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抹了一把脸,哭着说道:“算了,也别挑了,过来抱抱我,让我在女人的怀里死吧。”
    姚夏直接从他的身侧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谢湛的后背,“阿湛!”
    谢湛浑身一僵,低声道:“又来了。”
    从他心魔发作开始,自家未婚妻的身影就时常在眼前脑海出现,只是他第一次沉溺其中时,就差点废了傅阳泽,第二次第三次,他已经不相信幻象了,那条左臂也是为了让傅阳泽有机会在他心魔发作时逃跑,他自己砍下来的。
    谢湛并不想放任自己太久,他不是傅阳泽,即便被心魔牵引,他也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挣脱枷锁,只是这一次的心魔异常真实,无论是气息温度还是味道,就连叫他的声音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然而清仪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应该在飞仙阁开开心心地等待出嫁才对,只可惜……他有可能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谢湛猛然警醒过来,反手挣脱开姚夏的拥抱,单手钳制住了她的双手,一回头正对了姚夏的脸,他怔愣了一刻,看到了地上的傅阳泽,周遭的情形也和刚才没什么不同,傅阳泽惊声叫道:“谢湛,你把我也拉进了你的心魔阵里吗?”
    姚夏说道:“阿湛,你看,这是你送我的那道分神。”
    谢湛松开了手,姚夏却没有逃开,她伸手摸了摸谢湛多了很多伤痕的脸颊,说道:“我们快从这里出去吧,回去了我给你抹药,抹不疼的药。”
    “这里危险,你怎么过来了?谁送你进来的?”谢湛蹙眉连问道。
    姚夏把光子盾撑开成完全形态,变为一个正方形的透明盾块,她低声说道:“那样丧心病狂的魔修也能得到幽兰域传承,我有一身法宝也不足为怪,这光盾连大乘修士来了都打不碎,阿湛,我们快走,他伤不了我们的。”
    谢湛用剑锋试了一下光盾,确认真如姚夏说的那样,不管是从内还是从外都无法打破,忽然松了一口气,他把剑插在地上,用仅存的右手摸了摸姚夏的发丝,说道:“待在这里不要动。”
    一道冲天剑光将不远处的傅阳泽席卷过来,扔进了光盾里,随即谢湛提剑,大步走了出去,姚夏下意识地朝着他走了几步,“阿湛,你要去做什么?”
    谢湛轻声说道:“心魔既解,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明明只是一把普通的灵剑,在谢湛的手中却气势沉冷犹如山海,刹那间,山存万物,海纳百川,万剑齐鸣,鬼神惊泣,这一式万剑录全部剑招一并使出,好似融化了千万年的岁月,斩碎了凝滞的时间与空间,破开了逼仄的秘境,剑光不止,剑意不绝,剑鸣不歇,整个幽兰域顷刻间四分五裂!
    天地之间唯存一个人,一把剑。
    伴随着一声扭曲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一道黑影被谢湛从云端中斩落,还未触及地面,就已经化成了粉尘,空气里还未散去的大乘威压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原来那个封沉魔尊在得到了传承之后已经晋阶大乘之境,却通过不知道什么方法瞒过了天,雷劫未至,迷惑了整个修真界。
    乌云翻滚,有道道金光从云层中渗透出来,雷声如龙吟响彻天际,幽兰域被碎,姚夏在光盾里急速下落,却把天空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谢湛提剑站在半空中,微微低眼朝她看来,明明是一道很小的身影,却像一个庞然大物横亘在天地间。
    姚夏眨了眨眼睛,笑了。
    傅阳泽按了按重伤的心脏,有些难过地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抱抱他的两只雪白狐狸,也不再让它们试药了。
    ……
    旁人突破大乘,至多找个山头电闪雷鸣几天几夜,谢湛就不一样,他万剑齐出把整个幽兰域打碎成了四散的小秘境,分布五域各地,随即斩了大乘魔修祭天,然后只出了九次剑,就顺顺当当地渡了大乘天劫。
    就在整个修真界都在观望流风上尊的动向时,重新下发的请柬再度洗刷了众人的三观,都大乘之境了,他居然还要娶那个筑基女修!虽然现在那个筑基女修结丹了,金丹才是修炼的开始,大乘都是要到终点了!但这么大的差距摆在这里啊!难道说天才一定和正常人的想法不一样?
