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和爷爷都喜欢喝酒,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小酌两口,祖上据说还是酿酒师,大概是遗传,酒量比一般人稍微好一点。”
    余火恍然原来还有家族渊源。
    他喝得多,这时候酒意上涌身上就开始发热,遂走到窗边吹风。
    酒楼的隔音很好,坐在包间里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二楼临窗的位置是用屏风隔起来的卡座,适合六人以下吃饭,估计也开了窗户,江风一吹,谈话声便隐隐约约飘了上来
    “吃完饭看电影去啊,最近有什么电影能看吗”听声音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只要不看那什么在长安,看什么电影都行。妈的两个男人腻腻歪歪的恶心死了,这种由同性恋演的同性恋电影到底为什么能上映广电总菊死了吗”
    “我他妈也超级恶心这种电影,尤其是那个主演,叫什么余火的,听说在圈子里到处跟男人胡搞,私生活乱得一逼糟还有那么多粉丝追捧,这种人就该封杀好么”
    “人家可是凭借同性恋电影提名最佳男主角了呢,呕,实名呕吐,仗着一张脸忽悠粉丝,整天在微博上宣扬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合法化个屁,就是不让你们这种变态在一起好吗,长得就娘么唧唧跟个女人似的,除了涂脂抹粉的作妖到底还会干嘛”
    “要不怎么说娘炮误国呢,这种人你还指望能做出什么贡献吗,真要放到战场估计立刻就会尿裤子,咱们国家就是被这样的人给污染了”
    “我就想不通了,真有男人会喜欢他吗图什么呢,好好的长枪非得当成搅屎棍”
    “咦不要说了好恶心啊,所以说同性恋脏啊,一身烂病什么的,全是变态,最后全都要得艾滋”
    “”
    声音不算大,但余火五感远超常人,江封同样耳力超群,因此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梅琴几人原本还在聊天没听见全部,之后楼下的声音变大也断断续续听到个大概。
    赵子墨面色铁青,“我操他马勒戈壁,”筷子一摔立刻就要往外冲。江封站起来拦住了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平静得有点吓人“你跟余火都是公众人物不适合出面,交给我。”
    抬起长腿走到门边,出去后又将门给带上了。
    刚走出门外,凌厉森然的眉眼中瞬间寒气涌动隐隐泛出血色,伸展腿脚顺着楼梯往下走,一双拳头青筋鼓起捏得噼里啪啦爆响。
    只是还没等他把楼梯走完,二楼忽然传来一阵轰响,像是有人踹翻了桌子,连同杯碟碗筷哐当摔了一地。
    随即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远远响起来
    “我放你娘的狗屎屁同性恋是正常现象懂不懂异性恋艾滋病感染者是同性恋三倍懂不懂还娘炮误国,你们这种不学无术只知道满嘴喷粪的小垃圾才他妈误国我儿子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时候,你们还躲在你爸里找你妈要奶喝呢这群小垃圾,别跑啊,都给老子站住你瞧我怎么弄死你”
    第146章
    江封脚步一顿, 站在楼梯上停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那声音是谁的, 即便不喜欢也在耳朵边上听了二十多年,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只是声音里那种毫不掩饰的维护和骄傲,对于江封来说却是从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他站了好几分钟,直到余火听到动静戴上口罩从包间里跑出来, 看见堵在楼梯中间的男人放慢了脚步:“听声音,像是江先生?”
