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代国公,七岁就成了国公了,但是他娘和奶奶在世,有大人能护住还是湿好事。但是这两个女人呢,大概是死男人死怕了,对这个孩子过分的管制,一个男孩子,十八岁该找老婆了,开阳城里还没人见过他呢。娶的第一任老婆也是一位勋贵武将之后,结果,三朝回门,他媳妇回了家就闹着陶国公是个傻子,死活要和离了。
    这事闹腾了一年,陶国公洞房的时候还叫妈、喊奶奶。挺大个人,吃个饭得让人喂。撒尿还得让人哼歌等等事迹,已经便传开阳了,最后,两人还就真和离了。
    最后,三代国公娶了个商人家的女子。他走得更早,二十四就死了,病死的。他奶奶和妈受不住打击,一起去了。
    陶国公就又变成寡母带孩子的状况,这孩子就是现在的陶国公廖世军。很多人都想着看一个商家女寡妇的好戏,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一代陶国公的老兄弟已经一个都不剩了,廖家的后宅女眷又太奇葩,没能巩固住老交情,也没拓展开新交情,陶国公府就是孤家寡人了。
    不过,廖世军少年的时候,先是进国子监,然后靠着在国子监寻到的人脉,总算是到了皇帝跟前做了御前侍卫。
    几次办差都是有惊无险,但是,廖世军三十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染上了大病,在家里躺了一年多才重新出来见人,可他让这场病伤了肺,还有传言是肺痨。这情况,他别说是起复,就是进宫都进不去了,已经算是彻底的废了。
    廖世军就是这么一个赋闲在家,除了享受生活和生孩子再没有什么事的勋贵。只是因为他国公的身份,以及怎么说是当了一阵近臣,在皇帝跟前大小有些脸面,所以在开阳府比那些彻彻底底的富贵闲人,还算是有些体面。
    这么一个人,他突然纠集一群亡命之徒,还让他们在各处行盗匪之事,这是要干什么?
    冯铮进宫进得很轻松,他刚在候见室里头坐下,有武臣想过来跟他说两句话,外头就叫进了。
    皇帝在上头龙书案后头,太子在边上搭着个小书案,两人跟前都是一摞摞的折子。
    “冯卿,一个盗匪的案子,又闹出事来了?”看冯铮进来,皇帝撂下笔,动了动肩膀,示意太子继续忙。太子悄悄对冯铮做哥鬼脸,继续看折子了。
    皇帝觉得,这无常司也是够邪乎的,往常没事,或者是小事,但是交给他们一查,十有八九都得查出来大事来。
    “臣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事。”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其实不太好,可确实现在还什么都拿不稳,他们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进宫来的。
    皇帝抬手,示意折子递上来。冯铮和卢斯的折子当然不能把齐秀才的经历事无巨细写上去,只写了查盗匪,顺着盗匪查到了廖老虎的身上,又从廖老虎引出来了陶国公。
    皇帝看完了之后,叹一声:“廖世军啊……”
    皇帝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他很念旧,廖世军这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人了,可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看皇帝皱着眉头的样子,他显然也不知道廖世军这是要干嘛。那就不是什么朝廷党争,争到要动刀子。
    “廖世军为人豪爽豁达……”皇帝顿住了,二十年前是豪爽豁达,二十年后的现在远离中枢如此之远,那人还是当年的人吗?皇帝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国公,需给他体面,朕写一封圣旨,叫个人跟你们跑一趟吧。”
    毕竟是国公,不能,无常司说一声“谢谢,我们有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就给带走了。但是这种弄了一群盗匪来开阳的事情,也不能不查,那就给个钦差。有事就请出圣旨,把陶国公也请走,没事就算了。
    “父皇,儿臣想去。”一直老老实实的太子,却开口了。
    皇帝摇头:“是要给陶国公体面,但还没到你去给的地步。”一国太子储君,本朝实权国公都没几个需要动到他的,不过皇帝说完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还没死心啊?”
    “嘿嘿嘿,父皇……”太子嬉皮笑脸。
    皇帝看他这样,一时大概也起了童心,回以:“嘿嘿嘿。”
    “父皇你是答应了?”太子眼睛里闪烁着。
    皇帝倏忽变脸:“没门。”
    “……”qaq
    “你有事想跟两位爱卿商量,那就自己去找。别非得掺和到公事上去。”
    “是……”太子蔫巴巴的答应了。
    “这钦差就让周安……”
    “父皇,周安最近公事也多,况且,这不适合当周安去吧?”
    “这还算说了句人话。”皇帝看了太子一眼。
    “哎?那您还说让周安……”太子闭嘴了。
    “周安你都知道不适合,那你自己就适合了?”
    “嘿嘿嘿。”
    “再跟朕嘿嘿嘿,朕就让周安去给你王叔当监军去!”
