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时晏看了眼正在给他放水果的蔡女士:“哦,我丈母娘。”
    跳着少女心的实习护士:“……”
    丈母娘手一顿,回头纠正道:“是前任丈母娘。”
    宓时晏:“……”
    宓时晏立马说:“不,很快就又是了。”
    蔡女士哼哼两声:“你要在我们那医院,我现在立刻自掏腰包亲自给你做个脑ct。”
    宓时晏还完药,换上新的绷带,疑惑地看着蔡女士,只听她说:“光天化日之下做白日梦,得看看你脑子是不是活在梦里。”蔡女士最近热衷刷社交软件,和网民们学了不少新潮的词汇句子,说起来极其顺口。
    宓时晏有那么一瞬,忽然知道年安那张总是堵得他哑口无言的嘴巴,到底从哪来的了。
    发泄完没看到年安动的嫉妒心的蔡女士,通体舒畅地给宓时晏削苹果,还贴心的给他切成块递给他,惹的宓时晏一阵受宠若惊。
    蔡女士又问:“你妈妈呢?”
    宓时晏眸色暗了暗,说:“她今天有事,没来。”
    隔天,宓时晏醒来,早餐都没吃,掀开被子吭哧吭哧地又跑到隔离病房,他昨晚一夜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年安会不会已经醒了。要不是医院不允许,他恨不得直接趴在年安病床边睡,看不到年安,他整颗心都空落落的,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icu里的生死一线。
    这一次,他终于不负众望,终于把年安等醒了。
    转到普通病房后,医生给年安做了一系列检查,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又跟宓时晏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才离开。而宓时晏等病房门再次被关上,才又看向年安。
    今天阳光格外热切,透过窗户打在脸上,刺得年安尚还未适应光明的眼睛一阵不舒服,宓时晏见状连忙走过去把窗帘拉上,年安这才闭了闭眼睛,看向宓时晏。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一时间病房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你……”年安动了动唇,然而已经多日未喝水的嗓子极其干哑,发出的声音也细小如蚊虫嗡动,直接被病房外的脚步声盖过,然而一直凝视着年安的宓时晏却听见了,他走到对方身边,压低身体把耳朵靠过去。
    只听年安一字一顿,低而哑地说:“你……是谁?”
    宓时晏:“……”
    他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凝固,不知想到了什么,掩去眼底的沉重与痛苦,深吸一口气,握住年安的手,舌尖轻轻顶着牙关,在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突然话一收:“……我是你老公。”
    年安:“……”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年安终于绷不住了,脸上露出丝丝笑意:“你想的挺美。”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宓时晏心尖一颤,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下来了,替而代之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鼻酸。
    年安则继续轻声道:“我没有这么……咳咳……”
    宓时晏连忙在他胸口轻轻拍了拍:“要喝水吗?不过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水。”说着,他用一次性被子兑了半杯温水,沾湿棉签,轻轻涂在年安嘴唇上,“只能先这么凑合下。”
    然而第一次做这种事,宓时晏没掌握好湿润度,水从嘴角滑了下去,赶忙伸手想要擦掉,结果年安恰好在这时,伸出舌头,一时间舌尖猝不及防的碰到了宓时晏的食指。
    宓时晏感觉到温热的体温,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年安率先回过神,他收回舌头,眼中噙着笑意,补了方才没说完的后半句:“……这么丑的前夫。”
    昨晚一夜没睡满脸憔悴,早上胡茬都没刮,发型乱糟糟额头上还绑着个绷带,从而被嫌弃丑的宓时晏:“……”
    第73章
    年安的伤势比宓时要严重不少。
    虽然宓时晏在那场车祸里尽可能的把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 但年安在失去意识前,把愿望许在了他身上, 因此宓时晏哪怕当时进急救室时曾一度陷入危险之中,但在度过危险后,从急救室出来到醒后这段不长不短的日子里,他恢复的速度让医生都有些震惊,这也是为何能天天遛出病房跑去看年安的原因。
    而此时, 他身上唯一没好利索的就是额头砸在方向盘上磕出一个伤口,缝了两针。
    “已经不怎么疼了就不用绑绷带了吧?”
