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简单洗漱了下,相继上床。他们高三那年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还象征性地放点毛绒玩具隔开,此时倒是不需要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矫情,也不磨蹭,但在火候未到的时候也有足够的自制力。
    张思芮这样想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结果不过须臾,她就十分罕见地红了脸。霍蔚蹭了蹭她的脸颊,亲了亲她,然后隔着被子把她搂进了怀里。
    第15章
    第十五章
    霍蔚睡了长长的一觉,睁开眼睛时,午饭时间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张思芮早就起来了,她正戴着耳机擦头发,刚刚能扎起来的头发,有几缕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显得她蓦地年轻了许多,像个可以不闻世事只埋头看书的高中生。
    他起床的动静惊动了她,她转头看过来,眼角弯了弯,跟着扯掉耳机线,往桌上一扔,直接用电话跟人沟通。
    原来不是在听歌。他想。
    张思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床尾放着她的小行李箱,里面扔着两件毛衣一条长裤以及一只敞着口的化妆包,虽说是化妆包,霍蔚前一晚在浴室里略略看过一眼了,也就是最基础的水乳洁面。她正跟周小年争辩:“嗯,是的,他的口述记录我看了,跟现场基本吻合,确实有个脚印,窗帘也确实是撕烂了,但是……”
    “……”
    “我明白,但这太巧了,你留意下我特别涂黄的那部分细节,我这两天一直在琢磨,真有点不对劲,我觉得你跟韩捷或俞晏一起再审审。”
    “……”
    “行,那就这样,我?赵局给了我一天假,我起晚了,正收拾东西要回去……当然一个人,你想象力真丰富。”
    “……”
    张思芮转头望了望刚洗漱完正往身上套毛衣的霍蔚,稍微捂了捂嘴巴,道:“你帮我去专院给他约个号,我回去要缝上他的嘴。”
    付崇峥这个大嘴巴,在大晋高速路上堵着,都不耽误有图有真相地卖她——霍蔚的粉丝并没有人起床上厕所,但付崇峥起了,他周到地给他们摄了视频和照片,路上堵车无聊,蹭了赵大千的移动热点,上传到他们臭名昭著的“三儿与大神”群里了。
    雪一夜未停,但早就转至小雪,环卫工人把前夜的积雪堆去了绿化带,路上只剩一层潮湿,只偶尔一段有一层不成气候的薄雪,两人开着车一路缓行,倒也算顺畅。早饭睡过去了,午饭也过了点,但由于不太饿,就不想将就,索性沿途一路看着,希望能找到一家合眼缘的餐厅。
    张思芮渐渐感觉眼前的街景眼熟了,她指挥道:“再往前走,前面有个斜路口转进去,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你带我去吃的那家餐厅?”
    霍蔚问:“餐厅还开着?”
    张思芮道:“嗯,开着,琪琪昨天还发了朋友圈。”
    霍蔚第一次约会带张思芮去的是一个在当时的张思芮来说血贵的自助餐餐厅,一百八一位。她亦步亦趋跟着他进门,再跟着他直往最深处的雅座而去,中途有人给个关注的眼神就会感觉尴尬,毕竟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她本来是计划去吃八块钱的兰州拉面的。
    餐厅一年前重新装修过,个别角落甚至采用了年轻人喜欢的动漫元素,并不比隔壁外来的西餐厅看着跌份儿。张思芮一路看着,带着霍蔚走到最里面的卡座,卡座由一个大动漫人物挡着,隐蔽性很好。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餐厅里并没有几桌人在吃饭,霍蔚目送张思芮前去取食,慢吞吞摘了口罩。
    张思芮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了,餐盘里的食物摞得恨不得比脑袋都高。她伸手将他的水杯推至角落,洋洋洒洒摆了一桌食物。
    服务生在他们桌前溜达两个来回,最后忍不住上前提醒,剩下的食物超过两百克是要额外收费的,张思芮笑着摆摆手,道,我们能拿多少就能吃多少。
    张思芮打发走服务生,折着衣袖坐下来,道:“来,左边这两个餐盘里都是低卡的食物,你在减重,这些都没问题。”
    霍蔚也忍不住道:“太多了。”
    张思芮闻言波澜不惊:“不多,两顿饭没吃,是时候暴饮暴食了。”
    张思芮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用行动解释了什么叫“暴饮暴食”,她也并没有吃得多快多大口,甚至看来是细嚼慢咽的,但霍蔚就是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餐盘渐渐空了堆叠了起来。
