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肯定不会休的,毕竟六哥哥还要下场考秀才呢,不过,二婶她想再回张家,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杜氏犯了两件重罪。
    其一,差点害得张家长房断了香火。
    其二,杜屠户先是聚众在张氏祠堂闹事,然后又请来张扒皮干涉张氏祠堂公审,明晃晃的打了张氏一族的脸面。
    于私,老爷子要对长房有个交代。于公,老爷子若不惩罚杜氏,那张家就站在了张氏一族的对立面。
    所以,老爷子处置杜氏是顺理成章的事。
    “小九,爷爷让你到厅去。”
    “来了。”
    两人正说着事,就听到三丫来敲门,张九莘出了房门,三丫便低着头拿着鸡食到后院去了。
    ......
    “坐!”
    老爷子让张九莘坐到自己右手侧的靠背椅上,细细打量了眼张九莘,才慢慢开口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不错。”
    张九莘摇头:“爷爷,二婶被抓走公审时,孙子没有听从钱奶奶的吩咐,去村长家求情,孙子也有错。”
    与其让钱氏吹枕边风,还不如她主动请罪。
    老爷子轻笑一声:“虽然你三言两语的击退了那帮壮汉,但你到底年轻,杜氏犯下如此重罪,岂是你去村长家走一趟就能了结的。”
    “爷爷说的是。”张九莘乖巧一笑,她提这么一出,也只是以防老爷子秋后算账。
    张九莘的落落大方,让老爷子愣了愣,随后老怀宽慰道:
    “好,很好,之前你一直被你娘困在那间小屋子里,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几次,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小不顶事的,通过杜氏那么一闹,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我们张家男儿就没有孬种!”
    老爷子赞赏的看着张九莘,道:“说吧,这次也算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出来。爷爷一定满足你。”
    “爷爷,我想要读圣贤书,走科举路。”张九莘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老爷子作揖。
    “不行!”
    老爷子还没说话,躲在外面偷听的钱氏就一头闯了进来:
    “现在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还有余钱给你折腾,我看小九你这是病糊涂了。老爷子,你可不能陪着他瞎胡闹呀。”
    张九莘只是定定的看着老爷子,不做声。
    “咚咚咚”
    老爷子合眼,右手敲击了几下月牙桌,止住了钱氏的唠叨,慢慢道:
    “老婆子,眼看就年下了,你盘点盘点一下我们家今年的收入支出。”
    张家向来是大房记账,二房管钱。
    站在门外候听的栓子闻言,麻溜的把锁在小九娘房中的账本拿了出来。
    “老爷子,我跟......”钱氏还想要进言。
    老爷子淡淡道:“念”
    钱氏狠狠瞪了眼张九莘,不情不愿道:
    “我们家一共五亩水田,早稻收获1000斤,晚稻收获八00斤,早稻3文钱一斤,晚稻口感较好,价格上升为4文钱一斤,共折银六两2钱。”
    这几天,张九莘也从栓子那里打听到,这个年代一亩地平均产4石稻谷,也就是240斤左右。
    张家是家道中落后才开始从事农活,不比别家的稻田照顾精细,肥料也下的不足,所以平均产出才200斤。
    钱氏翻过一页,继续道:“大郎每月上交月钱500文,我每月织布平均入账200文,大郎媳妇绣活每月进账100文,十一个月,共折银八两八钱,加上老爷子你平时上山打猎挣得,我们今年一共进账24两。”
    张九莘默默的叹了口气,24两看似很多,可刚才钱氏算的水稻收入是没有减去赋税的,其实细数下来,一家人也只能勉强混个饱。
    因为,一年要交两道赋税,夏税征麦、秋粮征米,贞文初年改革赋税,推行“一条鞭法”:夏税秋粮不再收实物,一律折为白银上交。
    这固然有便民之处,但对男耕女织自给自足没有银子来源的民户来说,就麻烦了,非得用米麦去换银,而每逢纳税之月,那米麦就被压得极贱,卖不到应有的价钱,很吃亏。
    再有,还有人头税,三岁以上的,每人每年要交100文钱,不论男女。
    此外,家里每年还需要出一名男丁到朝廷指定的地点服徭役,每年需要服20天的徭役,这都是白干的,没有补偿,活又重,不是壮劳力的话,回来后都会大病一场。
    张家一直都是以银代劳,这又是一笔大支出。
    更别提二房六哥在镇上读书,每月束脩就要一两半钱,加上每到年节,就要给夫子送节礼,还有每日吃食、笔墨纸砚的花费。
    为此,张家原本家道中落后剩下的几十亩田产,才过了十几年,到现在就只剩下五亩水田了。
    张九莘觉得这固然是张家花费大,但是与张家人不会经营也有很大关系。
    “老爷子,你瞧瞧,账上就只剩下一百文了,要不是你这次打猎回来又挣了一两银子,我们连小六的夫子年礼都没钱置办了,哪还有什么余钱供小九读书!”
    钱氏拍着账本,一副要把张九莘吃了的模样:“老爷子您若是执意要小九念书,那也行,让他到松木庵走一趟就是了。”
    “放肆!”
    老爷子禁闭的双眼豁的一下睁了开来,一股杀气震的张九莘在内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我说过,就算是饿死,你们也休想再动慧娘的一分嫁妆。”
    钱氏在孙子辈面前被落了脸面,愣了半晌,“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我不活了,我没日没夜的织布干活、伺候你们一家老小,临了临了,还不及人家的半根手指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
    钱氏显然是真的伤心了,掉头就出了厅,往后院而去。
    张九莘心里震了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老爷子提起她的奶奶林燕慧,而且显然奶奶在老爷子心目中占据了极重要的位置。
    可为何,奶奶却带着二姐住进了松木庵?
    “小九,你想要进学堂,考科举,有这份心,爷爷很满足、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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