    正准备给宓时晏捆绷带的护士一脸疑惑:“为什么?你这个伤口还没完全结痂, 虽然剃了一小块, 但是不绑上容易碰到头发。”
    “……”宓时晏悚然一惊,“……剃了一小块?”
    伤口是靠在太阳穴边的发际线上,为了方便包扎处理伤口, 所以当初剃了一小块。宓时晏醒来后注意力都放在年安身上了, 压根没注意这些, 眼下抓起镜子一瞧,才发现自己太阳穴边上生生秃了一块, 在他满头茂密的黑发里格外显眼。
    低头乖乖让护士捆好绷带后, 宓时晏抓起手机给他秘书拨了通电话。
    秘书还以为这位祖宗住院期间还要让他送工作过去处理, 正欲说话,就听宓时晏说:“你给我送顶帽子来, 鸭舌帽, 黑色的。”
    秘书:“……啊?住院也要戴帽子吗?”
    宓时晏脸微微发黑:“你管那么多, 快点送过来, 就现在。”
    趁着秘书来的时候,宓时晏在镜子面前整理好仪容,接过秘书一大早紧赶慢赶给他送来的帽子,看了看外头,说:“宓总,您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全呢,还是再休息休息吧?如果你着急要不就办个出院手续呗,这么溜出去,您家人会担心的呀。”
    宓时晏瞥他:“谁要出去了?”
    秘书心想你不是为了溜出医院你带什么帽子,只见宓时晏在镜子面前仔仔细细地戴上帽子,确保遮住额头上的绷带后,才提着家里司机送来的补汤,大步流星地离开病房。
    秘书见状,赶忙跟上。
    年安的意识恢复后,余下的所有大小病都只能靠静养,他在车祸之前就受了伤,脑袋被敲了一棍,腿上被扎了一刀,脖子有刀口划痕,脸上都是红肿。这些细节都是宓时晏当时在车上,因为灯光昏暗而没注意到的。
    脖子上的淤青已经消的只剩下浅浅一层印子,但脸上和脖子上的小伤口的痂块尚未掉落,看起来格外刺眼,宓时晏每次见到,都恨不得冲进公安局把那被拘留中的几人拽出来暴揍一顿才好。
    若不是他们这群人,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宝贝也不至于差点离他而去。
    宓时晏来的时候,医生正在病房里头复查年安的伤口恢复的如何,房间里人有些多,他索性带着帽子靠在门框上,看着年安,也没人注意到他来。
    “小腿上的刀口有些深,差一点就刺到神经了,走动的时候尽量不要使太大力。”医生对年安道,“截至目前为止身体恢复的很不错,再静养一段时间观察下,没问题的话应该再过一阵子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了。”
    “谢谢医生。”年安瞥了一眼当初被那个女人扎到,又道,“我还有个问题,我在车祸前大脑被人敲了一棍,有一段时间什么都看不见,这个也没事吗?”
    “有一段时间?具体持续了多久?”
    年安说:“大概有三四个小时吧,不过那时候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很模糊,感觉就像高度近视脱了眼镜一样模糊,只能看见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道,“车祸后我没有立刻晕过去,而是有一瞬的意识恢复,但是那时候,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医生问:“什么都看不见了?”
    “嗯,”年安点点头,“等同于瞎子的那种。”
    旁边的宓时晏倏地一愣,医生闻言低头翻了下手中的病案,微微蹙眉:“其实之前你刚刚送到医院的时候,你脑中是有淤血的,应该是这个压迫到神经和眼球,导致视力短时间内衰退——你现在眼睛感觉如何?”
    年安闭了闭眼:“挺好,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那就应该没有问题,”医生说,“你当时的情况差点就要进行开颅手术,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再做检查确认的时候,发现你脑中那些淤血自己散开了。”
    年安一愣:“自己散开?”
