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中年大叔挑着灯笼看了看小马驹,起初脸上是高兴的,过了一会儿,脸色沉下来,皱起眉头。
    边暖心里很紧张。
    虽说和那生魂没说几句话,也不知她性情如何,但她随着她来到沈家也算一种缘分,她若能留下来,日后在沈家,好歹也算有个认识的伴儿。
    刚进到暖阳的身体里代替暖阳活着的那段日子里,起初面对偌大的院子,和满院子的陌生人,她心里很是难受了一阵子。
    那种找不到人说心里话的孤独感,她真的不想再有一次。
    这沈家也不知是怎样的人家,万一没个好相处的人,她岂不是会过的很煎熬。
    打心里,她希望她能够留下来。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想法是有些自私。
    紧张的等待小马驹做出选择的过程中,边暖觉得时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情了,上次有这样的心情还是在一千年前,那时她对未来充满憧憬。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失去了一切,甚至失去了在这个世间存在下去的权利。
    边暖苦笑。
    没关系,她现在这个状态,再惨不过就是报不了仇,含恨灰飞。飞灰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明明还残留一口气,却什么也不做的等着结束。
    小马驹似乎还在纠结做选择,边暖有些等不下去了。
    “我想你能留下来和我做个伴儿,行吗?”
    小马驹抬起头看向边暖,专注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它眨了眨眼睛。
    边暖激动:“你同意了?”
    小马驹以行动回应,在草垛上挣扎了一下身体。
    母马见小马驹终于动了,激动的嘶鸣,绕着小马驹打转。
    挑灯中年大叔本以为不成了,准备离开,见状将收回的灯笼再对着小马驹挑近,眼中又有了欢喜之色。
    边暖激动的指挥道:“慢慢来,别着急,先找到平衡再起身。”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投生到小马驹身上的生魂做了几世的人,做马还是头一回,又是带着记忆投生,意识里还是人的意识,对这新的四条腿的身躯完全不熟悉,根本掌控不了。
    它在草垛上挣扎着尝试了又尝试,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别说站起来,就是调换个躺的姿势都难做到。
    边暖看的心急,想上去帮把手,却苦于没有身体,想帮也无力,看向挑着灯笼的大叔。
    大叔也发现了小马驹需要帮助,但他却没有想要上前帮把手的意思。
    看大叔淡定不动的样子,边暖觉得指望他是指望不了了。
    就在这时,母马又发出一声嘶鸣,只见它绕着小马驹转了一圈,然后低下头抬起前蹄踢小马驹身旁的干草。
    意识到母马是在做什么,边暖忙提醒小马驹道:“你用四肢借着身边垫起来的干草的力起身,一点一点慢慢来,别着急,小心别被干草擦破了身体,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小马驹听进了边暖的话,试着用身体寻找借力点,这次有了成效,身体离开了地面,只是还是起不来。
    边暖那个着急啊,恨不得自己附身到小马驹身上亲自操控小马驹的身体。
    “你别着急,歇歇再试试,你可以的。”心里着急的不行,嘴上还是说着安慰鼓励的话,生怕小马驹就此放弃。
    不过她的担心倒是多余了。小马驹身体里的生魂听进了她的那番话,不想寻死了。
    没有停歇,小马驹不停地用身体寻找借力点,比边暖还要着急想要快点站起来。这家主人就在眼前,它得好好表现证明自己是健全的,日后才能讨得欢心,舒服的过完这一生啊。
    天色越来越亮,朦胧晨色渐渐褪下,东边天际边现出云霞,太阳快升起来了。
    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照进马厩时,小马驹终于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
    边暖激动的不行,奈何不能放声欢呼,只能默默看着心里发热。
    中年大叔抬手一拍大腿,嘴里连道两遍:“成了!成了!”也是十分的欢喜激动。
    鸡鸣声应景的响起,黑夜过去了,新的一天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边暖透过马厩看向东边天际,心里既有激动,又有忽视不了的满腹愁绪,还有一丝难得的平静。
    这样的日出于她,是看一日少一日,能多看时,她想多看看,牢牢记在心里,等黑暗来临时好靠着回忆捱过去。
    中年大叔吹灭灯笼里的烛火,踩着欢快的步子小跑着离开马厩,向主家报喜去了。
    边暖收回视线,对小马驹道:“你好好在这里,我去去马上回。”紧跟着那中年大叔的脚步也离开了马厩。
    她得赶紧熟悉熟悉沈家的环境,看看沈家小女儿是哪个。
    她跟着那中年大叔出了一道月门,转过一道弯儿,没走几步又一道月门,穿过那第二道月门之后竟就到了主院。
    极小的院子,院中连个做屏风的假山摆设也没有,进了月门,院中一切一览无余。
    北向两间主屋居室,西边一间耳房便是全部。
    她跟着那中年大叔进去时,院中正站着个男子在打“太极”。
    中年大叔朝那正打“太极”的男子草草行了一礼,便将马厩中的喜事告知男子:“老爷,红枣今早生了,母子平安。”
    男子一听,忙停了手上动作,转向中年大叔。
    边暖看清男子的模样,是个约莫三十刚出头的男人,蓄着胡子,模样倒并不显得老成,看着很随和,很好相与的样子。
    心道,这大叔唤他作老爷,看来这男人便是沈家的男主人了。
    她猜的不错,男子正是沈家家主,沈括,而向沈括报喜的中年大叔是沈家的门房刘喜。
    沈括道:“生了个公的?”
    刘喜挠挠头:“没看,就看见生了。”
    沈括不悦了,朝刘喜瞪一眼,厉声道:“是公是母都不看便跑过来,我要你作甚!”一甩衣袖,大跨步朝月门走去。
    边暖一怔。得,只是个看着好相与的。
    那刘喜原地站着,目送沈括走出月门,口中小声嘟囔:“我一个门房,又不是马夫,能起来帮你看一眼已经不错了。”
    边暖看向那刘喜,再一怔。她以为的中年大叔竟不是个中年大叔,而是个长相老成的小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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