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坐在椅子上,愁眉紧锁。以后桂枝见状让阿秀回府休息,毕竟她操劳整夜,这会儿看上去十分憔悴。
    阿秀头昏昏的,同意了。她叮嘱绣娘们继续做事,然后把九娘带回了侯府。
    信王妃正在剪花,听下人说着阿秀的惨状,她心情非常愉悦。三天,三天时间就是打听都不能打听到顾行止的行踪,更别提找到他了。
    “看来,这次她死定了。一个寡妇,还想跟我斗,不自量力。”
    信王妃剪掉一枝多余的花苞,远远看到府中的姨娘与王爷站在一起,她柳眉倒竖,冷笑一声。
    身边的丫鬟看到忙道:“是云姨娘,她最近很不安分,王妃,要不要奴婢教训教训她?”
    “一个快进棺材的姨娘罢了,儿子都没有了,现在还能拿什么跟我斗。不用管她,这么多年王爷一直厌恶她,她凑上去也只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信王妃淡淡地道。
    这世上,谁碍她的眼,她就让谁痛不欲生。
    孙碧影是这样,云姨娘是这样,那个阿秀也不会例外。
    阿秀回到府里睡了一会儿就被老夫人叫过去了,为了不让老夫人看出端倪来,她特意用了粉和胭脂,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很好。
    可是她哪里瞒得住老夫人,老夫人已经听说魏二公子在绣房发火的事,她问阿秀。阿秀本来不想说,被老夫人一顿吵,只好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
    老夫人问阿秀对这件事的看法,阿秀只说自己觉得九娘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她很有可能还在绣房,她故意在众人面前说九娘是凶手,就是想让大家放松警惕。
    把九娘带过来也是怕有人会对她不利,老夫人听了点点头,认为阿秀聪明,分析得很有道理。
    至于接下来的事,阿秀还没有头绪。她想请吴曦帮她找顾行止,还有探查那天强盗的身份和去向。
    老夫人说她会让赵横舟亲自去府衙,督促他们尽快找到盗贼。另一方面,私下里也可以请指挥司的人帮忙。
    人既然是在蓟都内消失的,那就一定有迹可循。
    至于顾行止的画作,可以多方打听,如果有真迹的话,可以花大价钱买来还给魏国公,如此一来事情就能解决了。
    老夫人的话像是一颗安心丸,阿秀听了人放松多了。
    她很感激老夫人这样帮她,老夫人听了这话佯怒:“你是我的孙媳妇,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帮你,难道还去帮着外人吗?”
    她低头称是,老夫人慈爱地摸着她的手,让她好好去睡一觉,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去想。
    她听话去了,一觉睡到了午后。
    两天的时间里,几乎全城都在寻找那几个盗匪与顾行止真迹,阿秀倒是看到几幅,但是都是假的。
    第三天的时候,叶天舟找到了她。
    他听说了这件事,找到阿秀让她不要担心。他府中恰好有一幅顾行止的真迹,他会带来给她,这样她就不用再发愁了。
    阿秀连连拒绝,她跟叶天舟之前的过往已经一笔勾销。她现在嫁给了赵陵,她不想再跟叶天舟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想欠他的人情。毕竟,人情账是最难还的。
    “你放心,我只是想帮你,不会用这个来威胁你做其他事。”叶天舟似乎明白阿秀的顾虑,说完就离开并说自己一定会把真迹拿回来。
    阿秀追出门去,他已经骑马走了。
    阿秀愁死了,她已经打算如果真的找不到顾行止真迹的话。她就找到魏国公的好友,带着银两上门致歉。
    到了寅时,从齐夫子那里传来了好消息。原来齐夫子与顾行止是好友,这次听说阿秀的事,鉴于上次阿秀帮他绣出夫人的画像,他便亲自去大山中寻找顾行止。
    他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在山中畅饮,酒香飘十里,顾行止寻香而来,两个人碰面了。
    齐夫子请他回了家,然后派人通知了阿秀,并告知她,顾行止平生爱美食美酒,人放荡不羁。
    阿秀听后,想了片刻,在家中带上准备好的食材和美酒,出发去齐夫子家。
    美酒还是老夫人拿出来的,据说这酒是祁阳侯自己酿的,已经埋藏了三十多年。阿秀很有信心,这酒她闻一下就要醉了,相信好酒的顾行止也一定拒绝不了。
    凶手
    阿秀到的时候,齐夫子正与一人对饮,那人宽袖大袍,披头散发,颇有几分洒脱意味。