    太子立马闭嘴。
    冯铮硬着头皮在下头站着,近臣就是这点不好,皇帝的一些家务事也不避着。陶国公这案子,现在露在台面上的东西,说到底都并不大。刑部左侍郎家里父亲病逝,他是要回去丁忧的,周安很有可能升上去。现在让他为这个不大不小的案子,离开刑部跟着卢斯和冯铮在外头跑,很可能会给人一个错误的信号。
    但皇帝刚才那话,冯铮听着,总觉得也并非就是单纯的逗太子,而是还有其他的深意在里头,只是到底是什么深意,他没想明白……
    最后,皇帝从自己身边叫了个太监跟着冯铮走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很沉稳的老太监,一见冯铮就很干脆的表示:“冯将军,咱家就是个圣旨架子,要用的时候,您说一声,圣旨就给您请出来。没需要的时候,咱家就给您捧着圣旨。”
    冯铮连道不敢,出了城,赶紧给戴太监租了车来——他还带着留个御林军做护卫,当然,他这太监是不够资格的,御林军也是护卫圣旨的。
    报备过了,又请了圣旨,卢斯就带着人找冯铮去了。
    卢斯正跟人对峙呢,却不是什么陶国公府的人马,而是敬惠公主府的人马。
    怎么又跑出来个敬惠公主?
    _(:3」∠)_卢斯也想问啊。他就是很正常的带着人过来,结果到一个路口前边,前导的无常回来说,前头有敬惠公主府的车架停在路中间。
    敬惠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儿,是皇帝的王叔纯王的女儿。这位纯王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因为纯王在世的时候跟皇帝交好,所以希望能够让他照顾自己唯一的女儿。皇帝的性格,在大事上很斤斤计较,但是在这些事情上却很大方。他干脆的将这位堂妹封为了公主,而且很是宠溺。
    敬惠公主如今二十三了,可是她非但没有嫁人,还养了十八个男宠。早年间还有朝臣上书,可都是如石沉大海,皇帝非但不管,反而各种恩赏如常。
    到后来,大臣们也不管了,就当这位敬惠公主不存在。另外家里若有俊俏儿郎的,看见这位公主就躲得远些。
    卢斯听说敬惠公主的车架拦路,问明白了不是强抢民男什么的,那就绕路了。可是一绕没多久,前边又说有敬惠公主的车架!这回卢斯不绕了,他让人分开去另外两个通往廖老虎家的路口看看,果然,都是敬惠公主的车架。
    一个公主自然不可能在不同的地方坐不同的车,她这是把自己的车都拉出来堵路了。
    要不然里头的无常也出不来呢,这公主的车架碰不得,沾不得,只能等。卢斯想了想,带着人回了最初的那条路,他左右看看,不远处正有一座三层的酒楼名珍味楼。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他扭头时,酒楼最上层的雅间正窗户大开,有个小公子朝外扔出来了一柄扇子。
    “去吧扇子找回来。”卢斯吩咐一声,无常领命去了,不多时带回来了一柄已经摔坏了的象牙扇子。
    卢斯拿大手帕把这扇子裹了裹,朝酒楼去了。
    四辆车,别说里头都有个敬惠公主,甚至其中一辆里头有敬惠公主也不可能。她堂堂一个公主,缩车里坐着挡路?但既然敬惠公主的车架都在此处,还这么明摆着的跟无常司对着干,这位公主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果然,一进酒楼,这一楼大堂里坐了个五成满,以卢斯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边坐着的,全都不是真正的食客。
    “这位爷,您请上头雅间走。”这过来招呼人的,也不像是酒楼里的小二,而更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从。
    卢斯点点头,让随他进来的无常不用担心,找那还空着的桌子去坐下休息,他自己跟着这小二上楼去了。
    二楼没停,直上三楼,小二也没通禀,直接推开一扇门,就带着卢斯进去了。到了里头,卢斯才知道,原来这珍味楼的三层不是包厢,而是包堂,里头空间大得很,有歌姬、舞姬在此献艺,下头的并非是大圆桌,而是分餐的长几案。主位上头坐着的,乃是位左拥右抱的俊秀“男子”。
    卢斯到了跟前,对敬惠公主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这位公主貌似是有些醉了,面上飞红,正搂着个美男子用小酒壶灌他的酒,听见卢斯的声音,她放下了酒壶,扭脸看来:“都说卢将军乃是个玉面潘安,本宫还想着将军在这无常司风吹日晒的,玉面……怕不是黑玉?潘安……那也是要打个对折吧?谁知道还真是个美人儿。”
    “谢公主夸奖。”
    公主看他脸上依旧保持微笑,不带一丝不妥的,便抛了个媚眼:“可惜啊,将军喜欢的是带把儿的。本宫什么都有,就是少了个把儿!哈哈哈哈哈!”
    敬惠公主又笑,她身边的两个美男也都跟着笑。
    卢斯又一拱手,依然是八风不动的样子:“殿下说得是。”就这点骚话,想让他不好意思?如今他家正气小哥哥说的情话都比这颜色重。
    敬惠公主觉得无趣了:“卢将军,你们无常司是来办案抓人?”
    “是。”
    “那可巧了,本宫也是来抓人的,且还抓的是同一个人。卢将军,本宫也不为难你,这人……你让本宫睡上一睡,稍后就交给你,你看如何?”
