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大中午啊!
    顾玄芝还在屋里躺着, 盘算下午那些树苗送过来之后该怎么安置呢, 结果就听到隔壁屋传来的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这夫妻俩怎么这么不要皮面呢?”
    顾玄芝懊恼地跳下炕, 快步走去灶屋把腾空的麻袋拿上,拎着一把小锄头就出门了。
    朱春草和顾玄芝是前后脚出门的, 与孑然一人的顾玄芝不同,朱春草还领着杜家荣和杜家棉兄妹俩,她疾走几步追上顾玄芝,骂道:“那两口子是不是太不要脸了?这才大中午啊!孩子们都在呢,让孩子听到那声音像什么话?”
    顾玄芝看一眼脸红的快要渗出血来的杜家棉,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高粱饴来,给杜家荣和杜家棉兄妹俩一人一块,转移话题道:“大嫂,等地头的菜都卖完之后,我准备起新房子了,离地头近些,离那两口子远些,我不想天天都直面那夫妻俩整出来的幺蛾子。”
    朱春草盘算了一下,同顾玄芝商量,“四弟妹,我估摸着等你那些菜卖完,挣的钱连同我和你大哥这些年攒下的钱,差不多就也能盖一处新院子了,但也可能差一点儿,到时候能不能找你借点儿?肯定不会拖你太久,手头只要宽裕了,立马就还你。”
    顾玄芝点头,只要把地头种的那些菜卖出去,她铁定能攒不少钱,就算不动杜振华早先攒的那份也绝对够借给朱春草盖房子用。
    “没问题,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和我说一声就成。加荣和加棉兄妹俩都不小了,老祖宗讲究个男女八岁不同席,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但一大家子挤在一个炕上睡,难免还是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得盖新房子。等菜地里的事情忙完,咱俩一块儿选地方,然后去找村委会批。”
    俩妯娌边说边唠,刚走到菜地的地头,还没摘菜呢,就看到王雪梅拎着一个装凉白开的罐头瓶追了上来。
    妯娌三个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无奈与尴尬。
    王雪梅喘了几口气,突然噗嗤一下乐出了声,“大嫂,四弟妹,我同你们说,刚刚二哥二嫂不是办那事儿么,我家家文原先已经睡着了,我和振民用枕头捂着脑袋不想听,但二嫂叫的声儿太大,把家文给吵醒了。”
    “家文这孩子睡醒时的脾气不大好,扯着嗓子就骂,谁家大中午的杀猪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振民差点儿给那一嗓子给吓得翻到地上去,我乐得憋不住了,赶紧往外跑。二哥和二嫂后来就没了动静,肯定听见了……”
    顾玄芝:“……”这小屁娃的嘴真毒。
    朱春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全身的肥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她边笑边说,“家文这孩子说话可真逗,老二和那李萍听见之后,估计得生生呕死吧!杀猪……哎呦喂,啊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
    顾玄芝问王雪梅,“三嫂,你说家文会不会被他二伯和二大娘给记恨上?你多盯着些,咱二嫂那性子邪得很,脑子里的想法也与一般人不同,我怕她心里憋什么坏水儿。”
    王雪梅浑然不在意,她连连摆手,“大人闹意见归闹意见,她李萍还能牵扯上孩子?”
