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游心里空落落的,终于相信女子非寻常人,但他仍不懈追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木樨,住在西天昆仑虚。”
    *
    为了对抗蚩尤,陵游带着族人北上河水,与轩辕部合二为一,共同抗敌。然则,蚩尤部神勇异常,合并后的华夏族仍是九战九败。
    生死存亡之际,西王母遣九天玄女授轩辕氏三宫五意、阴阳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阴符之机、灵宝五符五胜之文。
    轩辕氏凭着指南针和战车,以及刀枪剑戟遂克蚩尤于中冀。轩辕氏战胜蚩尤后,更是将九黎族的全部青铜兵器收缴,并收编了南方部族中所有会冶铁术的工匠,将这些人组织起来,为北方部族效力。
    后来,华夏军队中竖起蚩尤形象的战旗,中原大地的所有部落看到蚩尤旗无不望风归降,轩辕氏最终统一了河水流域,做了第一代天下共主,史称黄帝。
    再后来,虞舜即位,西王母又遣使授白玉环、白玉琯及舆图,舜据此将黄帝的九州扩大为十二州。一时之间,炎黄部族成为华夏第一大族。
    黄帝不明白西王母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炎帝陵游心里却像明镜似的。九天玄女临走之时,给了他一粒长生药,说是昆仑虚故人所赠。
    他在昆仑虚的故人,除了一个叫木樨的古灵精怪的女郎,再无旁人。原来,她真如他所料,是九天上的仙子,他们的距离天差地别,他却再也放不下她了。
    此后,陵游放弃王位,隐居山林,一心修仙。他一心盼着与那女子重逢的一天。
    第74章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夏至日。
    这一天正是麦收之后,农人既感谢天赐丰收,又祈求获得“秋报”。自周以来就有在此时庆祝丰收、祭祀祖先之俗,以祈求消灾丰年。至本朝,更有夏至祭地,乐舞从之,天子罢朝,百官休沐五日的习俗。
    这五日该怎么过,魏无恙心里早早有了打算,刘康为了让他们心无旁骛受孕,特意打着拜访刘不疑的幌子躲到渔阳,就是为了给他们腾地方,他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好外舅的一番苦心与美意。
    他都想好了,月黑风高夜,正是潜心造人时。他一定要抱着芳洲在床上滚够五天,直到把她榨干榨透榨尽,哭着求饶为止。
    想到芳洲在床上不着寸缕的失控娇态,他的身子不由得热了,待晚上与她燕好,一定要哄着她把小瓷瓶交出来,陪他一起好好参详个中奥秘为妙。
    他相信,那一定会是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大司马请留步。”
    一听到这道声音,魏无恙顿时收起了笑容,想到那二人牛皮糖一般的性情,只当没听到呼唤,甩鞭纵马,一路急驰到家。
    “哎呦,”正准备到城楼接人的芳洲一推开大门,就与匆匆而入的他撞了个满怀,见他一脸慌张,不由打趣,“何事令大司马如此惊慌,难不成有鬼怪在追赶你?”
    可不就是有讨厌鬼在追他嘛,而且一来来一双,动机还不纯,魏无恙二话不说回身栓门,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卧房走去。
    “无恙,现在还是白天呢。”芳洲会错意,在他怀里羞得抬不起头。
    魏无恙一怔,随即颠了颠芳洲身子,扬起明亮无双的笑容,夸道:“腓腓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拒客理由呢。”
    天大地大,大不过夫妻敦伦,他就不信脸皮厚如城墙的两个小兔崽子这种时候还好意思闯进来。
    “张卿,等下不管谁来,你一律不要开门,就说我和翁主在……”
    芳洲手疾眼快,在魏无恙大放厥词之前,伸手捂住他的嘴。她俏脸微沉,显然对他的做法并不认同。
    “可是改之兄弟要来?无恙,不说我说你,来者是客,你怎么能这么失礼呢?”
    魏无恙皱眉不语,心里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任谁的妻子被人惦记,也大度不起来好吧。
    见他垮下脸,芳洲面色稍霁,拉起他的手解释:“他们都是自家亲戚,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五天时间这么长,不来投奔我们还能投奔谁?”
