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修罗场,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既然那少女不愿意开口,那他就做个顺水人情,帮她出面,揭穿渣男。
    晚宴上的宾客看着这四人迎头碰上,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电光火石的场景,不约而同地住了嘴,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一瞬间,场上就安静了下来,就这么看着四人交汇之后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钱富选择最先开口,他看了一眼青年,又看了一眼尤一:“这是?”
    之前说了,他记人能力很差,基本上记得的也只记个姓氏,还得是经常来往的合作伙伴。
    而合作伙伴的下一辈,他不太认得全,即便他们之前过来给自己敬过酒。
    他看着站在自己小棉袄身后亦步亦趋的青年,轻轻皱了皱眉,突然觉得站在尤一身边的男人,似乎还是身后的混小子要更加顺眼一些。
    青年却以为他是在问尤一是谁,主动上前一步,点头微笑:“这是贺少的女朋友,我在洗手间恰好撞见她,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话音落下,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青年看着被点名的男人面色不虞的模样,心中得意一笑。
    被当场戳穿脚踏两条船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等了一会,男人沉着一张脸开口。
    “你们怎么会在洗手间遇见?你进了女厕?”
    那阴测测的声音,仿佛他只要点上一下头,他今天就别想竖着出这个宴会场的门一样。
    青年:“……”
    钱富锋锐的小眼神也立即瞪了过来:“你竟然进女厕??!”
    他太阳穴跳了跳,有些无力地解释着:“您误会了,我没有进女厕……”
    今晚遇见的人,怎么脑回路都有点不太正常?
    钱富这才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们俩怎么会凑一起去了?”
    尤一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道出真相:“爸爸,他是想跟着我过来,问问阿喻喜不喜欢他这样的。”
    钱富:“…………”
    贺凉喻:“…………”
    青年:“…………”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对着那眼里汇聚起了狂风暴雨的男人喃喃重复了一遍:“爸爸……???”
    尤一不可思议地抬眼望了他一下,又嫌弃地皱了皱小脸:“你好重口啊。”
    第51章 五十一块都不给我 ...
    尤一话刚说出口, 不仅仅是那个青年,连带着场上听见这句话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何止是震惊, 他们简直是太伤心难过啦。
    虽然看那钱董事长和贺太子爷聊得起劲, 但这不是没有什么表态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梦想还是要有的, 虽然大多数都不会实现。
    但在千金没出场之前,那都是未知数不是吗?
    结果这千金居然早就出现了,而且居然是那个之前被贺太子爷一直陪同,并鞍前马后伺候着的小姑娘。
    本来怀揣梦想,眼里的光只熄灭了大半的青年才俊, 这下全都耷拉着耳朵, 蔫儿巴巴的如同丧家之犬。
    其中以场地中央的青年最盛。
    他苍白了面孔, 看着对面那微眯起眼, 剑眉横竖,一张俊脸上写满了“你他妈想怎么死是否要留全尸”的男人,虚弱地咽了咽口水。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转过身子,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 几秒钟就跑得没影。
    “……”
    贺凉喻将右手的指骨捏得嘎嘣作响, 心道你走慢半步老子要把你两条腿给打折了。
    同样大动肝火的还有钱富,他虽然很佛系, 但并不傻, 稍稍反应两秒就知道那青年是什么意思。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他才觉得更加恼火,怎么看起来年纪轻轻的, 心机这么重,净想些有的没的,在那觊觎着他家的小棉袄,企图挑拨离间。
    还有周围那些人,一听到说尤一是他的女儿之后,眼里迸发出的光汇聚起来最远可以照到冥王星去,蠢蠢欲动地拿着手中的酒杯,如同窥见了目标的猛虎一样,伺机而动。
    之前怎么就不见他们过去跟自己小棉袄说上半句话呢
    本来还有些高兴于能把尤一公诸于世的他顿时沉下了脸色,冷哼一声,招手将沈知非给叫了过来。
    “我要回家啦,你在这撑一下场子吧。”他一脸不快地跟男人交代着,不虞的面色倒是吓跑了不少想要上来恭维的人。
    沈知非:“……席都没开,蛋糕也还没上呢,您怎么就要回去了?”
    他揉了揉涨痛的脑袋,有些服了这个越活越老,越老越调皮的老顽童了。
    “你帮我切就好啦,在这里面呆久了,什么金玉满堂我都没胃口了,走了走了,我要回家。”钱富不耐地挥了挥手,拉起沈知是和尤一就往外走。
    沈知非:“…………”
    他切算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谁的生日宴会啊??
    还有那跟在后面的姓贺的,人家叫你一起回家了吗?是不是有点太自觉了??
    **
    四人穿的光鲜亮丽的,男的西装革履,女的裙摆轻扬,尤一本以为他们是要回去那河边的小别墅的。
    毕竟什么马配什么鞍。
    谁知道,几人坐着车子,在晚高峰稍显拥堵的车水马龙里兜兜转转半天,居然回到了城中村里。
    一下车,尤一看着路灯映照下的斑斓流光,两侧熟悉的矮层建筑,以及——
    设计的非常宽敞的空寂沉默的街道,有些怔忪,木讷开口:“怎么村里都没人啊?”
