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捏着筷子的那只手撑着脸颊,笑着看她,玩味地问:“你是吃不下了吧?”
    她咬着那快硕大的虾肉,不由地瞪了他一眼,似嗔似怪。
    盛鸿年咧嘴笑,伸筷子过去从她嘴里把虾肉夺了下来。叶清欢一怔,眼睁睁看着他把那半截虾肉丢到自己嘴里,又把她那半碗饭拿过去拨到自己碗里。
    她正发愣,他又给她盛了碗汤,特意挑了两块西红柿加到汤里,把碗放到她面前,说:“喝点汤,吃点蔬菜。虾肉吃多了容易上火,你补点维生素中和一下。”
    叶清欢觉得脸上微热,忙端起碗低着头小口地喝汤。
    盛鸿年一边看着她一边吃着她的剩饭,吃得津津有味满心欢喜,突然就瞧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只是个简单的白金指环,没有任何纹饰。听潘素说了原委他对这事儿便不怎么在意,便问:“这戒指谁给你买的?”
    叶清欢埋头喝汤,想也没什么好瞒他的,便说:“我自己。”
    盛鸿年拿筷子头碰了碰那枚戒指,语带嫌弃地说:“这款式太旧,看着也不值钱。你戴戒指不就是为了给人造成已婚的假象?你赚得不少,却戴这么便宜的戒指,被人家看到了会认为你老公没钱,或者压根不重视你,随便买了个婚戒对付你。到时候该对你心怀不轨人一样会觉得有机可乘。”
    叶清欢拧眉,想他这套理论她倒是没想过,她歪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确实朴实无华得很。
    当初潘素出了这个主意,她想试试。有天路过商场的时候进去挑了最近的一个柜台,买了个尺寸合适指环就戴上了,至于价格,好像是三千多。她靠这个确实挡掉了一部分男人,可也确实有知道她是已婚身份依旧纠缠的。
    可能真有部分原因是他说得这个缘故,她想是不是该去换一枚。
    “明天我给你买个好的。”盛鸿年说,那口气像是要送她件衣服那么随意。
    叶清欢讶然,抬头看他。盛鸿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得她都要误会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大,一枚戒指而已……
    “你戴什么尺寸的?”盛鸿年凑过来,端详她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手指这么细,恐怕得戴最小号……”
    叶清欢把手藏到餐桌下面,绷着声音说:“不急着换,忙过这阵子再说。”
    盛鸿年眯了眯眼,感觉到她的紧张,也不想逼她,只说:“也好,这阵子忙,等忙完了再做打算。”打算一下怎么把他跟她的关系弄成名正言顺。
    盛鸿年接着吃饭,叶清欢继续喝汤,突然凄厉地叫起来,声音从客卧传来,两人互看一眼,忙扔下饭碗跑过去。
    客卧的地板上一只小猫躺在地上不省猫事,嘴巴周围一团呕吐物,里面带着血。池年守在一旁,冲着他们两个不停地叫。
    叶清欢赶紧跑过把小猫抱起来,小猫还有气儿,可嘴巴往外淌着血。叶清欢惊慌失措了,抬头求救地看盛鸿年,盛鸿年当机立断,说:“去医院!”
    叶清欢这才醒过神,立刻去拿猫笼过来,把小猫轻轻放了进去。盛鸿年却说:“把猫全都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一点后吧
    叶清欢一怔, 不解地看向他。他拧着眉头说:“怕是跟吃那条生鱼有关。都带上,去做检查。”叶清欢顿悟, 赶紧把另外两只小猫也抓了过来放到猫笼里。盛鸿年则抱起了池年。池年出乎意料地乖, 仿佛很通人性地能明白了事态的严重。
    两人带着猫匆匆出门,惊动了对门的潘素。叶清欢这几只猫被潘素养得比跟叶清欢都亲,她知道是猫生病后二话不说冲回家去揪了件衣服就换上了,电梯来了的时候她已经拎着鞋子光着脚跑出来,边往脚上套着鞋子边弯腰往猫笼里看,直问:“严重吗?要不要单独把它拿出来抱着?”