    她估计那人就是顾行止了,她上前去拜见。齐夫子为她引荐,顾行止似乎喝得多了,对于阿秀的自我介绍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反应。
    阿秀说了自己的来意,顾行止直接趴在桌子上打鼾。阿秀吃了一惊看向齐夫子,齐夫子捋着胡子笑了。
    他示意阿秀跟他离开,走到一旁他问阿秀带来什么。阿秀表示自己带来了美酒,恰好她也会做些小菜,刚好可以为顾居士做点。
    齐夫子让阿秀按照本心来做,阿秀借用了齐夫子的灶房。她做了酒香鸭,鸭子是提前腌制好的,此时已经入味。油热下锅,爆香辣椒花椒姜片和蒜末,然后放入鸭子,干炒之后放入酒。
    她用的就是从老夫人那里取来的酒,酒香浓郁,就是不好酒的人闻了都要赞一声好。倒入酒后小火慢慢焖煮,焖煮的同时,阿秀另起锅炉做起了蛋虾。
    虾洗干净去头取出虾线,锅内小火放油,放入虾头翻炒,盛出虾头留油。油温三成热的时候磕入鸡蛋,蛋白边缘凝固时将虾放入蛋黄中,小火慢煎,翻个煎至两面熟出锅再煎下一个。
    一共煎了八个蛋虾,阿秀摆盘,调了一小碟酱汁放在盘子中间。
    锅中糯米饭蒸好,阿秀拿出洗干净的鸡肉去骨切成鸡肉丁,香菇提前泡好,切成小丁,萝卜丁和青豆适量,葱姜切好。
    锅内放油煸香葱姜后放入肉丁,香菇粒,萝卜丁和青豆一起翻炒,放上调料又炒了一会儿,待鸡肉变色放入糯米饭,与鸡肉丁充分混合之后,拿出荷叶包入适量糯米鸡放入蒸笼,大火烧开蒸熟。
    两刻钟后糯米鸡散发出阵阵香味,而酒香鸭水收干,阿秀放入葱花配色盛到盘子里。
    阿秀又快速地洗干净青菜,焯水之后放油加入捣好的蒜泥,青菜翻炒几下出锅。四个菜都做好了,阿秀又做了奶香芋圆。
    在她做菜的时候,那香味一直持续发散,尤其是那酒香太浓郁,齐夫子就看着顾行止闭着眼,但是眼珠子却转来转去,一看就是装睡。
    “这丫头也太不知道爱惜酒了,这可是三十年的陈酿,却都给她一股脑地拿来做菜了。”齐夫子惋惜地道。
    顾行止的眼珠转得更快了,齐夫子暗中发笑却也不戳破他,反而继续道:“这么多酒就直接倒锅里来,可惜可惜。恐怕再不阻止,这酒就喝不到了。”
    这话说完,他就看到顾行止幽幽地伸长懒腰醒了,他一醒眼睛先偷瞄了一眼阿秀。见她在做荷叶鸡,口中津液泛滥。
    齐夫子看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道:“既然看上人家的美酒,又何必装睡?”
    “我顾行止的画如果这么容易得到,那我还哪有时间去喝美酒,游大川?”顾行止不以为然,“再说仅凭几道菜一坛酒就想说服我,未免也太简单了?”
    齐夫子摇摇头,阿秀的芋圆汤也做好了。菜一一端上来,阿秀亲自给二人斟酒道:“齐夫子,顾居士,这酒还是我祖父埋下的,已经三十年了,请二位品尝。”
    “好,阿秀你也一块坐下吃。”齐夫子笑着道。
    阿秀应下,齐夫子举杯,顾行止看起来十分不情愿,但他依然与欺齐夫子碰杯。一杯酒下肚,齐夫子赞一声:“好酒。”
    顾行止没说话,但是眼睛却是一亮。
    阿秀斟酒,他二人边吃边喝,只见顾行止刚开始还只是意思意思吃两口,但是后来筷子就频频伸向酒香鸭和糯米鸡。
    阿秀暗忖,这些菜应该合他们的口味,她松了一口气。那坛酒很快见了底,桌上的菜也吃了七七八八,顾行止最后甚至连芋圆汤都喝了两碗。
    这酒后劲足,顾行止已经有些醉了。他摸着肚子,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嗝。”这一声在席上格外响,齐夫子发笑,阿秀忍俊不禁。
    顾行止拱拱手道:“见笑,见笑。不过,你这个丫头做的饭菜实在是香,还有这酒,我已经许久未曾喝到这样纯的美酒了。”
    “顾居士喜欢就好。”阿秀谦虚。
    顾行止摆摆手,“对了,你不是想要我的画,冲着你这顿饭和酒我给你画。”
    “真的,谢谢顾居士。”阿秀十分高兴。
    齐夫子想到刚刚顾行止的话,忍不住捋着胡子笑了。
    喝完酒的顾行止心里高兴,拿着笔略一思忖就开始画。他灵感充沛,一气呵成,中间完全没有停顿。
    他作画的时候全神贯注,跟他刚刚喝酒的样子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更像一个居士。
    仅仅只用了两炷香的功夫,顾行止便落下最后一笔,满意地道:“好了。”
    阿秀与齐夫子往前一看,皆是一愣。众所周知顾行止最善画山水画,可这一幅却不是。
    这画得就是刚刚的情形,一个凉亭内,桌上四菜一汤,一坛陈酿,两个年过半百的男子正在对饮。头上的明月如冰轮,亭旁一株老松,树下蹲着两三只蝈蝈,透过画似乎能听见蝈蝈的叫声。
    她已经看过千言居士的葫芦图,现在在看顾行止的,两相比较之下,她觉得顾行止的更为出众。千言居士的画重在逼真,而顾行止的画作出色之处在于意境,整幅画作着墨不多,但是人物形态跃然纸上,老友之间的日常温馨相处特别感染人。