    “好啦,别生气了。”芳洲踮起脚尖,主动送上香吻,“你完全不必如此紧张,我的心一直都在你手里紧紧攥着呢。”
    “我就是不喜欢有人打搅我们独处。”魏无恙一边亲吻妻子,一边孩子气的抱怨。
    “晚上你要补偿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你都得补偿我。还有,我要你和我一起看瓷瓶上的画儿。”
    不过顷刻功夫,魏大司马就夺回了主动权。芳洲忍不住蹙起好看的远山眉:“你也太会顺杆爬了吧?”
    所谓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给点阳光就瞎灿烂,说的正是这号人物无疑了。
    魏无恙笑而不答,待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慢悠悠地开口:“腓腓如果不接受我的条件,我就不给你的亲戚开门。”
    他特别在“亲戚”二字上加重语气。话落,“砰砰砰”三声敲门声急促响起,有人在外面高喊:“翁主,快开门啊,我和勉之来看你了。”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响,魏无恙挡在门口,抱着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芳洲跺跺脚,半晌,终恨恨道:“算你狠!”
    魏无恙让开路,得意地吹着口哨走了,改之兄弟看着他的背影满头雾水,这还是他们找芳洲以来头一回没被他挤兑。
    说实话,若不是他们吃准芳洲在魏无恙心中的地位,知道这个大司马面再冷、心再硬,在爱妻面前都会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们还真不敢如此频繁地登门拜访。
    他们心里明白,魏无恙不待见他们,但只要翁主发话,他就算再不高兴也只能受着。今天居然没被他侧目,还真是难得。
    “大司马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芳洲没好气地瞥了眼某人消失的方向,转头招呼二人,“改之,勉之,别在门口干站着了,快进屋吧。”
    “吁——”
    双生子还未答话,一辆马车骤然停到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身影。
    “小嫂嫂,正好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郝贤率先跳下车,转身撩开车帘要扶萆荔下来,她虽有三个月身孕,但肚子一点都不明显。她一把格开他的手就要自己往下蹦,郝贤吓得脸都白了。
    “祖宗,你可长点儿心吧,仔细把孩儿给蹦出来了。”
    “你怎么不说上茅厕能拉出来,吃个饭还能挤出来呢?匈奴的孩子又不是泥巴捏的,哪有这么弱不禁风。”
    萆荔叉着腰,越说越起劲:“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霸道
    的人,沐浴的水不准太热,说怕把孩儿烫坏;睡觉只准平躺,说怕把孩儿压着……,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自己生呢?”
    有孕后的萆荔脾气明显见涨,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在郝贤面前忍气吞声的小媳妇,郝贤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也只能乖乖听着,不敢反驳半句,就怕惹她动怒影响腹中胎儿。
    “扑哧。”
    一听到这对活宝拌嘴,芳洲满肚子的郁气顿时跑得无影无踪。她上前挽住萆荔胳膊,一语双关:“萆荔,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别理他们。”
    “大猪蹄子?”萆荔莞尔,继而抚掌道,“腓腓你还别说,倒真有几分神似呢。浑身长毛,面目可憎,又油又腻,别无二致。”
    “翁主,我们兄弟可不是大猪蹄子,我们是小奶犬,面目清爽,欢喜可人,还可以逗趣解闷。”改之兄弟连忙表态。
    老男人才是油腻的大猪蹄子,他们才十八岁,风华正茂,凭什么被一竿子打死。
    萆荔乐不可支,眼风扫过郝贤:“小奶犬好,小奶犬好,又软又萌,憨态可掬,我喜欢。”
    芳洲也笑得直不起腰。
    郝贤的俊脸彻底黑了下去,一同黑脸的,还有换好衣裳再次出现的魏某人。
    呵,好个小奶犬!毛都没长齐的东西!不自量力!
