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仔细观察他动作,受伤并不像是伪装,若是装的,这孩子未免演技太好。
    她让他洗干净手,用酒精擦拭过,才把枣糕给他。
    孩子吃糕的时候,她卷起他裤脚,看到小腿上一道撕裂伤,伤口根本没有处理过,呈现湿润的暗红色,还渗着血水与浅黄色的液体。
    莫晓不由暗暗皱眉,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摇摇头,只顾狼吞虎咽地吃糕。
    “你家里人呢?”
    他仍是摇头,费劲地吞咽。如意给他倒了水,他却根本顾不上喝,只是拼命往嘴里塞枣糕。
    莫晓怕他吃噎着或是一下子吃撑,便让如意先把糕收起来,对他道:“你跟我回去,若是乖乖的,再给你吃剩下的。”
    他一嘴的糕来不及咽下,朝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杨如意收起来的食盒。
    莫晓吩咐车夫驾车回晓春堂,路上替他清理了伤口,用消毒纱布包扎。
    没一会儿他们回到晓春堂。
    莫晓把这孩子交给董妈,简单说了遍发现他的经过,又嘱咐道:“你带他去把身上衣裳换了,擦洗一下。他腿上有伤,小心别沾着水。”
    “哎,作孽哦!这可怜孩子,瘦的都摸不到肉了……”董妈唠唠叨叨地感慨着,将孩子带去清洗了。
    竹苓候在一旁,总算捞着机会说话:“先生,督公来了。”
    莫晓心头一喜:“他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有一阵了。”
    莫晓匆匆向里走,才绕过屏门就见芮云常坐在堂里。
    真见到他了,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也只是平平淡淡道一句:“你来了?”
    芮云常“嗯”了一声。
    莫晓道:“我去过你家了。”
    他轻点一下头:“我知道。”
    “你先回去过了啊……”莫晓恍然,接着又道,“我回来路上遇到个孩子,他饿坏了,身上还带着伤……”
    芮云常听见她在外头与董妈的对话,已经知道她回来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却没打断她,只是望着她,听她不停地说,嘴角渐渐浮上一抹浅笑。
    莫晓不禁也笑了:“你等等我,那孩子腿上的伤只是初步处理了一下,还要缝合。啊,对了,你用过饭没有?”
    芮云常微笑道:“用过了。今晚我不走。”
    莫晓去诊室准备手术时,芮云常走到晓春堂外,一名干事从暗影中走出来。
    芮云常低声道:“去灯草胡同的人可以回来了。”
    干事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董妈把那孩子带来诊室,僮儿的衣裳给他穿都嫌太宽长,看着空荡荡的,过长的衣袖裤脚都卷起来了,鞋子也偏大,只能拖着走。
    董妈替他清洗时已经问过他名字身世,这孩子爹娘都没了,在外流浪多年,连自己姓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唤作小幺。其实就连小幺也只是个排行,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连名字也没起过,就随口小幺小幺地叫他。
    董妈双手往小幺腋下一夹,便轻轻松松地把他拎到了手术床上,还感叹了句:“这孩子可真是够轻的!”
    小幺坐在床边,略显惊惧地望了眼一旁桌案上的手术用具,又看了眼在外袍上罩着长褂子的莫晓。
    莫晓柔声对他道:“你腿上的伤要缝起来,就像衣裳破了要补一样,不然就会越破越大,身上的伤口不缝会烂开,会因此丢了命。所以要把它缝好,不让它再变大。”
    小幺迟疑着点点头。
    莫晓又道:“缝的时候会疼,可是缝好之后伤口慢慢长好就不会再疼了。你怕不怕疼?”
    小幺摇摇头。
    莫晓倒了一杯酒给他:“喝了它,就没那么疼了。”他年纪太小,又太过瘦弱,且刚刚吃过枣糕,她不敢给他服用麻药,就只是用酒麻醉。
    小幺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咽下去后却呛咳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莫晓让他躺下,稍微等了会儿,待酒力发作,示意董妈卷起他裤子,按着他的腿,竹苓与石斛在一旁做助手。
    让莫晓意外的是缝合时小幺没有挣扎,甚至没怎么动过,只是小声哼哼着,含糊地叫疼,针尖入肉时会颤抖。
    她快手快脚缝完伤口,上药包扎。
    董妈替小幺擦洗时,发现他身上还有各种擦伤与淤青,莫晓便一并把有创口的地方都上了药。
    手术结束后董妈把昏昏欲睡的小幺抱去休息。
    两个僮儿收拾用具,莫晓脱下长褂子,洗完手一回头,便见芮云常斜倚在门口望着她。
    她擦干双手,朝他走过去。
    芮云常握起她两只手放掌心里暖着,刚做完手术时,她手总是冰凉。
    莫晓朝他笑了笑,随后神色变得郑重:“我有话和你说。”
    芮云常的笑容亦淡了:“去你屋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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