    江封点点头, “估计也是过来吃饭的。”转身牵住了余火的手, “走吧,一起过去看看。”
    两人到达二楼现场时,这场闹剧已经差不多接近了尾声。
    三楼包间正下方的临窗位置,一架竹制的软屏风倒在地上,餐桌四脚朝上斜靠着墙壁整个倒了个个儿,杯盘碗碟汤汤水水的撒了一地,两个身穿皮衣皮裤染着黄毛的小青年趴在汤水里捂着肚子干嚎,一个女生坐在唯一没被踹翻的椅子上脸色苍白梨花带雨,还有个染着同色系黄毛的青年抬脚想往楼下跑,被西装革履的江慎几步追上去一把拽住衣领子,像摁小鸡一样摁在地上, 抬起巴掌往他脑袋上呼:
    “……你跑啊, 你继续跑啊,妈的速度还挺快。满嘴喷粪的小兔崽子,骂完人不道歉就想溜?老子今儿个非得让你知道话为什么不能乱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啊……我操你妈……你这老头死定了!”小黄毛使劲扑腾:“你知不知我爸是谁,你给我等着, 回头我一定让我爸弄死你!弄死你信不信!”
    江慎嗤笑一声,巴掌呼得越发用力:“那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不光我爸,还有我儿子呢,老子上有老下有小,看谁能弄死谁……”
    虽然人到中年,坐久了办公室还有点发福,但毕竟是从尖端部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身本事没全丢,对付这么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绰绰有余。
    只不过反应力到底比不过当年,加上刚开完会还穿着正装不方便行动,方才被其中一个小黄毛朝脸上扔了个碎碟片,没来得及躲开在眉角划出一道口子,鲜红色的血液顺着脸侧淅沥沥往下淌,滴在白色衬衫上晕染开,看着倒有点吓人。
    周围的食客早就站起来躲得远远的,只有个剃着板寸短发看上去魁梧有力的中年人拄着拐杖站在一旁,见到从三楼走下来的江封有些惊讶:“你也在啊。”
    江封带着余火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钱叔。”转头给余火介绍:“钱叔是江先生以前在军队里的班长。”
    余火立刻就回想起来江封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三十多年前地表曾发生过一次虫族大战,人类军队损伤惨重,江慎江先生所在的海军陆战小队里除了他以“家中独子”的名义申请免战,其余队员几乎全军覆没,侥幸活下来的也都遭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创。
    心中肃然起敬,余火抬手敬了个军礼,微微弯腰将手伸了过去:“钱先生。”
    虽然戴着口罩,钱国栋还是一眼就猜出了余火的身份,目光从他和江封交握的手上收回来,回了个军礼然后握住他的手:“你好你好,我闺女和老婆都特别喜欢看你演的电影,整天在家里念叨,没想到还让我见到真人了。”
    “要签名吗?要签名待会儿让余火给钱婶和妞妞签两个,”江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炫耀的机会,龇出两排大白牙:“他写字儿可好看了。”
    “那敢情好,她们娘俩可得高兴坏了。”
    三人寒暄的功夫,不远处拿大巴掌呼人的江慎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也发现了余火和江封。从背后扣着手腕将小黄毛扯了过来,小黄毛还在骂骂咧咧,被他掰着胳膊往后一拧就啊啊啊啊哭爹喊娘,彻底不敢喷脏了。
    江慎在江封对面停下来,刚刚教训人的威风劲不见了,抬手拽了拽有些凌乱的衬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仿佛做坏事被抓包的不自然:“咳,你们俩也在啊,我跟你钱叔刚到,刚到。”
    一上楼就听见那几个小畜生大放厥词,瞬间火冒三丈一个没忍住就冲了过去。
    江封的视线在他依然淌着血的眉角顿了片刻,点点头没说话。倒是余火关切道:“江先生的伤看着有些严重,要不然先处理一下?”