    下了楼,盛鸿年开车, 载着三人四猫冲去了宠物医院。到医院后做了b超, 怀疑是鱼刺刺破了小猫的胃壁,需要立刻手术。小猫被送进了手术室, 另外两只小猫跟池年一起都做了检查, 幸好无事。
    一通折腾下来便是凌晨以后了。
    小猫的手术做了两个小时,医生从它胃里取出了一根又粗又硬的大鱼刺, 拿给三人看, 再三嘱咐不能再给猫吃生鱼了, 不但会有寄生虫,生鱼的鱼刺更硬更韧,难以消化。说小猫的麻醉还没过,现在是术后危险期,需要在宠物医院住几天。
    医生走后,叶清欢跌坐到椅子里, 把脸埋进手心。
    她很自责。
    对她而言,池年并不是一只猫那么简单。她十八岁从海城去了澳大利亚,二十三岁又从澳大利亚回了海城,颠沛流离的十年,只有池年一直陪着她。池年是她的朋友,姐妹,池年的孩子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下午盛鸿年问她猫吃生鱼有没有事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如果及时把鱼从猫嘴里夺下来,就不会让小猫遭这么多罪。
    她养猫养了那么久,知道猫吃生鱼会有风险,却侥幸地认为会没事。因为她的侥幸,一只小猫险些丧命……想到这些她就非常难受。
    盛鸿年站在叶清欢跟前,本想抱抱她,手都伸出去了,快要落到她肩头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他理解她对池年的感情。
    十年,别说是一只猫,就算是一个物件,用了这么久也会有感情。他知道她现在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他跟她亲近,她很难拒绝。可在他看来,这样总有点儿趁人之危的意思。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收回来,坐到她身旁的椅子里。他把声音放到最柔和的状态,对她说:“会没事的。”
    叶清欢闷闷地“嗯”了一声。
    盛鸿年故意调侃:“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长记性,以后还敢吃生鱼不。”
    他这话略刺耳,叶清欢扭过头看他。他歪着脑袋冲她笑,说:“不过我是长记性了,以后再也不敢买生鱼回来了。你家这猫明明是个年纪一大把的阿姨,跑起来却像个行动敏捷的少女,我都追不上。”
    他这通胡说让她心里头一松,斥道:“乱说。”
    “你怎么知道池年听我这样说它会不会很开心?你们女人不都喜欢被人认为年轻吗?它虽是猫,可也是只母猫。”盛鸿年依旧笑着,信口胡说着。
    “别闹了。”叶清欢轻声说,被他逗得嘴角微弯。
    盛鸿年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骤然的肢体接触让她身子一僵。他则柔声安慰她:“好了,会没事的。别胡思乱想,只是凑巧,不是你的错。” 他声线中带着一丝沙哑,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的手指在她头皮上轻轻剐蹭几下,抓乱了她的短发。他的掌心压在她的额头上,她眨了下眼睛,感受到从他宽厚的手掌里传来干燥而温暖的触觉,是安全的,值得信任的。
    片刻,他手从她额前移开,她眨了下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起初是笑着的,眼里带着几分为了逗她而故作的促狭。久了之后,那笑便淡去了,余下的,便是一些说不透却看得透的东西。
    宛如十年逆流而回,他是站在狭窄的门廊里举着栗子蛋糕跟她说生日快乐的少年。
    时间的流淌突然慢了下来,空调的冷气变得不足,周身开始燥热,氧气变得稀薄,呼吸变得急促。叶清欢微微张开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颤,能感觉到盛鸿年慢慢靠近的脸。
    空气变得更热了,说不清是空调坏了,还是自他口鼻喷出的气息太热,那气息喷在她脸上,刺刺痒痒,有一股子妖异煽情的味道。
    她的嘴唇开始颤,听他低低哑哑地唤她:“清欢……”
    “清欢!这么晚立刻我先带池年它们回……!”潘素抱着池年冲过来,话没说完一眼看到眼前场景,她立刻转身,连连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人就跑没影儿了。
    暧昧就像投石入水一般被打得七零八碎,叶清欢立刻别过脸去,盛鸿年却很扼腕。
    刚才气氛非常好,差一点就亲上了。要是亲上了,后面的事儿就好办多了……他想。
    他看看叶清欢,她给他一个后脑勺,他不知道她是恼了还是怎么着了。他咳了声,轻声叫她:“清欢?”