    张思芮咀嚼中夹起一堆生菜,再带着一小块鱼肉,一起送到霍蔚嘴边,她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垂眸看了看,张口吃了。她给他一个满意的眼神,用生菜包裹着鱼肉继续投喂,道:“琪琪现在来这里吃饭都得提前空腹两天,你那时候作为一个高中生,零花钱真得很多,而且来这样的地方,也好像总是没什么胃口。”
    霍蔚没搭腔,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顺便偶尔接受她的投喂。他那时候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干脆就带她来了自助餐厅,她去取她喜欢的食物,他在一旁默默备注,但来了几次他就发现那些备注没什么用,她没有特别喜欢或特别不喜欢的食物,好像只要是能吃的,她都愿意试试,只要放进嘴里的,好不好吃,她都能咽进肚子里。
    动漫人物另一侧的对话渐渐引起了张思芮的注意。她跟霍蔚漫聊着,悄悄支愣起了耳朵。霍蔚很快就察觉她的不专心,他微微皱眉,转头往回看了眼。
    “黄姨,我跟您说,我们虽然叫它‘糖豆儿’,但它跟糖豆儿毕竟是不一样的,不能说想起来就吃,忘了就算了,您回忆回忆,您这个依从性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有些时候躺在床上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吃没吃药。”
    “倒是有一些时候,依稀记得是吃了,就没再吃,或者依稀记得是没吃,就再吃一回。但总有弄错的时候。黄姨岁数大了,记忆力哪能那么好,那定个闹钟嘛,耳朵有点背,闹钟也老了,有时候就关不掉,有时候就不响。”
    “黄姨,黄姨,不要着急,我刚刚就是一个猜测,很多人都有这个问题,我就顺嘴一问。老年人总是丢东忘西的,我爸妈也是这样。是这样,药啊,也分人,什么药都是。你比如‘糖豆儿’,我妈只吃了两个月,去医院检测,各项指标都回到正常值了,所以你这一点起色都没有,可能也不止是个依从性的问题。”
    “要不是依从性问题,那能是什么问题,小李你不要隐瞒黄姨,你只管说,我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毛病?”
    “真没有,黄姨,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老感觉自己哪儿哪儿都有病。你真的就只有糖尿病,其他器脏都好着呢。你听我解释,我们这个药,临床试验结果显示,有百分之四的患者是吸收不了的,他们体内有xr3w抗体,药在体内不能充分分解就被排出体外。您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针对这百分之四的患者,我们研发了特供药。实话说,特供药药效跟‘糖豆儿’是没多大区别的,但价格贵出去十三倍,也没有办法,毕竟需要特供药的只有百分之四的人,制药公司的成本总要摊一摊的。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我们可以帮你申请专项医保,专项医保报销百分之八十四,价格也就降下去了。”
    套路其实是这样的:特供药价格血贵,作为长期甚至终身保健用药就更贵,不做第一选择,只好转向专项医保。但专项医保不好申请,需要划钱找关系,也许要花一万两万,也许要花八万十万,端看老人的棺材本儿厚不厚。如果老人行至此时还没有醒悟,那就再“诚实”而“抱歉”地告知您的专项医保申请审核失败——理由张口即来,或是假托申请人自己的条件不达标,或是碰瓷一下国家的某项政策。最后的结论是,您还是得全款买特效药。
    张思芮用湿纸巾擦了擦嘴,再端着霍蔚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口罩、帽子一一给戴上,起身大步走向夸夸其谈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二十四五的样子,一身休闲装,很明显的好丈夫好爸爸形象,他看到张思芮面色不善地走过来,眼神乱了下,转头借着喝水掩饰不安的情绪。倒是那位“黄姨”,大约是察觉出张思芮的攻击性,面上露出了很明显的不满和抵抗,似乎只要张思芮敢说一句不中听的,她就要给她好一顿教训。
    张思芮直立在他们桌前,看着截然不同情绪的两个人,一时竟不知怎么切入他们的对话,她抿了抿唇,掏出证件照摆在桌上,道:“小李是吧,你接着说,我爸妈也有跟黄姨一样的毛病,要真是好药,我给他们也捎上几盒。”
    男人只以为张思芮是个管闲事的路人,没成想是警察,他匆忙收拾着桌面上本来打算用来唬人的“文件”,口不成言:“我们这个药目前是临床内测阶段,不能随便给的,得去医院检查,要看化验单数据的。”
    “黄姨”在一旁不高兴了,道:“你这个姑娘静悄悄地掏个证件是要吓唬谁,我跟我侄子聊聊天,你也要管的?”