    她才离开几天而已,怎么一回来,这个村像是变成了一座空城。
    沈知是哦了一声:“这村里住的基本上都是你爸公司的员工,今天应该大部分都带着家属一起去分会场吃寿席了吧。”
    她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应该刚开席,也就你爸这脑子不太同常人的,才会这么早回来。”
    尤一:“……”
    所以从小到大她叫的那些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以为从事各行各业的老街坊们,其实都是自己家公司的人?
    她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呆呆地抬起脚步,提着裙摆跟在钱富后面,上到了二楼。
    屋子里的摆设依旧如故,进门的时候沈知是直接两脚一蹬,把脚上的高跟鞋给甩到了鞋柜旁,赤着脚走进了客厅里,往沙发上摔了进去。
    “累死我了,我本来想找个机会去休息间脱鞋子放松一下的,谁知道赵钱孙李各种太太也跟着进了去,我这老腰啊,坐在沙发上直得几乎要僵了……”
    钱富乐呵呵地一笑,也坐到她旁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按了起来。
    尤一站在门口,看着把蛋糕放到餐桌上,折返回来玄关处,垂眼看她的男人。
    那是塞车的时候,路过一家蛋糕店,贺凉喻下车去买的一个现成的,只有一磅的蛋糕。
    而她听说,寿宴上的蛋糕,从下到上足足有十层,每层都有不同的设计,把富得留尤集团的所有商业版块诸如地产、酒店、矿业等等等等都画到了上面。
    她静静地看着男人半蹲在地上,拉起她的一只手搭上他宽实的肩膀扶好,然后低着头认真地给她解起了高跟鞋的带子。
    系带的设计有点复杂,他骨节分明的十指在其间来回穿梭着,碎发落了一些在额前,挡住了大半的黑瞳,目光认真而又专注。
    脚底板踩到松软的拖鞋上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由着男人拉着自己的手,慢慢走进了饭厅里。
    围在饭桌旁的两人正在插蜡烛,钱富看着沈知是挑出了五根大的九根小的,立即不满意了:“一大八小!以前都是这样的,你今年怎么就耍无赖啊?”
    沈知是偷偷翻了个白眼,嘴上还在埋汰着:“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总是催眠自己还是二八年华……”
    手上却还是把四大一小五根蜡烛收了回去。
    钱富见状又笑开了,本就不大的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我脸上还长青春痘呢,怎么就不二八年华了?我就是少年肥,等我减了肥,哼哼,你不要惊讶于你老公原来这么英俊哦!”
    说完之后,他又指挥着走进来的两个年轻人:“等会,关了灯再过来。”
    没开灯的屋子里,四人围站在桌旁,尤一跟着其他两人拍着手,轻声哼起了生日歌,微笑看着那越活越回去的男人闭上了眼,双手合握在胸前,静静地许着愿。
    几簇暖黄色的烛光被透过落地窗吹进来的风吹得轻轻摇曳着,掩映在少女闪着幽光的眸里,照出了一片莹亮。
    一只大手抬起,将温热的指腹在她眼角轻轻摩挲了起来,她也不躲,只抬头看着他浅浅笑着,边唱着歌,边露出唇边两个小梨涡。
    恢复到满室光辉之后,看起来心情大好的钱富到厨房里拿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出来,哼哧哼哧地往里面倒了满,然后拿起一杯掼到男人面前:“喝!”
    “……”贺凉喻看着在酒宴上喝了不少,现在才开始上头的钱富,微笑着颔首,拿起杯子凑到唇边,仰头而尽。
    杯子刚放回到桌面上,立即又被斟满,钱富朗声大笑:“不错不错,敬你是条汉子,喝!”
    贺凉喻:“……”
    看着突然就拼起了酒,下酒菜居然还是那个一磅的生日蛋糕的两个男人,尤一微启着红唇,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甚至于沈知是也加入到了战场里,自己拿了个杯子出来自顾自倒满,喝的很是痛快。
    她只觉得心里那微妙的感伤都被他们仨一下弄得消散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只托着腮帮子看着三人你来我往地在那里敬酒,就跟喝白开水一样唰唰唰,一瓶酒很快就干没了。
    随着最后一声“咚”,扛到最后的钱富也终于阵亡,红着脸趴在餐桌上打起了呼噜。
    尤一虚虚吐了口气,无奈地摇头一笑,正想起身去把这三个酒鬼一个个安排好。
    那最先倒下的男人却咻地一下抬起了头,按住了她的手腕:“我来吧。”
    尤一:“……”
    她鼓了鼓脸颊:“合着你没醉啊?”
    她还想着心上人原来酒量这么差,居然喝两杯就倒了下去。
    原来是骗人的。
    男人面上清俊如常,一点红晕都见不到,除了眼神要比平时更幽暗一些以外,根本就看不出来喝了酒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暗藏功与名:“适当的示弱,是翁婿关系得以可持续发展的三十六计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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