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没有猜错。
    这些根本不是清水,而是新鲜稠腻的人血。
    第165章 濒死
    晏欺独自一人, 趟在一滩流动不断的粘稠血水里, 前后俱是望不见边的迷蒙与黑暗。
    他只觉得恶心,连带胃里都在隐隐泛酸。
    是真的恶心,让人反胃到了极点。尤其是在双脚同时被浸湿的情况下, 他冷得全身发抖, 想要后退,但那些血水很快蔓延上来,从脚尖一路迅速遮盖到脚踝。
    没用多久,他那青蓝色的衣摆, 便被新涌上来的稠yè沾至黯淡一片的猩红。四周无光照耀,红即是黑,亦是一种接近于丑陋肮脏的乌黑。
    往后是血, 往前也同样是血。
    晏欺在无奈之下,最终选择往前——现在唯有一点清楚明了,也就是当初那批从黑市运送上山的巨量人血,此时此刻, 正聚集在这里, 缓缓流往某些未知的地方。
    倒也不一定是未知的地方。因为晏欺在趟水走过数十余尺的短暂距离之后,水面线已经渐渐朝上漫过了膝盖, 直bi接近腰际的临界点。
    在那个时候,晏欺缓而犹豫地停下脚步,开始侧耳聆听前方一连串铁锁jiāo相磕碰的清脆鸣响。
    他终于不再走了,又或许是现实条件bi迫他没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同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而沉的, 近乎嘶哑的,传来一道模糊不清的女声。
    “你……你来了。”
    她说,你来了。
    也没说“你”是谁,反正周围漆黑一片,谁也看不清谁的脸,晏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原地,愣着,没有吭声。
    “你来了。”
    她又重复了一声。
    这一次,咬词咬得极准,晏欺竟出乎意料地,从那低哑到近乎湮灭的薄弱嗓音里,隐隐约约听出一丝异常熟悉的味道。
    “云……遮欢?”晏欺微含试探地道,“是不是你……?”
    对方也似明显一阵惊愕,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仍旧是死寂般的一阵默然。
    也许正是因着这份从头到尾都诡异至极的安静氛围,晏欺也由一开始的不确定,逐渐转换为肯定无疑——
    “是你,云遮欢。”
    他再次出声,不带任何犹疑地唤了她的名字。
    于是这样一个,被困锁在黑暗最深处,野兽一般惶恐无助的女人,终于在此番出乎预料的情景之下,彻底的,完全的,发出最后一声濒临崩溃的嘶吼。
    那时的云遮欢,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发出那样充满哀伤绝望的声音了。
    约莫是为着自身最为狼狈丑陋这一刻,首先展现在晏欺这样一个,她曾一度鄙夷不齿的男人面前——她感到无地自容,羞愧,懊丧,还有深深的卑微与痛苦。
    又或许,是因着长久以来非人的痛苦经历,迫使她对着眼前唯一一个能予她光明与救赎的故人,徒然生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欣慰与感激。
    那一刻,漫天黯淡昏黑,她看不见晏欺,但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将那苦楚痛恨,嫉妒悲哀,毫无保留地,向着面前之人咆哮出来,以至于满室血水汩汩流淌的声音,都被那喉间瞬时bào发出的战栗嘶鸣所遮盖掩去。
    若大一处地底空间,尽数是云遮欢一人悲怒至极的呐喊。
    晏欺接连退后数步,只觉双耳深处已成一片混乱轰鸣。
    待得回过神识,云遮欢已是透支力竭,兀自一人垂下头去,让那所有的哀嚎散进空气里,随着滚滚血yè一并漂流远去。
    彼时无光,无法准确感知彼此之间的表情究竟如何。刚好晏欺也并不太想见到此时此刻的云遮欢,会是如何一副非人非鬼的模样。
    时间紧迫,他总试图说点什么。
    但是云遮欢的速度比他还要更胜一筹。她身上覆着数层厚重的铁锁,稍有动作,便会拖带出一串沉闷难言的低响。
    这声音实际很影响她说话的清晰程度,因而晏欺在听她第一遍开口的时候,只传出来稀稀拉拉一句:“走……吧。”
    晏欺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于是选择暂且保持静默。
    “你……走吧。”
    第二遍,她压低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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