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琛把那些人的儿女都弄来了猎场,而他们长居住军营,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忽然间知道了,顿时就军心大乱。
    他和张泰霖原以为是杀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却不知道原来萧谨琛早已经想出了对应之策。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对应之策,而是一个十足的圈套,引他们上钩而已。
    从一那个逃出宫的宫女开始,他们就已经被萧谨琛牵着鼻子走了。
    “永定侯还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萧谨琛看着他,淡淡开口,言语中透出上位者的威严。
    “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话好说。”郑冲自嘲,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宫女……当真是假的吗?”他到现在还存有一丝妄想,总觉得萧谨琛年纪轻轻,不像是有那般城府的人。
    “永定侯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朕呢?”
    萧谨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郑太后把持朝政那几年,郑冲作威作福,把自己当成了二皇帝,当真是风光无两,但现在还不是跪在他面前的阶下囚吗?
    帐外又有人进来禀报:“回陛下,锦衣卫已经把张家包围了,请陛下下令。”
    张泰霖谋反,按律是要诛九族的,锦衣卫正等着萧谨琛格杀勿论的口谕。
    大家都在等着萧谨琛发号施令,但那人却站了起来,低头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张泰霖谋反,其罪当诛九族,但朕念在他当初拥戴有功,且这些年在朝中兢兢业业,所以免其九族死罪,所有人原地羁押,待朕回京,再做定夺。”
    ******
    叛乱平息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营地。
    仅用一晚,就平息了一场动乱,年轻的世家子们无不佩服当今圣上的运筹帷幄。
    丫鬟打了水过来给苏皎月洗漱,云诗秀见她神色还有些呆呆的,只笑着道:“你兄长注定是要成就千古帝业的人,娇娇也很快就要母仪天下了。”
    苏皎月哪里经得起云诗秀这般打趣儿,脸都红了起来,不过郑冲和张泰霖伏法,也算是萧谨琛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大有杀鸡儆猴的作用,相信在短期内,朝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乱。
    她这里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没过多久,便有丫鬟进来回话道:“姑娘,乐善郡主和她母亲出事了!”
    苏皎月和云诗秀赶去她们营帐的时候,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小丫鬟们吓得不敢出声,有两个年长一些的婆子在门口守着。
    “里面到底怎么了?”苏皎月上前问道。
    那两个婆子一脸惶恐,支支吾吾了半日,最后才无奈道:“姑娘要不……自己进去瞧一眼?”
    另一个婆子却急忙开口阻拦:“怎么能让姑娘看那些……”
    苏皎月心下好奇,便让丫鬟上前,将那营帐的帘子拉开一道缝隙,里面的一幕顿时将她吓得退后了一步。
    满地都是碎了的茶盏,还有东倒西歪的桌椅,只是没见到人,等她们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乐善郡主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连被子都没有盖,浑身上下,青紫不堪,人还昏迷不醒着。
    叶氏也是昏迷不醒,身子伏趴在椅子上,还保持着被人□□过的姿态。
    饶是饱读过小黄书的苏皎月,看见这样的场面还是被震慑到了,吓的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脸颊顿时涨红了起来。
    外面围着这么多的人,也不知道多少人进来瞧过了。
    但苏皎月还是让自己很快平静了下来,急忙吩咐下去道:“你们几个人去打些水来,先帮郡主和她母亲擦洗一下身子,穿上衣服,然后再去请太医过来。”
    昨晚后半夜叛军来袭,萧谨琛发了禁令,让所有人都留在帐篷不要出来,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惊慌失措,营地一度非常混乱,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浑水摸鱼,偷偷的溜进了乐善郡主的营帐,打晕了丫鬟,将她们母女两人给玷污了。