    江慎后知后觉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见到满手血赶紧胡乱往衣服上蹭了蹭:“没事没事,小伤,就被划了道口子,回头贴个创可贴就……”
    话音未落,又有一块碎瓷片“嗖”的一声朝几人飞了过来,江封抬手一抓稳稳捏在指间,转头看过去,原本趴在汤水里的小青年站起来一个,颇有气势的大喊:“你们凭什么打人啊!人多势众了不起啊!我就骂那个叫余火的同性恋怎么了,言论自由不懂啊!还是说你们都是一群喜欢同性的变态,被我们踩到痛处了所以到处乱咬?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你们今儿个全得死在这儿……”
    江封眼中寒光一闪,甩手将瓷片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也在对方眉角划了道口子,鲜血淌了下来,小青年的振振有词立刻就变成了刺耳的惨叫。
    大堂经理带着服务员安抚其他食客,老板秦川也从后堂走出来,江封迎过去道了声歉:“对不住,砸了你的场子。”
    秦川摆手:“我听说了,哪能怪你呢,好好的让你跟火儿添堵,就算江叔不动手我也是要动手的,我秦家开酒楼招待人吃饭喝酒,可不招待这种故意挑事的小瘪三。”转身对着其他客人作揖:“不好意思让诸位受惊了,今天二楼的客人全部免单,一三楼打八折,算我秦某给大家伙儿赔礼。”
    又喊来一个经理:“新挖出来的陈酿,二楼一桌送上一小壶,另外查查这四个是用谁的卡进来的,把卡给我销了,这四个人再不许进门一步。”
    各方面处理周全,走过去跟江慎打完招呼,然后问江封:“这四个你要怎么处理?”
    江封还没开口,“咚咚咚”从一楼跑上来几个穿着国安局制服的探员,领头的袁峰四下打量一圈朝江封大步走过来:“江局,有什么吩咐?”
    江封站在楼梯上那会儿给对方发的短信,来得倒是及时。冲着几个小青年点了点:“带回局里分别关起来,让各自的爸亲自找我领人。”口气那么嚣张,威胁人那么熟练,绝对不是初犯。他倒要看看这都是哪家教出来的社会栋梁。
    袁峰得令,直接带人将那四个用手铐铐了起来,之前喊着“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的小黄毛这会儿才算反应过来怕是惹到了不能惹的人,白着脸憋着两泡眼泪,蔫不拉几被探员带了下去。
    江封又看了一眼江慎眉角那个口子,问秦川:“你这边有药箱吗?”
    “有的有的,在我办公室,江叔跟我来。”
    秦川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后面,和酒楼一样的装修风格,墙上挂着一幅仔细装裱好的大字,江慎瞧着有点眼熟,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是火火的字吧!”
    秦川笑:“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火儿送的生日礼物,还有一幅画,挂在三楼的天字号包间里,上回丁老将军到我这吃饭看中了,说要花一百五十万买下来,我没答应,啧,这可比其他摆件儿放着有面子多了。”
    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拎出一个药箱放到桌子上:“江叔,您过来坐。”
    小黄毛扔瓷片的时候用了死劲,伤口不仅长还挺深。秦川擦干净血迹,用棉球沾了点碘酒刚涂上去,江慎立刻“嘶”的倒抽一口凉气,抽到一半看着江封的脸色又硬生生忍了下来,挤出几分笑模样:“还行,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余火看着这张和江封足有五六分相似、眼下努力装作无事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消过毒喷过云南白药,秦川剪了一小块纱布将伤处盖起来:“伤口有点深,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趟,问问医生要不要缝针,再打两针破伤风。”
    “不用不用,”江慎摆手,“真不用,这么点大的小伤哪要上医院的,我没那么娇气。”
    江封没看他,转头看向靠坐在桌子上的钱国栋:“钱叔还没吃饭吧,先吃饭,吃完饭我开车送江先生去医院,再送您回家。”
    秦川插了一句:“包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菜色按照江叔和钱先生一贯喜好来的,现在过去等几分钟就能吃。”
    钱国栋应下来,江慎还想再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又闭了起来。
    “我跟余火这边还有其他朋友在,”江封对钱国栋道:“今天就不能陪您喝酒了,改天一定做东找钱叔好好喝一顿。等会儿吃完饭钱叔给我打电话就行,咱们一楼大厅会和。”
    “行行行,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们俩。”
    江封又和秦川道了谢,然后拉着余火一起往外走。走到距离办公室门口不过几米远的楼梯转角处,以不高不低的音量哼了一声: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学人家斗殴。”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少将:呵。
    第147章
    江封喝了不少酒, 这幅状态当然不能开车。想开车还得余火帮忙。
    庆功宴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两人站在临江的阳台上, 余火贴合江封的掌心输入几道灵气循环运转,灵气过处, 原本晕沉沉的醉意立刻如融雪般消失得干净彻底。
    江封打了个激灵, 神清气爽天灵盖一片清明, 抬起手掌握了几下拳头:“这就行了?”
