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只见过她一面。”谢槐玉低眉看她,眸光沉静,“那一日我去广阳王府上,广阳王有意敲打我,谁知道郡主会误打误撞进书房送茶水,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江窈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算是见识到了,难怪江煊每次上朝都一蹶不振……
    “你是不是生气了?”江窈问。
    “……不曾。”谢槐玉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窈耸搭下脑袋,“我只是心里头着急。”
    “内宅争斗,长安城但凡是个钟鸣鼎食的世家,都是常有的。”谢槐玉道,“我知道你的较真,窈窈,可有时候较真不可行,你在我这儿,可以不用妥协什么,你怎么都可以,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你妥协一些,就当是为了我?嗯?”
    江窈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
    谢槐玉哑然失笑:“若是你受了半点委屈,就跟朝臣联名参奏我的滋味是一样的。”
    江窈成功被他哄笑,“今儿我帮她,明儿她帮我,这叫有来有回。”
    “帮你什么?”谢槐玉问。
    “万一我要是以后人老珠黄,受你的窝囊气,岂不是要冤死了。”江窈道。
    谢槐玉:“……”冤死的怕是他自己。
    “不过你放心,家丑不可外扬,我是不会……”
    谢槐玉显然不想让她再继续天马行空,“相比较郡主,我以为小殿下的才是正事。”
    江窈:“……”
    谢槐玉捉住她的腕,“以后若是再胡思乱想,我便……”
    “你便要怎么样?”
    “……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谢槐玉摇头道,“可是窈窈……”
    她自然知道现在他才是最冤枉的,莫名其妙被自己挨了这么多黑锅,然而她也不是有意的,就是在他跟前久了,想到许多话便脱口而出了。
    江窈老神在在的打断他:“我存心逗你一句,你怎么就当真了?”
    谢槐玉挑眉:“你当真这样想过?”
    其实是没有的。
    “这不是广阳郡主这档子事,看得我……难免担惊受怕,”江窈道,“所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去吧。”
    他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
    “我算是折你身上了。”谢槐玉哭笑不得道。
    “什么?”他这是……松口了么?江窈挺想给他宣誓保证的,她行走长安城这些年,破浪而行,随风归去,只凭她遇事总能全身而退。好吧……她好像保证不了。
    江窈委屈巴巴的看向他。
    谢槐玉忽然叹一口气,像是在看家崽的眼神。
    江窈:“……”她以后再也不要乱说话了,她得管束自己的小倔脾气,想想这话若是换成谢槐玉问她……
    他都没有再抬出来郑侯,若他真的抬出来说了,她听了也会很难过的。
    “去吧,有什么我都给你担着。”谢槐玉替她拂过鬓边的碎发,“若是稀里糊涂摔下来,我也接着。”
    江窈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知道,她不如谢夫子说话漂亮,听的她心里一度五味杂陈,恨不得将他逮回府里蹭一蹭,“你待我的好,我都记着呢,日后我也会待你一样好的。”
    “……不用记。”谢槐玉颇为无奈。
    江窈迷茫的眨了眨眼。
    谢槐玉道:“我既然接了你的谢师茶,自然是要护你周全的。”
    第77章
    江窈倒是想替广阳郡主出这口恶气,没想到被刘姨娘刁难两句,广阳郡主便打道回府。
    专门差人又给她递了信,说是改日登门再叙旧。
    等江窈再见到广阳郡主,已是五日后。
    江镜莞穿一身妇人冠服,刚进宫回完话,郑太后体恤她,赏了不少好东西。
    江窈和她坐的近了,嗅了两下,跟寺庙里烧香的气味没两样。
    佛了佛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江镜莞对刘姨娘进府的事只字不提,开口就问她。
    江窈摇头:“没有……吧。”
    “那日在回府的路上,我瞧见了。”江镜莞道,“你走下相府的马车。”和身边人和颜悦色,笑弯了眼。
    “不错。”江窈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
    江镜莞一笑而过道:“听太后的意思,待你及笄,便会将你许配给你的良人。”
    她的良人么。
    江窈不知该说什么好,至于刘姨娘的出现,怕揭到她伤疤,再惹她不开心。
    江镜莞不愿意谈及此事,她也不问。
    这一日过后,江镜莞常常来找她解闷,江窈每次都会留她喝茶,聊聊女孩子家该聊的闺中趣事,十分有趣。
    比如说什么王尚书被同僚孤立,因为王淑妃的不检点,还有贺老夫人前两日上街遭人诓骗了不少银两。
    长安城那些二三事,江窈全都知道了。
    午后的阳光闲散,江镜莞忽然定定的看向她,“你和谢相……走得很近么?”
    江窈轻摇团扇,嗯了一声。
    “他待你如何?”
    “十分好。”江窈几乎是脱口而出。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在这种时候的说辞不合适。
    “这样就好。”江镜莞脸上的关心真切,“我只是怕你吃亏。”
    江窈失笑道:“不会的,你放心。”
    之后江镜莞来的次数不如先前勤快了。
    江窈事后想想,可能是她的无心之言。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
    有一点点……虚荣心作祟,秀了一把。
    或者是因为江镜莞过去心里存过猫腻。
    江窈觉得……自己和谢槐玉在一块儿后,都没有以前可爱。那话怎么说来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样下去可不妙。
    谢槐玉也常常来她这儿喝茶的,她有心和想和他疏远几日,平心静气,修身养性。
    公主府成日里不是赏花就是放风筝。
    偶尔逗逗猫。
    再加上连枝厨艺在手。
    江窈小日子过得可舒坦了,刚开始她和谢槐玉随便搪塞个借口,三不五时便乏了。
    稍微的久而久之,她一下子恢复以前的日子,说不难熬是假的,心里头跟长块疤似的,想起来就发痒。
    谢槐玉自然有所察觉。
    他却没有直接问她。
    一日晌午,江窈迷迷瞪瞪的半睁开眼,脸颊上传来软绒绒的酥痒。
    干净的剑眉入鬓,唇红齿白一张脸。
    近在咫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他。
    她的谢夫子。
    她下意识捧住他的手掌,半边脑袋枕上去,
    谢槐玉手上拿着一柄玉鞘制的紫檀木羽毛,轻飘飘的丢在一边。
    “做贼心虚?”他挑眉问她。
    江窈悠悠的叹一口气,“情爱使人目眩神移。”
    谢槐玉低笑,屈着指节,在她的额边一敲,像在给她敲警钟。
    江窈一下子就清醒,鲤鱼打挺似的……换了个姿势,干脆枕在他膝上,明眸善睐,长眉连娟,她低吟道:“我之前以为,自己是个十分了不起的公主。”
    谢槐玉没有打断她,静静的聆听。
    “现如今才知道,”江窈唏嘘道,“真遇上个同好,我心眼可小了。”
    谢槐玉饶有兴致的重复道:“同好?”
    江窈将自己在江镜莞面前说的话告诉他,“我现在只想躺平任嘲,明明不该争的气,我还是说了不讨喜的话。”
    “你还想去讨谁的欢心?”谢槐玉在意的重点显然和她不一样。
    江窈:“……”
    “我当什么事,以为太子又来成心给你添堵,”谢槐玉风轻云淡道,“贺将军出征三军前,我给他辞行,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建章公主送了个新的荷包给我,这次是亲手绣的。”
    江窈顿时当机。
    “……当真?”她半信半疑,“你肯定在哄我。都说谢相是如何和光同尘,凡是好词都往你身上套,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谢槐玉颇为沉重的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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