    妯娌三个几乎没午睡就跑来了地头,吭哧吭哧摘了一下午的菜,摘了有七麻袋,朱春草和杜振国夫妻俩蹬着三轮车去县城赶晚市去了。
    等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杜振民约好的苗农把树苗给送了过来,顾玄芝同杜振民在山脚下那一片儿挖了不少种树的坑,让苗农先在那边种,顾玄芝又赶紧同杜振民去了菜地里,沿着田垄挖了不少坑,这才给杜振民一时头热买下来的五十亩树苗安了家。
    时隔数月,顾玄芝又一次深更半夜拎着水桶往返于河边与田地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给果树苗浇水是全家出动的。
    就连没啥力气的小姑娘杜家棉都抱着一个脸盆来来回回地跑,等每个树坑都用水浇透了,一家人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了家。
    洗涮过后,顾玄芝不安心,担心种的那些树苗活不了,这才想到土地爷传承里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术法。
    不过那术法需要修出金丹才能用,原先她想用的时候没这个资格,前一阵子修出金丹来,有这个资格了,结果却忘了这回事。
    她一拍脑门,悄悄控制着自个儿体内的那颗金丹沉入地底,晃晃悠悠地遁到了她那五十亩地中,一圈圈几不可见的波纹荡漾而出,有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顾玄芝感觉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明明在炕上躺着,但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家那五十亩地中的一草一木,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只要她动动手指,那金丹就能替她做成很多事情,诸如给那些新移栽的树苗赋予生机,原先她都需要亲自上手的,现在她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办到。
    油灯早就熄了,顾玄芝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又尝试了一下山神和河伯传承中的那些术法。
    上一次尝试山神的传承时,她一不小心给弄出了个山崩,这次顾玄芝就小心了许多,她再次将自己的意识附着到那山体之上,内视山体中的结构构造,发现山体中有暗河是与山脚下的涌河向沟通的,她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既然山体中存在暗河,那她为什么不将地下水通往暗河的溶洞给堵上,然后在山上开一个小豁口出来,让地下暗河转为地表河流,流经她那五十亩菜地之后再汇入涌河呢?
    想要开山易石,那需要山神的传承,想要引水改道,那需要的则是河伯的能力,甚至于说,想要在原本平平整整的庄稼地里整出一条河道来,那还需要动用土地公传承中的术法。
    三管齐下,顾玄芝很快就结合地形造出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小河道来。
    那河道是真的小,仅有两米宽,河道的边沿都是用土给夯实的。顾玄芝将山体中下泻的地下河道溶洞堵上之后,在山体上的岩石上造了一条裂缝出来,借用河伯之力引导水流向她规划好的河道中流去。
    人往高处早,水往低处流,顾玄芝每遇到一处不大适合水流通过的地方,她就适当地修改一下河道,发现山中的涌水量有些大,她舍不得再让河道占用耕地面积,就适当地调整了一下堵住溶洞的那块石头位置,将水流分成两路,一路走地上,一路走地下,最后齐齐汇入涌河中,也算是殊途同归。
    做完这一切的顾玄芝觉得并不算啥,可第二天一大早朱春草与杜振国去菜地里摘菜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朱春草差点将眼珠子都给惊得掉下来。
    “振、振国,这是咋回事?咱昨儿个不是就种了点树,还浇了点水吗?今天怎么就多出一条河来?”朱春草结结巴巴地问。
    杜振国同样惊讶,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沿着那小河走了一遍。
    一直寻到山脚下,看着那从石缝里迸溅喷涌而出的水流,杜振国了然地说,“大概是前些日子山崩的时候,把这山里的某个暗河给震改道了,应该是山里憋的水多了,昨天实在憋不住了,就给冲出一条石头缝来,一晚上往外喷水,可不就形成一条河了么?”
    朱春草也就是问问,相比起摘菜卖菜,她一点都不好奇那河是怎么冒出来的。
    夫妻俩摘好菜就骑车往城里去了,到了新时代购物中心门口,刚把秤杆拿出来,就有一群拎着羊角锤的人凑了过来,可把杜振华与朱春草夫妻俩给吓得不轻。
    朱春草见来人是一个黑黑瘦瘦的老头子,稍微平静了一些,问,“大爷,您起这么早就来买菜呢?”
    那黑黑瘦瘦的老头子摇头,“我不是来买菜的,是想同你们打听一个人,叫顾玄芝。你们四处走街串巷,见过的人多,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听……”
    ‘过’字还没说出口,杜振国的脚背就被朱春草给狠狠踩了一脚,他扭头去问朱春草,“你干啥踩我?”
    朱春草没搭理他,而是问那黑黑瘦瘦的老者,“您找顾玄芝什么事儿?”
    这人正是带着学生来找顾玄芝的地质学院古生物系的教授牛秀禾。
    在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讨论之后,国内地质学界最终敲定,这块被农民无意中发现的化石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务必尽快保护起来,牛秀禾教授多方活动关系,忙活了数月,虽然派学生来过这边进行实地调查,然而那些学生做事一点都不可靠,调查成果几乎为零,让他们来找顾玄芝,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找着。
    这不,牛秀禾决定要亲自参与古生物的挖掘与开采,顺路就来给顾玄芝把锦旗给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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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纸包火
    牛秀禾教授把顾玄芝做的事情详细细致地同朱春草说了一遍, 涉及到那些专业性的东西, 朱春草一句话都没听懂, 不过有一句话她听懂了——她那个特别能耐的四弟妹挖出了一块对科学界很有意义的石头来,摇身一变就成了科学界的功臣!
