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蓼仲谨轻蔑的瞟了卢斯一眼,便躺回了床上,这是不准备再说了。
    冯铮还要再问,卢斯却站了起来,冯铮虽然有些疑惑,但跟着卢斯走了。等到两人走在了外头,他见卢斯表情越发的凝重,才觉得事情不对:“怎么了?”
    “那人说的话,大概是真的。”
    “他……跟你也是老乡?”
    “能知道鸦片战争那这就八九不离十了,而且这还是一个比我知道得更多的人,否则不会弄走那么多人。那些让他弄走的人,怕都是有什么特异之处的。而且,这个人现在怕是已经确定我也跟他是‘同路人’了。”这个人玩的原来是收集系,他对达官贵人家里的人才伸不了手,那就从平民百姓家入手。
    这人看来对这个世界的历史知道得颇为仔细,否则就算是有那个财力和物力,也找不来那些人。
    而蓼仲谨说的那什么神医改变了历史,卢斯是不信的,相比之下,卢斯觉得他改变的历史都比神医多。那位在后边推动这一切的神医,怕是更早的时候也应该察觉到了——毕竟很多事件里都多了他和冯铮的影子,而无常司更是没在他的那条时间线出现过吧?
    其实挺奇怪这人为什么不来把他干掉,反而去对付太子了。
    “杀了他?”冯铮眼睛里杀气顿时就浓烈了起来。
    蓼仲谨是要朝上交的,若到时候真有人仔仔细细听他的这些疯言疯语,那就不难发现,“历史”的改变都有卢斯和冯铮,还有无常司的身影。那幸运的会把卢斯和冯铮当做福星,不幸的话,两人也会被戴上妖人的帽子。
    卢斯拉住冯铮的手,他这样的“不像好人”,不用问只能是为了保护他们彼此:“何必杀他?乍胖乍瘦对身体的损害极大,让他病死了,也就罢了。不过,这事回去得跟陛下说。”
    “不行,太危险了。”冯铮摇头。
    “不说,这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
    “解释不通就解释不通,陛下更在意的是大局稳定,现在陛下也正在这么做,至于廖家的事情,从陶国公死的那天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做皇帝也是类似,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那是坐不稳那个位置的。皇帝需要妥协,也需要放弃,虽然是有限度的,可确实少不了。只要稳,只要不会对这个国家造成大量的伤害,他就能允许其存在。
    其实蓼仲谨逃了也无所谓,皇帝让无常司继续追查他,更多的是一种对无常司,对卢斯和冯铮的保护。
    因为现在他要杀、要查的大臣和勋贵,表面上上看来,都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的。即使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人死是因为他们怕是都在行刺太子这件上插手了。可没证据,没有经过任何一个衙门的审理,皇帝一句话,杀就杀了也是事实。
    这就是强权的力量,最没有道理,没有公平的力量。
    可无常司却是一杆以公正为名的旗帜,即使公正和公平不同的,但皇帝也不希望日后谁想起无常司来,印象里就是皇室的走狗。无常司跟宫衙不一样,无常司要能走得更远。
    “原先的案子我们都有个前因后果,递上去的奏折也是明明白白,如今突然就什么都没有,陛下会怎么看?”
    “……”这确实不好解释,前后变化太大,反而会勾起皇帝的兴趣,“不行,这种可知未来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若让蓼仲谨在我们这死了,皇帝立刻就会在我们身上多想。”
    太容易让人联想,是蓼仲谨说了未来他们俩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两人做贼心虚,才把人杀了。所以不能讲。可是这人直接放到皇帝跟前去,一旦说了什么,卢斯更得死。那又必须杀。杀了没有该有的奏报,皇帝还会起疑……
    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铮哥……你说当年的那个什么神医,陛下知道他吗?”
    “你的意思……”
    “若是个神医,宫里自然会妥善照顾,毕竟没有谁跟自己的命过不去。”昱朝的皇室是很重视医疗的,宫里对太医们的各种福利也是非常好的。若是有个如华佗那般可以开膛破肚的神医,自然会妥善关照,“这个人当年走了,不但走了,现如今在开阳,在全国咱们跑了这么多地方,丝毫他的消息都没听到过,就跟这个人是个从没存在过的一样,这情况明摆着是有人特意抹消了他的存在。有这么大力量的,在整个昱朝,只有皇家。”
    “……”冯铮皱眉思索了一会,觉得卢斯说得有理,看着他点了点头。
    “按照陛下的年纪,如果神医这事情闹得很大,那么他应该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所以,我们只需要表现极其惶恐,畏惧,然后把神医的这件事说出来,陛下应该就明白了。”
    冯铮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是,确实卢斯说的能够打开刚才绕了他们半天的死结。
    “好……”
    初八这天,城门口的士兵哆嗦着站岗,远远的就看见一支白衣的人马骑马过来了,等到近了看,果然是无常司。
    带头的两个年轻无常很是规矩,到了近前就老实下马,让他们探看了身份,这才牵着马进城去。
    “无常司的人也是够辛苦的,这大过年的还在跑案子那?”一个门丁低声嘟囔。
    “辛苦是辛苦,可是人家拿得多啊。而且,这多威风啊。”另外一个更年轻的看着无常司的背影,一脸的失落。
    “别想了,人家也是正儿八经拼上去的,咱们这干啥啥不行的,还是在这看大门吧!”
