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拖动棺木必会留下来的轨迹——就算是马蹄,或是一类断断续续的车轨也不曾见到。
    晏欺这回才是真的颓了。他侧目远望着路面尚未融化的冰雪,突然觉得再往前踏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前行也好,后退也罢,身边到底不会再有人,陪他一起,伴他到老到死。
    晏欺闭了闭眼睛,背靠身后参差不齐的树影。他累得走不动路,便想蹲下来,或者干脆躺在地上,任那一夜风雪将他彻底掩埋。
    而就在他几乎要陷入昏睡的那个时候——耳畔积雪相互碾磨的声音沙沙作响,有人在他面前,缓缓伸出一只手。
    骨节分明的五指在他颌下无声展开,那灼热的温度徐徐燃至喉管,仿佛要将他从这彻骨严寒的冰天雪地里,彻底推向无穷无尽的烈火深渊。
    晏欺微微睁开眼,便正好撞上一道鹰隼般尖利锋锐的视线。
    那人正对着他,悠悠抬起臂膀,竭力将五指伸至最开。从另一角度无意看来,倒真像是大发慈悲,想要向树旁这迷茫而又乏力的可怜人,施以温暖的援手。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晏欺目光骤然冰冷,在那指节即将触向脖颈的眨眼一刹那间,飞身后退,继而将腰间悬挂的木剑一把抽开,展臂一挥,正抵来人蠢蠢yu动的咽喉。
    那人许是并未想到,一个虚弱至斯的病人,竟还能凶狠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地步。
    一时之间,只觉有趣又是好笑,便当真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
    于是漫天寂静当中,便只听他一人笑声洪亮,肆无忌惮在落幕的黄昏里不断回响。
    待得片晌过后,他终于笑得累了,抬起眼睛,望着寒风冬雪中,仍在竭力支撑的那人。
    手里只剩下一柄易折的普通木剑,和一身单薄到风吹就跑的衣裳。
    ……可怜。
    太可怜了。
    “我原是猜想,晏先生那样聪明一个人,怎可能在明知前方危险的情况下,还要执意一人独行。”他笑着说道,“……后来我才发现,是我太高看你了。”
    周围暮色四合,树影婆娑,冰冷的积雪映照在从枕棱角尖锐的侧脸,便似是无形点亮了一柄狞恶凶悍的锋刀。
    “晏欺,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你怕是近来多病,脑子也一起烧坏了罢?”
    晏欺并未予他过多回答,只定身站立于树干后方,单手握剑,声线凉薄地道:“……薛小矛呢?”
    “我找你出来,可不是为了送你师徒二人团聚的。”
    从枕扬起一手,在腰间轻轻一拍,一枚随身匕首便应声飞了出来,正巧落进他掌中。
    “当日在聆台山,你还藏了些话,一直没说出口。”从枕道,“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把你想说的、该说的……一次说完。”
    晏欺恍若未闻,只木然注视着他道:“我徒弟在哪里?”
    从枕笑了。不知为何,眼前的男人,一副接近鱼死网破的颓败模样,总能让他打心底里感到心酸又滑稽。
    就像是路边一无所有的乞讨者,他原是至少能喝到一碗饱腹用的清水——然而到现在,他却是连碗都没有了。
    “晏欺,别装傻了。”从枕无不嘲讽地道,“你心里明明什么都清楚。”
    晏欺不说话,自始至终都在沉寂之中一语不发。
    “劫龙印在我手里,你徒弟的残骨也在我手里。”从枕双手jiāo绕,漫不经心把玩着掌中那枚匕首,正将刃口,隔空对准晏欺的心脉,无声做出一个“划开”的动作。
    随后他又笑了,满是鄙夷不屑地道:“人都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大不了最后解开劫龙印,你我二人将成果平分?届时你再寻着真迹,去找个和薛岚因差不太多的活剑族人……”
    “反正都是男人,你最后跟谁过一辈子,又能有多大分别……?”
    话音刚落,猝然一阵剑风拂脸而过。
    从枕立马将头偏向一边,却不想,这一剑刺得甚是凶猛,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横劈而上,险些将他半张侧脸割至大开。
    然而木剑毕竟是木剑,即便施用的力道大到出奇,那挥击出去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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