    谢湛却不管旁人怎么说,他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不光不会改,仗着大乘的修为不会被飞仙阁的大阵察觉行迹,他还堂而皇之地隐了身形跟着姚夏回到碎玉楼里去了!
    “别闹。”姚夏伸手拍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后面,正好拍到了谢湛的手背。
    谢湛很是纳罕,换了一个边,又伸手撩拨姚夏的发丝,然而这一次仍旧是被姚夏拍了手背,他不由得惊道:“你能看到我?这也是你法宝的作用吗?”
    姚夏失笑,“一个大活人在后面,感觉不到才是有鬼了,你小心些,别让杜容仙尊发觉了。”
    谢湛把下巴靠在了姚夏的肩膀上,走了几步路,才小声地说道:“不会让她发现的,清仪,我这几天好想你……”
    姚夏心头发软,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左手怎么办呢?”
    随即姚夏感觉到腰上一紧,是被人环抱才有的动作,谢湛从后面抱着她,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顶,低声说道:“大乘之后,身可化万物,万物可化身,我其实早就好了,只想你心疼心疼。”
    姚夏有些又好笑又气,可真要给谢湛脸色看又舍不得,反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几天终究是受罪了。
    第116章 修真风月录(完)
    还没进去, 姚夏就发觉到了不对, 以往僻静无人的碎玉楼内隐隐有喧闹之声,谢湛侧耳听了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一进碎玉楼,姚夏就看到原本空空荡荡的碎玉楼前挤挤挨挨的都是飞仙阁的女修, 公孙真人冷着脸立在中央,边上的小五和玉莲几人脸色坏得很,就像要跳起来打人似的,柳芊芊穿了一身飞仙阁内门弟子的装束, 正在人群中声泪俱下地说着什么。
    “……谢姐姐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知道她心地善良, 断不会是魔修,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柳芊芊说着, 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身边的一个女修却怒道:“飞仙阁乃女子清修之地, 这谢清仪到底是不是魔修, 仙尊这里也该给个说法,已经三天了, 仙尊就算不想管这事, 至少要把谢清仪除名, 我们执法堂才好管这事!”
    “只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在五域之间瞬移来去,那谢清仪不过是个金丹修士,那道黑光又非出自杜仙尊之手, 说她不是压抑了境界的魔修谁会相信?”
    “不能因为一个魔修坏了整个飞仙阁的名声!”
    ……
    谢湛渡劫满打满算也不过花了一天的时间, 从幽兰域回来再到重发喜帖, 也就是两天工夫,只是仅仅三天的时间,柳芊芊就当上了内门的弟子,还把碎玉楼弄成这样,姚夏都不由得有些佩服她了,这精力也太足了一点。
    姚夏刚一进去,就受到了众人的瞩目,她也不废话,直接走到了公孙真人的身边,对着底下的众人道:“在下紫霄剑派弟子李清仪,托于杜仙尊门下,是为易换身份出嫁,三日前有要事匆匆别过,今日列位师姐师妹聚在清仪住处,群情激愤,只是不知这魔修的名声是从何谈起?”
    柳芊芊一时被惊住,失口道:“你胡说!紫霄剑派哪有女弟子……”话未说完,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对,再想弥补却不能了,只能咬住下唇。
    玉莲看了姚夏一眼,呐呐地开口道:“是、是有的啊,你们忘了,几年前上过观月日报头条的,紫霄剑派第一个通过外门测试的女剑修啊……”
    女修多八卦,玉莲这么一提,底下也有不少人都想了起来,紫霄剑派这样的地方出来的剑修个个冷意逼人,作为一个即将嫁人的女剑修,改换一下身份,尤其是作为飞仙阁女修嫁人,貌似确实是要比紫霄剑派千年难得一见的女剑修要嫁人好听一些。
    这时也有人发觉了不对,杜容仙尊是什么身份,哪里是说假托弟子之名就能的?除非是有交情,而且是不浅的交情,而能够和一位大乘仙尊有交情的人……不少人都缄默了。
    柳芊芊自觉已经和姚夏撕破了脸,即便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说道:“谢姐姐,都是我不好,我那天去找你,正好带着留影晶石,录下了你瞬移离开的样子,还有一道诡异的黑光,我一时惊住,就没忍住跟人说了,谁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呜……”
    她这话明里在道歉,其实是在强调姚夏实力和身份不符的违和之处,按正常来说,姚夏是几年前进的紫霄剑派外门,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跃成为合体期修士,果然她话音刚落,就有人高声问道:“那黑光是怎么回事?这世上除了魔修,还有什么遁影功法是黑色的?那留影晶石我们都看过,你分明是使了高阶魔修的遁走之法!”
