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总揽全局我养了你这个小兔崽子!”周院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这就是师霁不直接登门的好处,他把电话拿开,过了一会,估量着周院骂得差不多了,这才又把手机拿回来,“老师——”
    “你和女徒弟在一起久了,肉麻了。”
    周院骂得差不多,也的确消气了,只是幽幽地评价,过了一会就是正常口吻,“换届以后再说吧,现在说,不妥。”
    也确实是怕达书记将错就错,先糊涂过去再说,师霁点头,“老师大才。”
    “大才你个头!”
    师霁耐心等了一会,等周院这阵子脾气过去了,到底是等到了一句,“还不挂,还想被骂?”
    他笑了,不再撒娇,诚恳地说,“老师……”
    这句老师,不那么轻佻了,低沉中带了些恳求,像是说到了周院心里,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明天滚回来上班。”
    常医生的把柄,怕是早有了,达书记的信息,也可能不是今天得的消息,如果事先知会周院,可能还是求稳的结果,师霁自作主张往大了闹,无非就是要回来管自己的病人。到底是亲生的,骂归骂,骂完了,亲儿子要办的事,当爹的还能怎么办?接了翎子,铺了台阶,老爷子下台了。
    在十九层这起荒唐的调查委员会风波中,一向保持沉默的院长办公室,终于要出声了。
    和周院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通知胡悦准备明天上班,又坐在车里,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会——这无妄之灾,真不知何时起,只知道何时盛,现在,好像可以推算出何时休,整件事,终于有个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吗?
    他和胡悦发了几条微信,胡悦给他一个电话号码,师霁又拨出一个电话。
    “喂,您好。”电话接通后,他很礼貌地说,“请问,您是十六院常威医生的病人——”
    师霁是开了免提的,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在微信页面上划来划去,看着胡悦的小头像,嘴里并不耽误说话。
    “——对,就是那个过敏事故的……那个……”
    “任阿姨,吗?”
    在十六院披星戴月,走到如今,经历过太多风雨,如果只是针对他一个人,师霁也许会让这件事就此过去,就这么结束。
    但现在不同,他不去想为什么,只知道现在不同。
    现在,这件事还没完。
    第122章 疗养所
    “啊,胡医生,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即使这半年来已经是医院常客,但病人和医生之间却始终还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躺在病床上的李小姐,对胡悦的回归也就只有这么一句甚至带了点埋怨的感慨,她又哪里会知道,为了争取对她的诊治权,胡医生和师医生做了什么努力?
    不知道也再正常不过,李小姐到现在甚至很少见到师医生,师医生今早到办公室给她开了一堆检查,之后就一头钻进了办公室,他停职时期,大部分手术全都选择顺延,胡医生也是抽时间来看李小姐,她回来接手住院总,就算同事肯帮忙分担工作,光是安排师医生的手术时间,逐一通知客户,这都足够填满她数天的工作量。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对李小姐来说,她甚至不知道两个医生停职的事情,胡悦本来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过来,最近反复的低烧、感染,也让李小姐母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到一些细节的变化——刘医生也许没有魄力站出来反对移除皮瓣的决定,但他确实也有自己的坚持,李小姐的手术可能以失败告终的事情,在最终确定以前,没有被告知病人家属,李小姐母女也就免去了不必要的惊吓与忐忑。
    这些事,病人不知道,甚至医生心里也不会记太久,胡悦坐在李小姐床边的时候,却不能不想起一秒师霁,她想要说,‘不管手术结果如何,你们真的应该好好感谢师医生’——但还没开口就咽了下去,最终只是微笑着问了句家常话,“心情还可以吧?”