    苏皎月简直不敢想下去,在这皇帝驻扎的大营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乐善郡主是要去鞑靼和亲的人,现在弄成这样,和亲肯定是不可能了。
    苏皎月想了想,又吩咐下去道:“这些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准往外传一句。”
    ******
    大帐中的人终于都散去了,萧谨琛喝了一盏桂圆茶,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曹玉顺从帐外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人又道:“主子已经去过了,请了太医,如今就只等着那对母女醒过来。”
    萧谨琛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曹玉顺退下,过了片刻,又喊住了他道:“吩咐下去,就地休息,午时开拔回京。”
    他这里才说完,就听见门口小太监进来回话道:“回陛下,苏姑娘过来了。”
    苏皎月已经从帘外走了进来,两人都是彻夜未眠,萧谨琛依旧神采奕奕的模样,苏皎月瞧着却有些憔悴。
    萧谨琛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跟前,将她拉入怀中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回去睡一会儿,离拔营还有两个时辰。”
    苏皎月往他怀中靠了靠,她也不知道萧谨琛有没有知道乐善郡主的事情,但这件事情终究关系到大魏的颜面,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乐善郡主的事情……”苏皎月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萧谨琛就伸出了食指,按在了她的唇瓣上。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凑过去嗅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缓缓道:“你放心,朕的大营还是很安全的,她们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皎月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要是没有萧谨琛的授意,谁有胆量在这里做这种事情呢。
    ******
    狩猎的大部队回到京城,已是晚上亥时的事情了。
    京城里的官眷们到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氏和苏老太太都没有睡下,在垂花门外等着苏皎月和苏谨瑄回来。
    苏政一早就出去打探过了,城里风平浪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只是已经有了传言,说锦衣卫的人忽然把张家围了起来。
    他们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外头便有婆子进来回话,说苏皎月的车架已经到了门口。
    徐氏和苏老太太都迎了出去,瞧见苏皎月和苏谨瑄安然无恙,只都松了一口气。
    “这永定侯也太过胆大包天了,竟然敢谋反?”饶是经历过三朝的苏老太太,对于谋反一词,还是有着天生的畏惧。
    “祖母放心,叛军并没有打到大营来,兄长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谋,早已经有了对应之策。”苏皎月只开口道。
    “那也够吓人的。”怎么说也是带着她一起涉险了,可退一步讲,若是萧谨琛不带着苏皎月,只怕那些人也没那么容易上钩。
    “我就说陛下怎么好好的要去狩猎,原来因为这个。”苏政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山西猎场向来是京郊第一易守难攻的地方,萧谨琛选择在那里布防,确实是英明之举。
    “永定侯活捉,张泰霖也被锦衣卫捉拿归案,看来你兄长可以安枕一阵子了。”苏老太太笑着道,“咱娇娇总算可以安心待嫁了。”
    第150章 完结章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张泰霖被关押的地方。
    几个看守的侍卫见萧瀚进来,将他牢房上的锁打开了。
    诏狱阴暗潮湿, 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血污气息, 张泰霖蓬头垢面, 带着脚镣手铐面壁而坐, 听见身后的动静, 只稍稍侧了侧身子。
    “你为何会走到这一步?”萧瀚站在他的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似乎还有着诸多不解, “当初你与我同吃同住,还立下了誓言, 说他日我若登位,你必定一心辅佐, 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张泰霖没有回话,过了好片刻, 他才转过头来扫了萧瀚一眼,淡淡道:“那些话我一句也没有忘记, 但我只答应过效忠于你,并没有答应过效忠于你儿子。”