    姚夏看了柳芊芊一眼,不着痕迹地按住了身后的谢湛,开口说道:“那真的是黑色吗?岂不闻雷分阴阳,至纯有白黑二色,那不是遁走法门,只是普通的雷行术,柳师妹的视角只留了黑光之影,不曾留出后来的影像,故而有此误会。”
    她话一说完,公孙真人冷冷地说道:“若清仪师妹是魔修,我教她那么多日功法不会毫无察觉,你们不会觉得我也是同谋吧?”
    公孙真人不常在外行走,在飞仙阁内也不是很出名,但她的天资实力摆在这里,姚夏的话又十分有条理,她甚至当场演示了一下黑光雷法,和留影晶石里的那道黑光有九成相似,大部分的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其实这三天能闹成这样,除了柳芊芊的煽风点火和那道无法解释的黑光外,还少不了杜容仙尊的不闻不问,今天公孙真人过来,已经有不少人退缩了。
    原先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执法堂长老弟子已经有八分信了,但还是坚持道:“谢师妹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随我去执法堂一趟,验明正身之后,我执法堂也会还谢师妹一个公道。”
    她说这话时看了柳芊芊一眼,柳芊芊却没有看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公孙真人都已经松了一口气,玉莲也高兴地要过来拉姚夏,但姚夏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清白并不需要飞仙阁的执法堂来证明,之前托杜仙尊记名之事都是为世俗名声所累,如今生死场上走过一遭,才知道这多可笑,今日我便要回紫霄剑派。”
    姚夏的视线忽然落在了柳芊芊的身上,眸子里带着些许谨慎的敌意,十分陌生的打量了她一下,很快收回了视线,用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急迫语气说道:“七日后成婚,还望到时候诸位师姐师妹能够亲临观礼,就此别过。
    谢湛一时隐着身怔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要现身出来还是傻站着好一点,姚夏失笑,拉了拉他的袖子,“阿湛,走了。”
    谢湛反应过来,连忙握住了姚夏的手,原地一道剑光转过,姚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公孙真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曾被法阵发觉,又能从众人面前瞬移而过,必有大乘之境,这样凛冽的剑气,紫霄剑派流风剑尊!”
    “七天之后,不正好是流风剑尊的大婚之期吗?”玉莲惊声叫道:“清仪就是谢剑尊要娶的人!怪不得她起个假名字都叫谢清仪!”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柳芊芊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又带着几分思索的意思,却也没人再注意她了。
    能在五域之内瞬间来回的大乘修士谢某人抱着心爱的未婚妻整整飞了两个时辰,才在日落时分带着人回到了紫霄剑派,红霞遍布的天空上飞过一双大雁,红日西垂,谢湛原本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出来,他把姚夏放了下来,带着她走到了风流峰后山的竹林边上,折了一段竹,细长的竹子在他的手里来回地翻转,不知怎么地就成了一只翠绿的竹笛。
    谢湛的笛声和他的人很像,阳光天空一样温暖,带着一点澄澈的气息,他看着姚夏的脸,一眨不眨地吹着竹笛,似乎想要透过笛声表达自己难以言喻的缱绻心情,姚夏抿着嘴笑,她的眸子里倒映着谢湛的样子,晚霞中的谢湛很好看。
    吹完笛子,谢湛很有些可惜地说道:“我不擅诗词,又不想拿别人的句子送给你,只能凑合听听曲儿了。”
    姚夏的眼睛亮亮的,是很少有的那种明亮,她笑着说道:“我不要你写什么诗,刚才的笛子很好听,再吹几遍就好了。”
    谢湛当真又吹了起来,仍旧是先前那一首,只是调子要更高,能听得出吹笛子的人比刚才又开心了一点,一曲吹完,仍旧是同样的调子,姚夏忍不住笑道:“只会这一首吗?”