    “还可以。”
    李小姐瘦了一些,心情还不错,只是精神不算太好,她刚发过一场烧,现在体温依旧偏高,精神有点萎靡是正常现象。“胡医生,你是不是有悄悄来过?有天晚上我觉得是你来了,但是睡得醒不过来,后来问我妈妈,我妈妈也不知道——她那时候去吃饭了。”
    家里有个长期住院的病人,生活有多不便是可以想象的,李小姐的母亲也不能长时间请假,现在白天都是护工在照看,哪有家属那么精心?胡悦从她的话里能听出一点依赖,李小姐未必需要她多照顾,只是很珍惜她能得到的每一分真诚的关心——她当然也是有点忐忑的,虽然体谅医生,并不会一再追问,但这不安,还是让她想要多见见自己,见到了,心里就安稳多了,哪怕是不问那个问题也是好的,看到胡悦,就像是看到了曾有过的希望,也就有了继续相信下去的力量。
    在医院做久了,也许依然能分辨美,但对丑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敏感,见过任小姐畸形瘦弱的左腿之后,就连李小姐扭曲的脸,都不能引起胡悦的不适,她笑了一下,“可能是我,有时候我有空了就来看看你,但是也不好打扰你的休息。”
    她也无需李小姐再欲言又止的试探,直接说,“移植的事情,等你身体一好就会安排的,费用方面也不用担心,我们都在省钱,医疗费不会超支的,你就安心养好身体就行了,保持个健康积极的心态,对尽早康复会有很大帮助。”
    “好。”李小姐一下就安心下来,她掀动嘴唇,做了个可怕的表情——在以前,那是笑。“谢谢胡医生——我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听医生说,上次发烧度数也没再上一次那么高,这是好事,是吧?”
    这个……
    这种缺乏医学常识的问题,通常只能让医生露出无奈的笑,但病人说出这样的话,心情他们又怎么不理解?胡悦笑了,“是好事,已经好多了,再观察几天,你好好休息,无聊就玩玩手机——但有空也要下床走走,我会再来看你的。”
    “好。”
    再观察几天背后,跟着的是无言的暗示——观察几天没事,也许就安排手术了。李小姐的肩膀都松弛下来不少,她现在的长相,无论什么表情都骇人,但,如果你看得足够仔细,是看得出来她的放松。胡悦这一探望,把她的心态都给探望积极了,“我睡一会就去散步,辛苦胡医生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都可以叫醒我的。”
    最后一句,加得有点着急,不是那么得体,但却透着殷切,胡悦心里有点酸,“好,下次来一定叫醒你。”
    她都走出一段路了,回头看看,李小姐还望着她的背影,两人眼神相遇,她对胡悦挥挥手,像是要笑,肌肉牵动的时候又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捂了一下脸。
    胡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不能把丝毫负面情绪露到脸上,越是这样,医生就越要给患者信心,好在,她的演技也经过千锤百炼的练习,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能骗过,她笑着对李小姐挥挥手,充满肯定地点个头,才转身脸就不由垮下来,走出李小姐的视野,便匆匆加快脚步,拐进了附近的一间办公室里。
    “片子拍出来,软骨是没有钙化点的,这就说明并不是排异反应。身体对移植部件是很接受的——这本来也不是异体移植,身体排异反应的几率是很小的——”
    “考虑一下对钛合金部件的排异反应呢?”
    “一个很直白的逻辑就是,如果是对钛合金部件适应性不好,那肯定是周边区域开始有炎症,但是我不管她的炎症反应是哪里来的,皮瓣区这边一直都是好的,这就说明这个事情肯定和我皮瓣这块无关,你要取走钛合金的话,再打开一次皮瓣,那我就不肯定它会不会反而因此感染了。”
    “现在关键是,再打开一次皮瓣,又是全麻手术,患者本来就一直在反复感染低烧,如果她能做全麻手术,我就直接做移植了不行吗?就算是要移除皮瓣,谁敢让她再做一次全麻?炎症源头都没确定,这就敢做手术,术后要是有严重炎症并发怎么办?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把炎症治好,在这以前,不管是移除皮瓣还是继续移植,我本人都不赞成!这个问题根本是无需考虑的,就不具备做手术的充分条件。”