    萧瀚闻言, 却是冷冷的笑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道:“不……你唯一效忠的,只有权势。”
    ******
    九月底, 瑞王萧瀚护送鞑靼使臣离京, 遵照大魏祖制, 重回封地,萧谨琛亲自将他送到十里长亭外。
    秋日天气渐凉,官道两旁秋草枯黄,萧谨琛站在亭中,屈膝下跪。
    萧瀚却一把拦住了他道:“你如今是一国之君,只需跪天地神明,用不着跪我。”
    但萧谨琛却还是执意跪了下来,朝着萧瀚磕了三个响头。
    “儿臣有事情要向父王请罪。”萧谨琛这次是以儿子的身份开口的,“父王为人宽厚仁德,却也因此多遭磨难,被奸人所害、被贱人所迫、被情义所累。”
    萧瀚听他这么说,回想自己这一生,仿佛也确实这样经历过来,唯一最愧对的人,便只有萧谨琛的生母。
    萧谨琛见他没有说话,又继续道:“乐善和她母亲的事情,是儿臣将计就计,给鞑靼人送的便利。”
    “你……”萧瀚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叶氏已然殉节,而乐善也因此得了失心疯,早已经失去了神智。
    可对于从小看着长大的乐善,萧瀚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乐善这孩子,是我宠坏了,把她养的丝毫不懂分寸。”
    不远处的马车里传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分明还是少女的声线,却好像全无神智一般。那笑声刚止住了,便有小丫鬟在那儿叹息道:“郡主你乖乖的,我们马上回兰州去了。”
    “回兰州、回兰州……乐善要回兰州咯!”里头传出乐善郡主的傻笑声。
    萧瀚偏过头,不去听那马车里传来的声音,对萧谨琛道:“这样也好,我带她回兰州去,有瑞王府罩着,她也能安度此生。”
    萧谨琛低头不语,过了片刻,见萧瀚就要启程,这才开口道:“叶氏也并非殉节,父王无须因她的死而内疚,朕不过就是给她留一丝颜面而已。”
    ……
    大魏隆太元年,外戚郑冲勾结阁老张泰霖叛乱,仅一夜之间就被新帝萧谨琛平乱,史称“秋弥之乱”。
    同年,郑冲张泰霖伏法,新帝赦免其族人,准其原处居住,所有参与此案的官员一律赦免,朝廷一时间气象清明、海清河晏,大魏在一片祥和中度过了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
    直至三月二十八,先帝孝期已过,是钦天监拟定的宜嫁娶的黄道吉日,大魏后宫马上就要迎来一国之母。
    然而作为苏皎月娘家的承恩侯府,此时却还在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慌乱之中。
    早上天还没亮,苏皎月就被喜娘给喊了起来,徐氏也一早就过来了,看见坐在梳妆台前仍旧睡眼朦胧的苏皎月,忍不住着急道:“我的个小祖宗,你怎么还阖着眼呢,快醒醒,宫里的花轿可就要来了。”
    苏皎月打了个哈欠,外头天还没亮透,她房里还点着油灯,这时候哪里来的花轿呢?
    丫鬟送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洗脸,外头便有婆子进来传话,说云老夫人和云诗秀到了。
    云老夫人是苏老太太为苏皎月请来的全福人,整个大魏,除了苏皎月,还有谁配让首辅夫人当全福人呢?
    苏皎月一下就醒了过来,换上了一套正红色的中衣,迎了两人到里间来。
    云老夫人这么起一个大早,是来给苏皎月开脸的。
    徐氏早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劈得细细的红线,茉莉花磨成的香粉,一家人围坐在那里,看着全福夫人为她开脸。
    云诗秀和周贺的亲事也定了下来,日子选在了五月里,是周贺亲自来承恩侯府请了苏老太太去云家说的亲。
    虽然周老太太脑子有些不清楚,奈何云首辅对周贺却褒扬有加,云老夫人最后倒也点头了。
    如今离云诗秀出阁也就剩下了两个月的时间,平日里苏皎月请她还请你到呢,一直躲在闺房里绣嫁妆。
    徐氏见云老夫人一早就到了,自然心里过意不去,只笑着道:“让老夫人这么一早的过来,真是对不住了。”
    云老夫人一边给苏皎月开脸,一边笑着同徐氏道:“侯夫人可别这么说,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家秀姐儿,等到五月十六那一天,侯夫人不也得早起吗?”
    徐氏儿女双全,唯一的姑娘又成了当今皇后,实在是有福之人,云老夫人请了她当云诗秀的全福人。
    一席话说的两个姑娘倒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云诗秀只开口道:“前两日何家退亲了。”
    苏皎月略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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