    张思芮转向她,解释道:“不管他是不是你侄子,他是在骗你,没有特供药,也没有专项医疗。”
    “黄姨”火了,她慢腾腾起来,紧盯着张思芮的眼睛,道:“我眼睛花是花了,但没瞎,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是不是被骗了。小李,你吃好没有,我们走。”
    张思芮以前没有跟过类似的案件,只听俞晏说过,办这样的案件,最大的阻力不在嫌犯,反而在老人。她以为眼下只有一个老人,且是女性老人,就比较好对付,毕竟她有警官证在手。但很显然,她太过乐观了。“小李”先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赢得了“黄姨”来自骨子里的信任。
    张思芮轻声叹息,转而望向男人,压住那些纸张,道:“我刚报了警,我同事们转眼就到,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呆着,什么东西都不要动。”
    “黄姨”横遭无视,分外不服,伸手就去掰张思芮的手指——她不知道张思芮压在掌下的是什么东西,但那是小李的东西。
    张思芮舌头抵着牙床转了两圈,险险咽下呵斥,她正要再劝一句“你要是不信我,一会儿穿警服的人来了,他们跟你解释”,就听到霍蔚的声音——
    “阿姨,你看看,你认不认识我。”
    张思芮闻声回过头,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到霍蔚当着餐厅里寥寥几桌食客的面,缓缓摘了帽子和口罩。
    第16章
    第十六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霍蔚的恋情最后是这样被公布的——一段不停摇晃的视频,一间不起眼的自助餐厅,一个不和谐的诈骗现场,一个不温柔的女人。
    大疆早做了准备,所以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坦坦荡荡的。大致意思就是霍蔚与张思芮是旧识,以前也曾交往过,彼此因为少不经事分开,因为依然相爱重新在一起。张思芮是圈外人,而且是国家公职人员,希望霍蔚所有的影迷朋友能给予不打扰的祝福。
    张思芮在搬家途中看到大疆的回应,裹挟着大包小袋百感交集。大疆官方账号上盖棺定论的“因为少不经事分开,因为依然相爱重新在一起”令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总以为自己跟霍蔚的交往和分开有种种原因、巧合、意外和不得已,是比较特别的那一例,但在他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周小年和韩捷也同样百感交集——他们两个趁着休息来帮张思芮搬家。当然,你很难分辨他们是出于同事爱,还是出于有机会跟霍蔚近距离接触。
    “大疆真的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以前公布徐回恋情的时候就直接@武七七,有人爆料徐回和武七七回滇市是去商讨婚礼细节,大疆就直接祝他们旅途愉快。你看这多美好。”韩捷帮张思芮收纳着桌面上的化妆品,顺便跟两人聊着,“而朝歌和星图就不一样了。他们为了防小人,反而常常把自己弄得很不君子。你比如他们的艺人结婚、怀孕、生子、离婚,你要不就诚实公布,要不就在大家臆测时保持高逼格沉默,结果总在第一时间急赤白脸地否认,装腔作势地发律师函,再在第一时间被打脸,你看这多不美好。”
    周小年“刺啦”撕开封箱胶,遍寻不到剪刀,干脆低头用牙齿咬断,他想了想,保守地道:“我们毕竟不在人家的圈子里,不知道人家做每个决定都有什么考量。夏虫不可以语冰,我们是夏虫。”
    韩捷竖起了大拇指:“禅意满满!稳当!不过话说回来,你跟悦悦备孕都备很久了,并不打算结婚么?”
    周小年默了默,席地坐下,道:“其实并没有备孕。最开始只是开玩笑,开着开着就像真的了。她爸妈嫌我工作危险,作息也不规律,一直是不同意的。”
    张思芮跨坐在行李箱,用体重将之合上,再艰难地锁紧。她伸手一抹汗,望向表情落寞的周小年,慢慢道:“是悦悦一开始开玩笑要生了孩子抱回家再结婚的,她有这样的态度就很够了,她爸妈那里你都可以慢慢磨。”
    韩捷反应很快,立刻也跟着鼓励他:“人家养了二十来年的姑娘,不放心稀里糊涂嫁出去,磨你两年怎么了?!”
    周小年笑笑,低头继续自己的打包工作。
    韩捷“哪壶不开提哪壶”颇为尴尬,故而急切地转移话题,向着张思芮道:“你们那个视频啊,虽然是诈骗现场,但真有些畸形的浪漫。”
    张思芮唾她:“你跟许言午才是畸形的浪漫。”
    三个人聊着天收拾到天擦黑,结束一天拍摄工作的霍蔚就赶到了。他应张思芮的要求,带来了十份有徐回签名的唱片和自己签名的电影海报——路锦森特别要求的王戈的签名海报正在港市至大都的路上,这两天就到了。韩捷和周小年用面红耳赤和期期艾艾表达了看到大疆电影招牌的激动。
    韩捷厨艺好,在张思芮乱糟糟的房子里给大家做了最后的晚餐,有鱼、有肉、有汤、有时令小炒,乍一看,色香味俱全。霍蔚把行李放到车里回来,最后一道菜刚好上桌。
    韩捷一脸期待地盯着霍蔚咽下第一口汤,问:“怎么样?味道行么?”