    会议室有人抽烟,窗户因此大开着,空调的冷气和外头蒸蒸热气混合在一起,叫人头晕目眩,但与会医生没人抱怨什么,每个人的眉头都是紧皱着的:会诊一样是这些专家,但指导医生换了人,前度刘郎今又到,师霁回来以后,移除皮瓣这个一度主流的提议,悄然间已被大众放弃,很多医生都从自己的专业角度提出了驳斥,而师霁回来以后,安排李小姐去拍的片子正是最好的论据,“反正部件是都成活了,排异反应基本一定会有钙化点,坏死也一样,目前来看,移植手术进行得其实很成功。”
    围绕成打的报告单上头的各项指标,已经严密论证了一两个小时,师霁最终发言,语气里带了不容置疑的味道——这就是定调子了。
    会诊专家们彼此张望了几眼,有些人口唇蠕动,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胡悦一一都看在眼里,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这个病例,不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带有太重的单位政治味道了。她可以肯定,师霁说和移植手术无关,这就确实是专业判断的结果,如果片子拍出来,皮瓣软骨有钙化点,该移除他不会犹豫,但她也知道,很多人也不会这样想,现在李小姐是否能成功再造面部,已经俨然成了象征意义十足的政治命题了。
    她已经不再天真,觉得自己能纠正这些偏见,胡悦没再做声,只是下意识地向师霁的方向挪了几步,师霁无意识地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在征询她是否带来什么有意义的消息,分心了片刻,他才继续说,“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如把移植这一整块放到一边,就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发热病患来考虑。邵主任,现在这个病人来找你,她在被硫酸烧伤以后,住院期间感染过mras,现在出院以后间断性发烧,身体有炎症反应,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自己人回来了,还有一点好,各科室接到会诊单,一般都是派住院总出马,通常情况下也大概够用,只是李小姐这种全新手术,住院总能发表什么意见?师霁一回来就开始打电话,邵主任正是发热科副主任医师,年富力强,也是十六院的学术新星。——当然,年纪是比师霁要大了十岁左右,一般来说,这才是医生在事业上出成绩的黄金年龄。
    “炎症反应其实不奇怪,她被硫酸烧伤过,免疫系统可能遭到一定的破坏,”邵主任已经几次看过李小姐那厚厚一沓检查结果,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被胡悦点明,这才沉吟着开口,“炎症反应也好、发烧也好,身体瓦特了,免疫屏障薄弱了,别人根本没事的,她么,风吹吹就感冒,喝口冰水就发烧,你说是哪里发炎?不好说的,检查得这么全面,到底哪里发炎早就找出来了,细菌培养也做过,mras是感染过,但现在也好了呀,如果是新的超级细菌——”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摇头:如果是新型超级细菌,细菌培养也能找到蛛丝马迹,这是一个,另一个,也不太会表现为这样间断性的低烧,亦不会只有李小姐一个感染者。
    “找不到原因,莫名其妙,是吧?其实在发热科,这很正常,一天几十个发热过来的患者,总有几个就是没原因的,退烧治疗,治好了就走,再犯再说,很多人也就不发热了——人体又不是机器,每个人都不一样,很多事,没道理的。”邵主任讲,他好像有个结论,但拿不准气氛,所以还在绕弯子。“要我说的话……她第一次发烧,mras,治好以后,出院了,抵抗力不好,随便吹吹风,好的,发烧了,然后住进来,在医院——身体不好的人不应该常来医院的呀。”
    胡悦已经明白邵主任的意思了,“您的意思,李小姐这就是小病大治?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多运动规律作息,提高免疫力就没问题了?”
    邵主任没有正面回应胡悦,而是说道,“有些人吃个小龙虾,喝点啤酒,第二天都会发烧瘫软的,头一天收拾房间出了汗,第二天也没力气,这都是有病吗?”