    叶清欢咬了咬下唇,回给他一个:“嗯。”
    盛鸿年把身子往她那边蹭了蹭,跟她说:“刚才你……”他想问问刚才要是亲了她,她会不会生气。
    可话没说完被她打断了。
    “还好。”叶清欢小声说。她以为他要问她刚才的感觉,便想表达她刚才感觉很好,并不讨厌。可她很害羞,能说出这两个字已经很为难了。
    但盛鸿年领会错了,以为她说的“还好”,意思是她可以原谅他的冒昧。
    不过他还想再努力一把,就说:“其实我……”他想说他是情难自己,她刚才那样子看他,毫不设防的样子让他把持不住,才会想要跟她亲近。
    爱了十年,他在她面前能忍着其实挺辛苦。
    他又不是没混账过。
    刚见面那会儿她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什么都敢干。因为摆在他面前的答案就两个:要么彻底失去她,要么可以得到她。他也就豁出去了,从误会她已婚,到知道她其实单身,他是死缠烂打死皮赖脸什么手段都敢用。
    可如今情势不同,攻城掠池的粗放时代过去了,她接受他住到她家里,他终于冲进了她的世界。以后要做的都是细致活儿,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轻举妄动。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却不知道分量占了多重,是否足以承受他对她的肖想,对她的占有。
    他生怕一着不慎惹恼了她,他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没关系的。”叶清欢又轻声说。她刚才明明已经说了“还好”,表达那么清楚,可他偏偏支支吾吾的,没再有所行动。
    她是要跟他说亲热没关系的,他想要做便做就是了。她只是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如交给他来操作。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所以,没关系的。
    可在盛鸿年听来,这句“没关系”,是对刚才他行为的谅解:你要亲我,我虽然不喜欢,可我谅解你。
    这么一想,他顿时泄了气,不敢再冒进了。
    “你……饿不饿?”他问。
    叶清欢一怔,不明白他这飞来一问是因为什么……刚才他不是想……她脑子里顿时雾飒飒一片。
    “挺晚了,折腾到现在,我想大家都该饿了吧?”盛鸿年没话找话地瞎聊着。
    叶清欢“哦”了声。
    盛鸿年挠挠头,无声地骂了自己几句,低声说:“街对面有家便利店,我去买点吃的。”
    说着他起身出去了。
    叶清欢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才回头看。宠物店是落地的大玻璃橱窗,她见他匆匆走到街边,站在人行道的边上。其实路上没什么车,不过信号灯是红灯,他站在那儿等绿灯亮。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面突然没着没落的,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半途而废了。
    是她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她拧眉回忆。
    信号灯换了绿灯,盛鸿年走上了人行道。潘素探头探脑地出来,见叶清欢一个人坐在那里,才抱着池年走过来,问:“盛总呢?”
    叶清欢说:“他……”她想说他去买吃的,突然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就在很近的地方。
    潘素是面向着马路的,惊恐地喊:“天哪有人被车撞了!”
    “他现在,很不安全。”修钢的话从她心头掠过。
    叶清欢立刻转身,看到一辆车停在人行道上,车前躺着一个人,夜里光线暗,只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躺在地上,身子在不住地抽动。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街上的,从宠物店出来到跑到人行道上站住车子旁边的过程她全然不记得了,她醒过神来的时候,是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不是他之后,他拎着便利店的袋子从马路对面冲她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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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拼双十二的时候也别忘了我啊,555555
    叶清欢看着盛鸿年跨着大步跑过来, 心里一松,脚下一软, 身子便晃了晃。
    他没事……还好他没事……她想。
    盛鸿年刚在便利店结账的时候也听到了刹车声, 扭头见是一辆车撞到了人,他愣怔片刻便跑出来,眼见着叶清欢也从对面宠物店飞奔而出。
    车祸现场离宠物店近,叶清欢先到一步。盛鸿年赶到后发现她脸色煞白,以为她是吓到了,立刻问她:“没事吧?”
    叶清欢紧抿着嘴唇,摇了下头。
    眼前有伤者盛鸿年不便再问下去, 多看她两眼, 他就蹲下身子查看那名伤者。
    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穿着t恤跟短裤, 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现在是光着脚的,一只拖鞋躺在他旁边。
    看起来像是夜里从家里出来, 打算穿过马路到对面便利店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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