    “嗯,”余火点头,“你身体里一点酒精都没有了,就算测试也测不出来的。”
    啧, 娘的。江封心中暗骂一句,倒是可惜了秦川那两坛陈酿。视线扫过余火因酒意上涌而微微发红的眼角和眼睛里雾蒙蒙一层水波, 越发多了几分惋惜气闷:他还想着借酒行凶回家这样那样呢。
    低头含住余火湿润红艳的唇瓣,舌尖撬开牙关探进去狠狠作了一番乱, 然后在他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两口:“你跟梅琴他们一起先回去, 别开车,打电话让公司来人接。我这边事情办完之后就回家。”
    余火半靠在他怀里有些喘,酒意混合着情潮使得眼中水波更加明显,明知道江封是故意的这时候却也不好跟他计较,深呼几口气从他手臂里退开, 点点头:“路上小心。”
    约好了在一楼见面, 江封下楼的时候江慎和钱国栋正站在酒楼门外,旁边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面色恭敬的男人,江封认得, 是江先生的秘书,姓宋。见到江封后立刻鞠躬问好:“少将。”
    江慎闻声转过头,大概是让秘书送了衣裳过来,之前那件晕染血迹的衬衫已经换掉了,新衬衫雪白干净烫得笔挺,要不是眉角贴着块纱布,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之前以一敌三大杀四方的场景。
    对着江封笑:“我有司机,让小宋开车送我去医院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江封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脚下不停,迈着两条健壮笔直的大长腿直接走到院墙对面,掏出钥匙解了车锁,伸手把后座车门拉开:“上车。”
    江慎不动如山地勉强坚持了一会儿,然后在江封的目光里走过来钻进后座。
    江封看向钱国栋:“钱叔要不要先回家?让小宋送您。”
    钱国栋也走过来:“不用,回家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们俩去医院看看,要不不放心。不用扶不用扶,我自己能行。”将折叠拐杖收了起来,扶着车门矮身坐到江慎旁边。
    江封关上车门,对宋秘书道:“你开车跟在后面。”然后坐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滨江酒楼离医院不算太远,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进门挂了个急诊,医生检查后重新清洗了伤口,缝了三针,做完皮试打了一针破伤风,另换了一块纱布遮住半只眼睛,瞧上去倒有几分匪气。
    “伤口不要沾水,不要喝酒保持饮食清淡,一个星期后过来拆线就行了。”打量一眼几人的气势,医生开完单子后又加了两句:“多注意休息,药房在二楼楼梯拐角处,下楼就能看见。”
    “多谢医生。”
    江慎道过谢,几人离开急诊室,宋秘书很快就把药取回来了。
    “你让小宋开车送你回去吧,”江封对着江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我送钱叔。”
    “哎,行,”江慎憋了半天又憋出四个字:“……路上小心。”
    钱国栋住在三环附近的一处中高档小区,小区里环境很好,有桥有水绿树成荫,还带着一个长条形面积挺大的小公园。
    江封把车开进小区里的树荫底下停稳,钱国栋下了车,并没有支开拐杖,指着不远处的小公园道:“陪我进去坐一会儿?”
    江封点头,跟在钱国栋后面往公园里走。眼下正值晚秋,h市偏南,桂花菊花依旧开得浓烈,银杏树金黄的叶子洒了一地,各种颜色汇聚在一起十分好看。
    钱国栋沿着鹅暖石小道往公园深处走,速度不快,江封仔细看了两眼,除了稍微有些停顿凝滞,步伐瞧上去和正常人并无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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