    卢斯和冯铮径直进宫,大年下的跑到宫门口求见……值守的宫人都在心里嘀咕无常司多事,不过皇帝还真是召见了。就是召见的地点不是御书房,两人被带到了乾元宫,这是后宫和外朝交界线上的一座宫殿,只有亲近的大臣会被带到这里来召见。
    卢斯和冯铮行礼问好,第一句话就是:“还请陛下挥退左右。”
    皇帝对他们这调调也习惯了,一摆手,太监和宫女就都下去了:“怎么?”
    “陛下,蓼仲谨已死,乃是被我俩所杀。”卢斯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
    皇帝接受得也很平静,他点点头,没问什么,只是示意他们俩继续说——无常司以来都很守规矩,没有审判权的他们,虽然偶尔会跟官员们商量着来,但从来都不会正面插手犯人的判决。
    这一次可不是用刑过度的失误,而是真正意义上把罪人给宣判了,那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蓼仲谨在招供中说了一个人,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位华佗在世,可以给人开膛破肚的神医。”
    “砰!”皇帝的手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那狗东西果然是还没死!”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深吸两口气平静了下来,“杀得好!廖家……真是让廖世军死得太容易了!他还招认什么了?!”
    “蓼仲谨也是癫狂了,竟然说这神医能够知晓过去未来。不过他说出来的事情也都是一些匪夷所思之事,前言不搭后语的,臣觉得该只是蓼仲谨被那神医胡编乱造诓骗了。不过他说了一件事……说是蒙元人的鸦片一事上,有这位神医在母后做着推手。”
    皇帝的脸部表情顿时狰狞起来:“朕的大儿子已经……他这是要将朕的二儿子也废了啊!他还说了还说了什么?!”
    “都是些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也说。”
    “他说,三年之后,会有一场遍及四个州,持续五六年的大旱。”皇帝这个身体状况,怎么看都不像是今年就驾崩的样子。
    “哦?”皇帝挑眉。
    卢斯总觉得皇帝说的这个“他”不是蓼仲谨,而是那位神医:“借着这场大旱,会有百姓揭竿而起,蒙元也会趁此机会入侵。”
    皇帝坐回了椅子上:“这几年西北的天气,是有些反常……”
    “陛下,您信?”
    “你们不信?那杀了他作甚?”
    “杀了他,是因为这人还有些话,若是传出去实在是太过扰乱人心。他说这次蒙元入侵,就此中原大乱……”卢斯看了一眼皇帝,继续道,“多年后中原重新归于一统,但又有海外强盗来到华夏,甚至一海之隔的倭国也趁着我国虚弱前来添乱,华夏就此一蹶不振。”
    冯铮有点奇怪,蓼仲谨没说什么倭国啊,不过他面上神色丝毫不动,卢斯既然加上一个倭国,那必然是有其用意的。
    “混账!”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猛地抓起手边的茶碗,一把扔在了地上。
    “臣等有罪……”卢斯和冯铮一起拜倒。
    “……朕的错,朕并非说的是两位爱卿。爱卿快快请起。”皇帝将两人搀扶起来,“蓼仲谨,杀得确实好,此等妖言惑众之人,就是该杀!如今,这廖家的案子,算是彻底了结了,两位爱卿这个年都没有过好,还是快快回家休息一番吧。”
    行了,这表示这件事皇帝又给接过去了。
    行了,两人走吧。
    出了皇宫,让跟随着他们一块回来的无常们也各自散了去休息,他们俩回了家,进了家门口,让跟着的仆人退下,冯铮小声问卢斯:“倭国是怎么回事?”
    “我私心加的,不过这群人日后是真的会不老实。”
    “有多不老实?”