    郝贤脸越臭,萆荔就越高兴,从侍婢手中接过包袱:“腓腓,我是专程来给你送夏至礼的。”
    夏至日,时人有妇女进彩扇,以粉脂囊相赠遗的习俗,扇以生风,涂抹粉脂以散体热所生浊气,防生痱子。
    芳洲接过包袱,凑到萆荔耳边低语:“无恙不知从哪里弄了些冰回来,孕妇最怕热,你们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吧。”
    萆荔双眼放光,不忘回头狠狠剜了郝贤一眼。瞧瞧人家郎君多会心疼人,哪像他,嘚不嘚嘚不嘚,除了上下嘴皮子一搭,这不准那不准以外,什么实际行动都没有。
    郝贤被瞪得莫名其妙。
    “还真是热闹啊,既然人这么多,也不多我一个吧。”一道颀长身影缓缓出现,高大挺拔,器宇轩昂。
    “白泽,怎么是你?”芳洲开心地奔了过去,他跟着赵破虏几个月,已经褪去少年青涩,颇有几分魏无恙当年的样子。
    她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他,笑容真挚。白泽心中一热,跳下马来,潇洒利落。
    “五天时间挺长的,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想着来看看你和大王。”
    “有失远迎,不过阿翁不在家,没人陪你畅饮,实在对不住啊。”
    白泽微微笑:“无事,我本来也不喜欢饮酒。”
    “腓腓,不是还有你郎君我嘛,怎么会没人陪白贤弟畅饮?”魏无恙迈着大长腿,稳稳走到芳洲身旁站定,宣告男主人身份。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芳洲失笑,亲昵地看着他,“无恙,你带客人到屋里坐吧,我去灶上看看。”
    “请。”魏无恙侧身而立,众人前后脚进屋,芳洲落在最后,只听白泽问道:“他对你好么?”
    “你说无恙?”芳洲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挺拔身影,嘴角是挡都挡不住的温柔满足笑意,“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他这般对我好的人了。”
    “那我就放心了。”白泽笑容不减,欣慰的样子一如母家兄长。
    是啊,他怎么能对她不好呢,她可是他谋了五年的人。为了她,夺河西、杀吴复、拒联姻、斩连日珠,桩桩件件,若非爱得深沉怎么可能做得到?听说他夜夜都要回家,第二天天不亮又往军营赶,情热如此,他怎么能对她不好。
    “白泽,你也不小了,该说亲了,别让伯父伯母操心。”
    “我知道,我的事有分寸。”
    白泽的声音温和依旧,眸子里的光芒却是渐渐消散了。爱上一个人也许只是一瞬,忘掉一个人却要耗尽一生,他不确定到死的那天是否能将她的名字从心上抹去,但他不想再去招惹无辜的人。
    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就变成了怨恨,现下这样,挺好。
    芳洲在厨房招呼仆妇准备膳食,正忙得热火朝天,魏无恙忽然站在门口朝她招手。
    “腓腓,你来。”
    出门,他抓住她的手,目光如炬:“我又替腓腓解决了一桩棘手之事,腓腓打算拿什么谢我?”
    芳洲皱眉,狐疑道:“夫妻一体,还要言谢?”
    “那些可全是你的爱慕者。”魏无恙凉凉开口。
    “你……”芳洲深深吸了一口气,握拳,“你想怎么样?”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午歇的时候你到院子里来,先履行方才的约定。”
    他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廓,带起阵阵酥麻,声音暗哑得不像话:“小奶犬算什么,我让你尝尝大狼狗的厉害。”
    第75章
    “哼。”
    一心记挂着客人的芳洲并未将魏无恙的“威胁”放在心上,大眼上挑,斜斜飞了一记,不以为然地转身回了火房。
    她现在忙得就差飞起来了,不仅要指挥仆妇做祭祀用的夏至饼和麦粽,还要教她们做汤饼。冬至狗肉夏至汤,时人夏至喜食汤饼,但吃的都是大麦制成的,口感欠佳。到了边地以后,偶尔从胡商手里买到小麦粉,芳洲尝试着做了回汤饼,居然赢得刘康和魏无恙的一致称赞。
    今天要做的是菘菜鸡蛋汤饼。灶上烧水,菘菜去根洗净,水沸,下生汤饼;再沸,下菘菜和鸡蛋;三沸,加调料,出锅。红碗绿叶白鸡蛋,看着就令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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