    “这是当初我爹写给我娘的曲子,我娘又教会了我,让我以后教给心上人……”谢湛起初语气飞扬,渐渐的头就低了下去,说道:“飞升都是天意,那些什么心魔拖累都是骗人的,我爹渡劫期后二十天,突然就降了雷劫,我娘的修为是跟他差不多的,足足等了一百年整,从我记事起她就每天坐在顶崖上抬头看着天,有时候骂我爹几句,骂得很凶,又会突然哭起来。”
    姚夏沉默了下来,她知道,她就算再怎么努力修炼,也不会在这个世界飞升的,谢湛怕她等,她更怕谢湛等。
    谢湛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笛子,握住了姚夏的手,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会开始偷懒的,我能在大乘待多久就待多久,就算最后还是比你快,我也会让那一天晚一点到来,这样我们重逢的日子就会越来越接近,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姚夏看着他的眸子,看了很久,直到天边日落,月出星隐,回去的路上,连谢湛自己都觉得她大概是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谢湛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容。
    离婚期还有一天,除了在飞仙阁的几个师姐师妹之外,姚夏追加了两封请柬,是给柳芊芊和叶焕之的,叶焕之的那一份是给他师父南山道人的,南山道人只有叶焕之这一个弟子,故而一定会带他出席,至于柳芊芊,姚夏知道她一定会来。
    谢湛的大婚是三件事情一块儿办的,一是婚事,二是缔结道侣,三是大乘之喜,一般而言后者属于要么就不办,要办就是修真界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谢湛本身懒得招摇,但既然是和婚事撞在一起,他也就不介意来的人稍微多一点了。
    由于这次是紫霄剑派的主场,原本每次宗门聚集时都坐在正位上的昆仑仙宗只能让道,姚夏一眼就从人群之中认出了叶焕之,叶焕之却没看她,视线全都落在了不远处跟在飞仙阁一众女修之中的柳芊芊身上,柳芊芊修补好了金丹,身上的气息也随之改变了不少,叶焕之原本以为自己对柳芊芊只是怜惜和稍有好感,然而在见到这样的柳芊芊时,他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动心。
    柳芊芊死死地盯着姚夏的方向,姚夏的修为比她要高一点,修士蒙着盖头其实就和没蒙一眼,隔着一层盖头,她准确无误地对上了柳芊芊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
    谢湛握住了姚夏的手,轻声说道:“吉时已到,结契吧。”
    道侣契约,结契双方能够共享寿元,并不受等级境界的限制,并且双修时能够有极大的助益,尤其对于实力较弱的一方,几乎是没有缺陷的。
    而像姚夏这样和一方大能缔结道侣契约,至少在谢湛飞升或者陨落之前,她的道途就是坦途,不仅寿元无忧,还有很大的几率能够共享谢湛的道,在场众人言笑晏晏,但其实大部分男修都在心里暗笑谢湛是个痴人,女修多数羡慕嫉妒,而柳芊芊,她的眼里都快要冒出火花来了。
    谢湛取了一把形式特殊的长柄细窄匕首,刃尖对准心口猛然扎了下去,匕首随即带出一蓬血花,他伸出手,一大团鲜红的血顿时浮在了半空中,姚夏都被他惊了一下,更别提在场的众人,有人失声道:“这不是道侣契约,这是共死契?”
    和现在通行的道侣契约不同,共死契是远古时的一种婚契,不仅能够让双方共享寿元,还能共享实力,甚至当一方受到伤害时,损失的精血会通过契约传递给完好的那一方,共死契不会出现一方死去而另外一方存活的情况,要么是同生,要么是共死,故而被称为共死契,值得一提的是,共死契是以精血灌注灵魂,作用在修士本源上的契约,即便是飞升之后,仍然能够保留。
    远古时,有过凡人和修士缔结共死契约,修士飞升之后,凡人本以为会老死,结果活了不知多少万个年头,以死灵根的资质慢慢悠悠飞升而去的传说。
    损失了大半精血,谢湛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了,姚夏猛然掀开了盖头看着他,他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笑容来,随即将精血置于掌心,一丝一丝地灌注着自己本源的魂力,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稍带尖锐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众人原本都沉浸在流风剑尊的痴情举动中无法自拔,陡然听见这道少女声音,心思浮动的人都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八卦的冲动了,再一看,声音是从飞仙阁那边传出来的,众人的视线看去,正一个相貌十分标致的少女站了起来,朝着大殿正中走了几步,却被紫霄剑派的守卫弟子拦了下来。
    柳芊芊无法上前,只得站定了脚步,大声地说道:“谢剑尊,你真的确定她就是李姐姐吗?”
