐。”陆娇向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溯辞大大方方坐下,还问:“不知夫人想算什么?”
    “你既是神算,不如先算一算我想算什么吧。”陆娇托着腮,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看她。
    “好。”溯辞应下,很快像模像样地摆出蓍草,埋头推演起来,不过多时便抬头道:“夫人想算的,可是和一个人相关?”
    “谁?”
    “此人乃夫人心中所念、日夜所思。”溯辞徐徐道:“对着的是一个情字,一个求不得的情字。”
    陆娇心头一跳,而香蕊脸色一变,斥道:“胡言乱语什么!”
    “蕊儿!”陆娇敛起笑容,训斥香蕊,“不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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