    “一个大屠杀,杀了三十万的那种不老实。”
    冯铮脚底下一顿,眼神立刻就变了:“该杀。”他朝前走两步,又扭头问,“我们杀回来了吗?”
    “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那时候诸国林立,形势复杂,不是能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唉……你们那时候也是够憋屈的。”
    “我们前几代人是真的憋屈,我们那代人长起来的时候就不憋屈了。”
    冯铮歪了歪头,不太明白被杀了都没能杀回去怎么就不憋屈了。
    “回来我给你讲讲我们那时候的历史……尽量讲讲。”卢斯挠挠头,尼玛他古代史不咋滴,近代史也不咋滴啊!准确时间的就知道个九一八。
    “嗯。”冯铮过去没问过这些,因为他以为卢斯那时候的华夏就算是改朝换代了,但依然是万方来朝的中央帝国,真没想到华夏还会有这么惨的时候。
    “铮哥,今天陛下这态度不太对。看来他是早知道这个大夫不只是大夫了。”
    “是这个情况,看来这大夫当年诈死怕是也别有隐情,不过,你我还是避开这些事情的好。”
    “嗯……”
    第259章
    “想什么呢?”一早晨练过功, 吃过饭,冯铮就看卢斯再那发呆, 一开始他想打扰卢斯, 可是看他一点都没从发呆里醒过神来的意思,只能过去戳两下,问了一句。
    “嗯?啊!想我怎么死的。”
    “想起来了吗?”
    “没, 没想起来。”卢斯摸摸下巴,“我最后的记忆是在工作。”
    _(:3」∠)_当痞子当成朝九晚五,天天到公司打卡,卢斯想想也是挺醉。都怪鼠哥啊,想当初他分明是因为懒, 懒得上学,懒得想未来, 懒得想什么工作, 才去干看起来最悠闲的痞子这一工作的。
    “你是做什么的?”
    “我真是做痞子的。”
    “……”冯铮斜眼,“嗯,你是当痞子的,那你的工作是做什么?收保护费?”
    “我是大痞子, 老大的那种,开娱乐城,开连锁商铺,开物业和保镖公司, 还有两家贸易公司,一个网络直播平台, 还有……”卢斯掰着手指头,很认真的跟冯铮一一细说自己上辈子的家底。
    冯铮:“娱乐城?物业?贸易公司?网络直播平台?”
    “娱乐城跟咱们这时代的青楼有点类似,都是吃喝玩乐一体的,但我们那时候明面上是禁止妓女存在的,所以普通人只能在娱乐城里看到一些游戏。什么游戏?游戏机,什么是游戏机?这个……”卢斯求生欲望极其旺盛,努力挣扎着解释。
    冯铮听得眼睛里冒圈圈:“总之,你是个大商人?”
    “这个……可以算是吧。”
    冯铮把眼睛里边的圈圈眨掉,又斜了卢斯一眼:“所以说什么痞子?”
    卢斯:_(:3」∠)_我冤枉,真话没人信啊。
    冯铮又笑:“倒是有些明白,听起来,你们那时候比我们这时候人过得轻松很多?”卢斯在此之前虽然也说他上辈子的事情,但都是很笼统的一带而过,他说的故事也都是古代啊神话啊之类的,顶多是偶尔带过一些名词,卢斯这么具体详细的说明。这还是第一次。
    “比这个年代的人……应该说是轻松吧。至少我们那时候只要肯下死力气,就不会饿死。”而且有手机,幸亏他来之前不是个网瘾少年,否则到了这边怕是就得憋死了,“也并不都是好的,我们那时代也有坏人,还很多,经常有些人性黑暗道德沦丧的事情。”
    “都会有的。”这点冯铮倒是不意外,“毕竟不管过日子的方式怎么变,人还是那些人。除了你说的那些……车,电视,手机?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什么是你怀念那边的吗?”
    “怀念啊……其实挺多的。”卢斯低头喝了杯茶。
    冯铮面上依旧含笑,一副专心倾听,且万分好奇的模样,其实他在桌子下面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
    “我怀念那边的饭啊,虽然这边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而且那年头垃圾食品多。但是!我想跟你一块打游戏吃薯片、逛街吃炸鸡、亲热之后叫披萨,熬夜看球喝啤酒吃小龙虾,吃火锅,吃大排档,对了,摩天轮上边吃了棒棒糖然后打啵?我有很多很多想带着你一起去玩,一起去吃的,但我现在只能看着你,用我贫乏得不能更贫乏的句子,来形容那些……”
    冯铮凑过去,吻了一下卢斯的嘴唇:“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滋味的,但我知道爱你,别你爱是什么滋味的,现在我就想吃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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