    谢湛那天在飞仙阁见过柳芊芊,眉头就皱了起来,刚要让人把这个不知所谓的疯子赶出去,就听姚夏冷冷地说道:“何意?”
    在场众人也是议论纷纷,毕竟这是修真界,夺舍还魂的事情屡见不鲜,要是这女子说的是真的,那今天这出戏就好看了。
    柳芊芊见到姚夏冷冽的目光也是瑟缩一下,但还是稳住了身形,声音里附加了几分力道,掷地有声地说道:“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位清仪仙子,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李姐姐!诸位如果不信,我从下界带来了李姐姐的家人,让他们来认一认真假如何?”
    谢湛的精血魂晶已经凝练到了最后关头,柳芊芊虽然不懂,但也知道时间紧迫,如果不能证明李清仪是魔修夺舍,那她就全完了,于是抬起眸子,大声地说道:“还是这位清仪仙子并不敢和家人对质?人就在山门外,我已经带来了!”
    似乎从未见过柳芊芊这样胆大的金丹修士,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冷凝起来,叶焕之看着这样的柳芊芊,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用一种不偏不倚的语气说道:“这位姑娘也是为了正道着想,假如清仪仙子真的是被魔修夺舍,那么共死契一定,岂非是赠了魔道一位剑尊?清仪仙子若是清白,证明之后,这位姑娘自然会向仙子道歉。”
    南山道人压根没想到自家爱徒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脸都绿了,低喝道:“焕之!”
    叶焕之和柳芊芊对上了视线,一时竟然没有理会自家师父,南山道人的脸已经不是绿了,是全黑的。
    姚夏嗤笑一声,道:“那就带来。”
    李清仪的父母在下界的宗族中资质并不算高,李父是雷火双灵根,李母则是水火土三系灵根,两人均未筑基,来的人也不是他们,而是两个李清仪的记忆里有过几面之缘的嫡系堂兄,看气息也不到筑基,两个人上了大殿,被殿中威压震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抖成了筛糠。
    谢湛的精血魂晶终于凝练完成,他毫不犹豫地揽住了姚夏的腰身,把结成菱形的晶石按进了她的眉心,眉心为魂魄栖息之地,晶石一入便溶,姚夏感觉到自身气息变化,似乎连在上个世界损耗的灵魂都被修复了,不,不仅如此,涌入进来的庞大的力量带着谢湛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这种灵魂上的相溶让她几乎感觉自己要飘飞而去。
    柳芊芊惊叫一声,众人也都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谁也没想到谢湛会这样果断,即便是再亲密的人,一旦得知对方有被人夺舍的可能时,难道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谢湛唇色泛白,仍旧稳稳地回过了头,只是一个抬手,那些有意无意施加在李家兄弟两人身上的威压就烟消云散了,他一步步走向两人,语气冷淡地说道:“清仪同我朝夕相处五年,我对她的魂力波动再清楚不过,若一定要说她是夺舍而来,那也该在同我相遇之前,既然我遇到的人是她,莫说她没有夺舍,就是真有,那又如何?”
    明明是只会出现在魔修口中的话,被谢湛这样理直气壮地说来,反倒是有些莫名的震撼,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家兄弟两人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忘到了九霄云外,正面对上一位剑尊的气势,哪怕少了威压加身,他们也只剩下了瑟瑟发抖的份,谢湛冷眼一扫柳芊芊和叶焕之,只是一抬袖子,两人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摄到了他的近前,南山道人下意识地想要出手阻挡,但他堂堂大乘仙尊,却被谢湛一剑鞘击退了好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谢湛冷冷地说道:“不杀他们,是因为今天是本尊大喜的日子,但不做点什么,怕诸位觉得我谢某人可欺。”
    南山道人顿时反应过来了什么,飞仙阁的几位大能秀眉倒竖,但谢湛出手如风,只是两道剑气一转,柳芊芊和叶焕之的眉心就出现了一点血迹,两人身上的气劲一松,顿时一起倒在了地上。
    竟是抽出了两人的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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