    第241章
    “无常司抓人,乃是无常司职责所在, 现如今, 廖老虎乃是我无常司嫌犯, 我等抓他,乃是职责所在。而公主抓他, 却只为了睡吗?”卢斯是知道廖老虎长什么样的,身高体阔,浓眉豹眼,这男人是又凶又帅,凶盖住了帅。而这位公主喜欢的类型呢?看看此刻围坐在四周的, 那都是花美男类型的。
    “不是为了睡,我找男人做什么?”
    “那人可是公主的男宠、奴仆,可有身契?”
    “没有。”敬惠公主挑眉, “怎么?卢将军这意思是不愿意?是吃醋啦?那也行, 你来替他啊。”
    这位公主根本就是来胡搅蛮缠的, 不过,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么一桩……小事里来?
    ——这个年代,虽有很多人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但权贵们谁真的害了人命, 若非牵扯进其它事端里头,又何须偿命?赔偿几个钱财,又或者装腔作势的打上几杖,便是雨过天晴了。
    这还是杀了平民的, 若是奴仆,便是赔偿都是不需要的。世家大族里,哪家院子里没埋着枉死者?城外的乱葬岗里,一日一日堆叠起来的尸骨,有多少是冻饿而死,又有多少是让人殴打、凌虐致死的?
    所以,一群老百姓让人抢了,不管是苦主还是行凶者,除非是涉及到此事的人,对权贵来说,却都是无关紧要的。尤其,这个权贵还是个身份高贵,享乐荣华富贵的公主。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大动干戈呢?
    反正,卢斯是没想明白,所以,他就站在那,不说也不动。
    敬惠公主各种调笑,她自己说得口干舌燥,边上的男宠也笑得脸皮都要抽筋了。
    正在这时候,就听外头一声响哨!
    卢斯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扇子双手捧了出来:“殿下,这该是殿下遗失的折扇,臣特来奉还。”扇子一放,卢斯转身就走。
    敬惠公主暗道不好,可卢斯腿长又是快步离开,这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窜出老远,没时间让公主仔细思考了,她一咬牙抬胳膊指着卢斯:“拦住他!”一群男宠与侍卫当即就仆了过去,“你敢打他们!就是对公主无理!”
    可她的话没能让卢斯手上客气,却也有分寸,跑得最前的一个,卢斯一个侧身,一推接着一拉,他这人就脚底下拌蒜,磕磕碰碰的自己朝着同伴扑过去了。后头的人也多是如此,一个个颠颠倒倒的,没多久,就滚作了一团,让卢斯堂而皇之的开门走了。
    “将军,那廖老虎与一干意图反抗之人都已被押回衙门,可是没见着什么特别高大之人。”
    “嗯。”卢斯点点头,“咱们也回衙!”
    敬惠公主堵住了路,无常司就真的过不来了?卢斯来的时候是过不来,也不好过来。因为里边的人不知道,越过了围堵的公主车架,外头还有什么。他们最高的就是小旗,万一正面对上大人物,不但犯人要丢,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堪忧。
    卢斯来了,见着了敬惠公主这位正主,私下里就已经有人浅进去了。不走路,一路翻墙过去的。这里多是中小小商家,敬惠公主不好惹,无常司更难惹,反正那敬惠公主也不知道无常司的人确切的走的是哪家门户,不吭声对谁都好。
    如今人已经出来了,卢斯也没必要在这继续跟敬惠公主虚与委蛇了。
    “卢斯!把人给本宫留下!”卢斯前脚上马,后脚敬惠公主已经追出来了。
    卢斯是真不明白,这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反应也太激烈了:“人已经到无常司了,还请公主留步。”
    卢斯拱了拱手,带着大队人马走了。不过,若开阳府尹知道会惹这位公主如此闹腾而躲避,倒是也有可能。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开阳府知道,无常司不知道呢?
    卢斯半路上就跟带旨回来的冯铮撞上了,俩人并驾而行。这时候卢斯就有点后悔没坐马车了,骑着马俩人离得太远,不好说话啊。尤其是公主那事,虽然敬惠公主的名声已经是债多了不愁了。可是卢斯也不能骑在马上公然就跟冯铮说刚才的事情,但这光天化日的,若是他们在大街上共乘一骑,那明天就得有御史奏他们有伤风化了。
    ——皇帝宠他们,但那是因为他们给他办事,不惹事。这种情况也让御史上奏,那皇帝就不见得依然宠了。
    正走着呢,就有个无常匆匆来报。
    “廖老虎病了?是病?”那意思不是我们打伤的?
    “是病,我等到的时候,廖老虎并未反抗,老老实实跟着就走了。从公主府马车的合围里出来,还多亏他熟悉周围地形。这一路上,我等也没碰他分毫,可是到了衙门口,他脚底下一踉跄,我们手底下人一搀扶才发现不对,他身上烫得厉害。属下来时,已经找了大夫给他看诊,可到底怎么样,属下就不知道了。”
    “好。”卢斯和冯铮点了点头,众人闷不吭声,反正也不能纵马,快了慢了都是这速度,总算是到了自家衙门门口。
    马交给了杂役,两人一边跟着带路的无常朝里边走,卢斯一边问:“你说这人会不会是装病?”
    “早知道咱们到了,所以装病?为了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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