    “我认识顾玄芝,我认识顾玄芝, 今天早晨还见着面了呢!”朱春草忙不迭地说,“我是她大嫂,我卖的这些菜都是她种的。我四弟妹就是能耐, 同样是种地种菜,她种的粮食比别人家的高产,她种的菜也比别人家的菜新鲜水灵,人家种地还种成了国家的功臣!”
    一大通彩虹屁拍完, 朱春草瞅了瞅已经排了老长的队, 就同牛秀禾教授说,“要不您再等一会儿,我们把这菜卖完之后,赶在中午前就要回村里。到时候让我男人蹬三轮车把你给载回去,省你走这么长的一段路。”
    牛秀禾教授摆手,“不用, 你把你们村的名字, 还有去你们家的路给指指就好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同县里说过了, 县里说要派一个锣鼓队过去,还要给顾玄芝同志颁发奖状和大红花呢!”
    一听牛秀禾教授, 朱春草立马就乐了,她比自己要得那奖状和大红花都要高兴,连忙报家门,“哎,那行,我们家就在杜家庄下洼沟。你们去了村里之后,根本不用费别的劲儿,直接找村里人问那个承包了五十亩地的杜家四媳妇在哪儿就成,杜家四媳妇就是我四弟妹,顾玄芝是她的大名。”
    牛秀禾教授得了准确地消息,立马就带着学生去县委了。
    临近杜家庄下洼沟的那个山突然山崩的事情,县委高度重视,生怕这是什么自然灾害的开端,尤其怕重蹈数年前汤山大地震的覆辙。
    原先县里想的办法是直接把整座山都给挖了,那就算它想崩,那也绝对崩不出东西来,更不可能给山下的老百姓造成危害与损失。
    可省里前段时间突然下发了一个文件,说是那座山不能挖,地质学院的教授在这山上发现了个什么什么东西,这座平时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山摇身一变就成了国家级重点保护区,需要地方上的配合,把这座山给保护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县委的人都挺高兴。
    一定是地质学院的教授在这山上发现什么矿了!
    该不会是金矿吧!
    就算不是金矿,那来个银矿也好啊……实在不行的话,那就算来个煤矿也不错,煤矿都能挣好大一笔钱呢!
    期望值有多大,失望时造成的心理落差就有多么大。
    没有金矿、没有银矿、没有煤矿,有的只是一种古生物,据说对科学研究有什么重大意义,但对于地方经济而言,却是半点功用都没有。
    县委领导的心里凉了一大截,好在有人脑子活络,提议说,“既然这是省里的要求,没办法违抗,那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宣传一下县城的名声,争取将县城的口碑打出去。不是说那种化石很重要吗?县里完全可以组织人开采化石,咱开采不了矿,那卖化石也能赚不少啊!文件里不是说了么?咱这地儿出现的化石是全世界首次发现的,物以稀为贵,肯定能值不少钱。”
    听了这人的建议,县委领导立马就来了精神,卖化石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可具体的操作还没安排下去,牛秀禾教授就跳出来泼凉水了,“化石属于国宝,不允许私下交易买卖,不然属于违法犯罪的行为。不过这个化石是从你们县里产出的,虽然是由国家来接管,但每开采出一块化石,你们县都能够得到一毛五分钱的补助。”
    县委:“……”
    一毛五分钱,真真是一大笔‘巨款’了!
    这还不如烧瓦烧砖呢,一块砖瓦都值这个价,关键还是烧砖瓦的话,一烧就是一窑。哪像那去山上刨古生物,刨一上午都不见得能够刨出个什么东西来。
    那个脑子活络的人又出主意,“既然咱这儿是蝎子粑粑独一份,那肯定会有不少人来参观吧,咱把那山上拾掇拾掇,整一个公园出来,旁边还可以建一个招待所。”
    “甭管这公园最后能不能赚钱,咱都算是积极响应国家的政策与号召,对领导您来说,这不就是妥妥的政绩吗?走到哪儿都能带到哪儿去。”
    “咱还得抓紧‘全世界头一份’这个名号,把这名声给吹响。那些地质学院来的教授不是想研究么?那就让他们好好研究,咱建一个国内独一无二的地质博物馆,或者是整一个什么地质实习基地,实在不行的话,以咱县教育局牵头,建一个地质中专,抓紧咱现有的优势,做出其他人想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成绩。领导,您到时候想要再往上升迁一下,谁能挡得住?”