    当然不是,而是体质太弱,这种亚健康的病人谁都接触过,免疫力低的人确实也不好常来医院,不说超级细菌,这里细菌肯定是要比别处多,本来身体就不好,住院住久了,心情抑郁,更加容易反复发热……这都是很朴素的道理,甚至都说不上是医学常识了,属于一般老百姓都知道的养生经。只是一群专家坐在这里,正儿八经地翻报告,最后就讨论出这个结果,让人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一群人面面相觑:本来是最棘手的情况,不规律发热,找不到感染源,被邵主任分析出来的结果……回家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胡悦也有种大起大落的感觉,但她一时亦不敢太相信这个论断——按照邵医生的诊断,常规的疗法就是回去多休息,吃一些提高免疫力的药物,如果病因确实是这个那当然是最好,可如果确实存在感染源,存在耐药性细菌感染的话,这样的姑息疗法不可能根治,甚至可能耽误治疗……
    “找不到源头,也只能暂时就这么保守治疗。”
    她的意向当然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师霁明显负担比她小,考虑了一会儿就果断地说,“让她先出院回家休息,如果不再持续发烧就不用入院了,定期过来复诊——邵主任,你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要我说,最好是去一些适合疗养的地方。”邵主任讲,“空气好一点,饮食规律一点,健康一点,大运动量的运动不要做,每天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个就看患者自己的家庭环境吧,也不能强求。”
    这个是无需多说的:毕竟还是存在发烧风险,在s市周边,要找这样一个空气、风景都好,医疗资源还丰富,能够迅速和十六院对接上的疗养胜地,谈何容易?到最后,命长命短,病好病坏,其实还是看钱。专家们一阵骚动,彼此相视一笑,不是没感慨,但到底也都习惯了。
    会诊找不到病因,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在不动全麻手术的前提下,没人能提出更好的意见,也只好就这么散会了,师霁一一握手,谢过赏脸会诊的专家,又和刘医生讲几句话,刘医生连连点头,“刚好她已经退烧了,明天没问题的话,就让她先办出院……”
    胡悦一个住院总,能有什么话语权,只能在旁边收拾文件,一句话也不好多说,师霁也一直都没有搭理她,胡悦抱着文件夹跟他一起走进楼梯间,他才用吩咐的口吻说,“我一会给你一个电话,你去给李小姐定一个房间,让她先到那里住半个月,看看恢复情况。”
    “噢,好,什么电话?”胡悦已经习惯性地在盘算费用问题了,“多少钱啊?”
    “滨海疗养所的电话,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
    “滨海疗养所?!”
    胡悦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八度——医疗界的人很少有不知道这个疗养所的,和那些国字头的疗养所当然没法比,但,在s市这边,也算是非常难得的满足邵主任提议的疗养所了,本身就在景区里,风景好,人也不多,而且医疗底蕴确实不错,和十六院对接过多次,他们的急诊系统包括救护车支持都做得很好,很适合需要长期疗养,一旦发病又需要迅速就诊的慢性病人居住。
    当然,疗养所的价格也居高不下,这种疗养所,根本就不是李小姐这样的家境能够考虑的,三四千一天的价格,李小姐他们哪里消费得起?住两个月恐怕就要考虑卖房子了。
    “别啰嗦。”师霁当然已听出来这声音背后的不可思议,他有先见之明地呵斥,“这笔钱,我来付。”
    “什么?!”
    这句话却比滨海疗养所更有冲击力,胡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霁是怎么训斥她,让她保持和病人适当的距离来着的?他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警句,什么世界只有比你想得更黑暗,什么医疗服务有价钱,人命也有,就是那一套现实主义、拜金主义的论调——
    “这个手术,现在关系的已经不是是她自己的脸面了。”她的疑问当然也在师霁的意料之中,他用有点嫌弃的语气回答,好像愚笨的人,看不透的人是她一样。“你难道想不明白?——别自作多情了,这完全是利益考虑。”
    这……
    对李小姐来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所以胡悦不会去顶嘴,她也知道师霁有点不好意思,这时候不能调侃,只能若无其事地,“……噢噢,好好,那我一会就去安排。”
    粉饰完了太平,两人都不再说话,胡悦抱着文件夹,脚步本来也就比师霁小一点,走走就走到师霁背后,她抬头看了看那挺拔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什么叫……别自作多情?
    他难道觉得,她会以为他是为了她才安排李小姐去住疗养所?
    他怎么会觉得她会有这样荒谬的联想?