    医生点点头,眼中也写满了不解,毕竟这事还真没遇到过,然而年安大脑的确是没有任何损伤,除却外部一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并没有再检查出任何问题。
    他此刻眼睛恢复视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医生又推了推眼镜:“是的,当然,如果你不放心,我建议你可以再做个脑ct看看。”
    年安道了声谢,没再多说,心中却有了思量。
    送走医生后,年安靠在床头,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没有带眼镜导致他现在看周围的景色都含着一层微薄的模糊,但比起之前什么也看不见、漆黑一片的体验,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比安心。
    放下手后,年安才发现宓时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床边。
    年安看着他头上多出来的黑色帽子,倏地想起之前这人出‘车祸’,在窗户上磕了一块小伤口,被绑上绑带后嫌弃太丑,半路下车硬是要买帽子戴的事。
    他微微眯起眼睛:“杵这儿玩稍息立正呢?”
    宓时晏看着他半晌,才说:“你那时候眼睛看不见?”
    年安刚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来,想来是把他跟医生说的话都听见了,索性也不否认:“是看不见。”
    “为什么不说?”宓时晏嗓音低沉。
    “说了有用?”
    宓时晏顿时不出声了,那种情况下,年安就是说他腹部中刀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徒增紧张。但那时年安那句想看看他,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宓时晏放下手中的补汤,年安目前只能吃些少量的流食,身体尚还虚弱的坐都坐不起来。
    他瞅了眼门外,确定没人,才悄悄把准备给他的补汤的倒出一碗,拿出一根搅拌咖啡大小的小勺子,沾了一点,压低声音:“别声张,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年安见状,哭笑不得,他故意没张嘴,微微侧着头说:“如果被人发现了呢?”
    “就说是我故意在你面前喝的。”宓时晏连借口都想好了。
    年安这才噙着笑意张嘴喝了一小口。宓家大厨的资历特别老,年轻时在厨界混的风生水起,如今退隐给宓家做厨子,在业界的名声依然响亮无比。
    这骨头汤熬了一天一夜,只熬出这么一小蛊,味道又浓又鲜。
    “好喝吗?”宓时晏问。
    年安年安砸吧了下嘴巴,盯着宓时晏手里的汤,眯起眼睛:“味道不错,不过医生说我现在不能吃太多东西。”
    宓时晏点点头,又悄咪咪地给年安喂了几口,才说:“那就先这样,我明天再让他们熬一碗来。”
    年安从新来后不是喝水就是喝点米汤,嘴巴都快淡出鸟来,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味道鲜美的骨头汤,还没喝过瘾就不能喝了,难得有些舍不得。
    “再给我一口。”
    宓时晏看看他,最终还是心软,喂了一小勺,又立马皱着眉坚定道:“这次真不行了。”偷偷归偷偷,但不能不顾年安的身体,等他好了,要喝多少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年安看着宓时晏的坚定的把表情,没强求:“那好吧。”
    宓时晏见状,心一疼,放下碗,“等你好了,你要喝多少都可以。”
    年安却心思一动,突然说:“那你把汤喝了。”
    宓时晏怕自己喝馋到年安,便说:“不着急。”
    “喝吧。”年安顿了顿,“我喝不到,看着别人喝也挺好的。”
    宓时晏更心疼了,心脏一抽一抽的,抿了抿唇,手轻轻握住年安温热的掌心,端起碗,一饮而尽。
    年安看着宓时晏把汤都咽下去后,主动捏了捏他的手:“你过来下。”
    宓时晏“嗯?”了一声,凑过去。
    年安又说:“凑过来,低头。”
    宓时晏乖乖凑过去,一低头,年安就抽回那只被握住的手,扯住宓时晏领子,把人拽下来吻住,舌尖撬开对方的牙关,在里面席卷一圈,方才刚喝下的浓郁鲜美的骨头汤味袭来,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左右,年安才心满意足地推出来。
    宓时晏脑袋上的帽子都惊掉了,蓬松的头发略微凌乱,露出了下边绑着的白色绷带。
    年安轻笑着低声说:“味道不错。”
    “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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