    县委领导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多云转晴了。
    “有道理啊……要是把那山开成了矿,顶多是把县里的经济水平提一提,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政绩,可要是能把咱县里的这个地质上的优势发挥出来,那绝对算是政绩,还是谁都抹不去的政绩!”
    县委领导乐开了怀,当下就拍板决定,这件事必须得好好地操办,顾玄芝身为促成这件事的功臣,县委也必须给予特别的关照与优待,该给的奖励一个都不能少,该给的荣誉也必须一个不落地给!
    于是乎,全县最豪华的锣鼓队就被找来了,由县委出资,请那些人开着车一路吹吹打打地朝杜家庄下洼沟驶去,所过之处,无不掀起了超高的话题度。
    ……
    顾玄芝吃过早饭后就去地里头了,她先是检查了一下昨夜开辟出来的小溪流,确定五十亩地的浇水灌溉问题都能解决之后,又检查了一下那些树苗的生长情况,大概是有金丹滋养的缘故,那些树苗的生长效果好到不可思议。
    至于地里头还种着的那些菜,顾玄芝稍微盘点了一下,估摸着再给朱春草和杜振国一礼拜的时间,地头的这些绿叶菜就都卖完了,她惦记着新种一茬东西。
    最实用的还是种菜,可那五十亩地里都种上了书,光照条件大大减弱,种菜的效果肯定会受到影响……思来想去,顾玄芝决定改种药材。
    被顾玄芝瞄准的药材是三七。
    三七可是个好东西,有散瘀止血、消肿定痛的功效,对于咯血、便血、崩漏、外伤出血、胸腹刺痛、跌打肿痛等都具有十分不错的疗效,市场十分广阔。
    最重要的,三七这玩意儿喜阴,就适合在顾玄芝种的这些果树下种,刚好搞一个多种植物混合种植,将土地充分派上用场。
    只不过三七与菜种不同,菜种随便挑个时间把种子埋地里,然后浇浇水就可以等着出芽了,三七毕竟属于药材,金贵许多,得提前就搭好种植棚,然后进行采种与育种工作,等播种完,还得进行定植工作。
    等这一切基础步骤全都进行完之后,还得时不时为这些金贵的药材进行除草培土以及追肥、调节温湿度、摘除花蕾、越冬管理、荫棚管理等一系列的事情,比种菜麻烦多了。
    顾玄芝托着下巴坐在地头,绞尽脑汁地扒拉土地爷传授下来的那些知识,想要找一个经济价值高、种植难度低的作物出来,可惜想了半天,三七依旧是最佳选择,她只能认命。
    远处传来的那叮叮咣咣的敲锣打鼓声吸引了顾玄芝的注意,顾玄芝以为是村里哪户人家要娶媳妇,搞了这么大的排场,就把农具收起来准备回家。
    走到半路,顾玄芝与那锣鼓队的人来了个狭路相逢,她又不是来抢亲的,十分自觉地就把路给人家让开了,怎知那锣鼓队的人也不动了,就停在路上盯着她一个劲地吹吹打打。
    顾玄芝郁闷至极,“这是咋回事儿?”
    她扭头就去问身边那个与她站在一块儿围观热闹的老太太,“大娘,今儿个咱们村有谁家结婚吗?闹腾得这么喜庆?”
    那老太太同样一脸懵逼,“没听说啊……你看这车,是不是县委那个?当初来咱们村收走公粮的车就是这个,我记得可清楚了!”
    顾玄芝:“县委来的车???”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顾玄芝没有任何的犹豫,拔腿就转身往后走,怎料那从车上挑下来的老头子动作更麻利,连站都没站稳就冲她喊,“顾玄芝同志,你别走啊!我们是代表国家和人民来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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