    胡悦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攥住了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紧捏着,她叫自己别去想,可又总是忍不住在想——除非、除非——
    除非……
    除非,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除非,是他自己心虚……
    第123章 夫、夫妻人格
    “近期,我院在上级组织的同意下,安排召开了全体党员代表大会……”
    “在团结、向上的气氛中,顺利完成党委、纪委换届选举,党委、纪委成员名单如下……”
    “经友好磋商与投票,我院教授委员会成员进行常规调整,新调整后名单如下……”
    “我院明年度医疗设备、医药招投标大会将在下个月举行,本次招投标大会厂商名单如下……”
    金秋送爽,每一年到了夏天的尾声,十六院都会比平时更多出几分活力,秋天到了,不论对谁来说,收获的季节也就都跟着到了。新一届党员代表大会如期举行,周院高票当选党代会成员,并被任命为副书记——院长常规都是兼任副书记,而最关键的是,党代会内部推选出的书记人选,还是五年前推选出的高书记。
    十六院一向是院长强势,书记不管业务,这实际上是个养老的位置。高书记五年前从环保局被平调进来到现在,一向是与世无争,挂了个副院长的衔也从来不管事,很多人都说他是上级特意调来和周院搭班子的,他不管事,更方便周院大展拳脚——从结果来说,这推测还是很有道理的。而党代会能把这两个老搭子重新投上书记、副书记的位置,其实也只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十六院上上下下,依旧由周院一手掌控,毫无疑问,各科室的党员都知道该把票投给哪位代表,而这些代表,也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把票投给谁。
    院长的掌控力还是这么强,十六院也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对卫计委来说,院长任命并不需要过多地考虑,周院顺顺当当地接下了聘书,随即发起的一系列会议,也不过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了,医院的人事调整,本来就是一环扣着一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为了让新院长做起事来更方便点。
    院长和书记没变,但领导班子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有的老领导退居二线,有一些该进班子的却没有进班子,想在头上戴一个常务帽子的副院长也没有如愿,教授委员会的名单也随之发生变化,十九层的副主任医师师霁,去年换届的时候还不够资格,今年就以副教授、副主任的级别,以及多年来积攒的几篇重量级论文进入委员会,而随之被挪出教授委员会名单的人选,大部分人其实心中也有数——自然是心内科的邱主任了。
    一样都是师徒关系,人家师霁就识做,有他辅佐,周院如虎添翼,听说这一次的调查委员会事件,就是师霁带着自己的弟子大闹月会,直接从根子上粉碎了一些有心人的想法,而常医生呢,这个学生是真的坑老师,要不是他闹出了这么一桩事,邱主任也未必会因为怕被弟子连累,选举的关键时刻差这么临门一脚,干脆心一横就掺和进了这个调查委员会里……
    邱主任不再是教授委员会成员,刘副院长没能如愿在头上戴上常务帽子,五年以后他的年龄就不满足主持常务工作的硬性条件,仕途走到这一步,在十六院差不多算是绝了,两位高人也都自然有所应对,邱主任还年轻,可能可以再等等看,一般来说,院长的任期不会超过两届,邱主任可以赌一下周院有没有这个例外,但刘副院长却等不下去了——好在,毕竟是十六院的金字招牌,他在十六院,想做常务副院长都费劲,可如果愿意往外跳的话,多的是医院想请他去当院长。
    他要走,周院没理由不放,下家一找好,走马上任,交接也就是几天的事,一个星期不到,新一届领导班子就缺了个副院长,这时候,人们就看得出周院的手段了——这个时间差是真的卡得好,任内调离出缺,这个缺口按照惯例,都是院长直接任命……十九层的张主任,年龄和资格都够,这一次,这个不带常务的副院长头衔,就挂到了他头上。
    “真是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胡悦大闹月会的时候,群众其实是站在她这边的,毕竟调查委员会带来的那种压抑氛围确实让人很不舒服,而且确实事情的是非对错明摆在这里,委员会的表现不能不让人反感。可现在委员会走了,周院大获全胜,十九层两个高级医师都获得晋升,科室内部却也没有因此普天同庆,私下还是有点小声音的。“别的科室不知道,我们十九层是真的家天下了吧,就说张主任怎么一直这么让着师主任……”
    “张主任一直都是周院的人啊,这条狗当得好啊,别人不啃的肉骨头,刚好拿来打发了,给他,不过是因为师主任的年龄实在不够,职称也还没到位,五年以后,他还不是一样得吐出来给师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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