    孙夫子点头赞道:“行止的画是越来越好了,这一副比之之前的江南春更甚一筹。”
    顾行止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今天酒后挥毫,效果出奇得好。他仔细端详了这幅画,都快舍不得送人了。
    他题名“月下访友”,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印章之后递给阿秀道:“这画你拿去吧。”
    “谢谢顾居士,你帮了我的大忙,我真心感激。这样,你会在蓟都待多久?如果居士不嫌弃的话,之后我会一直给居士做菜送过来。”阿秀接过画诚恳地道。
    “不用了,今天吃了你一顿饭就没了得意之作,这再吃指不定会没多少东西。”顾行止直接拒绝。
    阿秀还要再说,顾行止已经又要昏昏欲睡。齐夫子让她先行离开,之后也不用再过来了。阿秀只好走了,临行前给顾行止行了大礼。
    到了绣房,绣娘们无事可做,见到阿秀来都很关心结果。得知阿秀已经拿到顾行止的画作,其他人都十分高兴,不用担心绣房关门了。
    阿秀把画作放在绣房,她特意派人看管这幅画,毕竟明天就要交给魏二公子。
    她回到府里,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到绣房,仆人给她请安,告诉她想要破坏画的人已经抓到,现在已经关了起来。
    阿秀点头,她一直怀疑毁坏葫芦画像的另有其人。昨天她故意把顾行止的画打开给众人看,然后又在众人面前收起来放在后屋,派人看管,目的就是想要引出这背后之人。
    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采芝。
    她去柴房看她,采芝手脚都绑了绳,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她走到采芝面前问道:“采芝,你为什么想要毁掉画?”
    采芝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少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拿了画去卖钱,少夫人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葫芦像是你换了丝线,然后嫁祸给九娘,我说的对不对?”阿秀凝眉。
    “少夫人,这不是我,我没有做。我只是听说顾行止的画值很多钱,所以我才动了心思。但是葫芦像的事不是我做的。”采芝大声哭道。
    “你还不说实话吗?”阿秀抿唇,“如果你还说谎,我只能把你交到官府了。”
    “少夫人不要,”采心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在阿秀的面前,“少夫人,我说,我说。”
    “采心!”
    “有一个蒙面人,那天劫持了我跟姐姐,他刺了姐姐一刀,然后要我们破坏葫芦像。昨天,他又要我们拿到顾行止的画作,如果我们不做的话,他就会杀了我们。少夫人,你看——”
    采心解开采芝的衣襟,露出了胸前的一处刀伤。
    “这就是蒙面人刺的,少夫人,我们也是被逼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送姐姐去官府。”采心苦苦哀求。
    那刀伤狰狞,不会是假,阿秀迟疑了一下问:“你们知道蒙面人是什么人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如果我再听到他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采心连忙道。
    阿秀思考一番,决定还是先把采芝关在柴房,暂时不送官。至于采心,则照常做事,她派了人暗中盯着采心,以防那黑衣人再来找她好让人及时通报。
    屋外魏二公子声音又高了起来,阿秀带着画作出去,正遇上魏二公子砸了一个花瓶。
    瓶子的碎片划过阿秀的裙摆,阿秀略有些紧张,她左右环视一圈,看到魏二公子带来了不少下人。而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又围了过来,不知情地在悄悄打听,“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魏国公府拿来千言居士的画来画像,结果画被抢了,魏二公子发脾气,要侯府少夫人三天内拿出顾行止的画来,否则就要追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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