    霍蔚客气地道:“比我做得好。”
    韩捷倏地瞪了眼:“你亲自做饭呢?”
    霍蔚道:“我……”
    张思芮屈指敲着桌子,引来了韩捷的注意,她缓缓咧开唇角,道:“他也亲自吃饭呢。你说稀奇不稀奇?”
    韩捷无言以对,半响,她夹一撮青菜嚼着,轻叹着温柔地道:“也就是我这两年被许言午磨得没什么脾气了,要不然就是当着我本命,我也得把你打哭。.”
    张思芮懒得跟她耍嘴皮子。局里组织的各种比赛,韩捷唯一能稳赢的也就是文职人员和周小年。但有个事实此处还是得点出来。她道:“你本命是徐回,这是周小年也知道的事儿。”
    周小年夹起了尾巴,并不愿意被两人的战火波及。
    饭后,韩捷和周小年相继离开,韩捷离开前问张思芮房子要怎么处理,张思芮表示房租交到了明年四月份,没办法退,干脆就借给高瑞暂住吧。
    高瑞正跟高敏冷战,最近一直住在张思芮新给他找的书屋里。
    韩捷表示真是个喜闻乐见的消息。高敏也不过个十六七岁未成年的小女生,但确确实实是个令半个西城分局都头痛的人物。她倒也不是个坏孩子,只是这几年几乎不间断的变故让她变得特别敏感偏执,又是个姑娘家,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的。
    张思芮最后把房间收拾了下,写了很多小纸条贴到冰箱上,就跟着霍蔚离开了。离开时,霍蔚怀里抱着一米多高的毛茸茸的“大白”,她怀里抱着同样尺寸的“趴趴熊”,背影看起来特别像是幸福和谐的一家四口。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走向小区最深处的车位。
    “大疆在晋市,你搬到大都来住,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
    “有人说你跟徐回不合,是不是真的?”
    “不是。”
    “你的回复超过两个字要收费的?”
    “……”
    两个交往中的人同居,就有个不能避开的问题,是睡一个房间还是睡两个房间。张思芮自己琢磨了几天,实在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就直接做好了睡一个房间的准备。具体来说,就是她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了几套比较贵也比较性感的睡衣和内衣;悄悄向路锦森要了如果怀孕就暂时转做文职的承诺;甚至洗澡时看到胸口腰上的疤痕,去咨询了做去疤手术的费用和可行性。
    结果霍蔚却直接把她安置在他隔壁的房间。
    张思芮眼看霍蔚要出去,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我们不如就……”
    古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好不容易做好准备了,要是就这么算了,她就得重新经历一遍稍微有些折磨人的心理活动:我的胸部好像太平坦了,如果以前多喝木瓜牛奶就好了;我的腰上有道长疤,如果当时不那么懒,多涂几回药就好了;我如果表现得游刃有余会不会显出好像阅人无数的轻浮;我如果表现得太过青涩会不会显出贫乏无味……
    霍蔚转身静静望过来:“‘不如就’什么?”
    张思芮陡然察觉自己身为一个女性角色如此急切的不妥了,她耳根微红,嘴角却蓦地牵起,表情自然地道:“不如就早点睡,我明天早班,八点之前就得出门,你呢?”
    霍蔚顿了顿,道:“跟你差不多时间出门,但接下来一个礼拜都有大夜戏,就不回来了。”
    张思芮做了然状点头,转身去安置自己的“大白”和“趴趴熊”。她余光瞥到刚刚特意自行李箱里翻出来的粉色盒子,嘴角微微耷拉下来,这些布料稀少却很漂亮的衣服买都买了,不展示出来真是有点不甘心。霍蔚其实只是爱她的精神和灵魂,并不爱她的肉.体吧……真是令人惆怅。
    “喂。”霍蔚出其不意地叫她。
    张思芮闻声回头,一头撞进了霍蔚怀里,她骚眉搭眼儿地正要退出来,就感觉霍蔚的胳膊牢牢圈住了她的腰线。他垂眸看了看她,然后在她不解的目光里,埋首自耳际一直吻到她颈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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