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既令人想将他奉于高台,接受跪拜,又叫人恨不得生生扼其喉。
    萧琰不知道叶程这一番复杂心思,正打算收回注意力,就听到叶程问:“你现在仍旧是和他在一起吗?”
    虽然并不觉得这个需要告诉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但约莫是在一起久了,被齐漠压抑着自己,却又偏偏想昭告天下的情绪感染,他给了肯定的答案。
    叶程张了张嘴,他想问你知道我前几天的新闻吗?你也觉得我是网上说的渣男人渣吗?
    但他知道萧琰不会对这种问题有回答的兴趣,问了也不过自取其辱。
    萧琰已经转过头去,叶程却仍旧久久没有离开。
    宴会熙熙攘攘,来的人或聚在一起烤肉,或三三两两找地方合照,或计划着玩游戏,热闹极了,可往常在这种场合最为如鱼得水的叶程一个也不想参加,只想在萧琰这里求一处寂静。
    纵使主人未必欢迎。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叶程脸上那点仿佛醉意的薄红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脸上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笑意,端着并没喝几口的酒杯走出角落,风度翩翩地寻人交谈。
    虽然他最近感情的事一直被网上津津乐道,但与会的人都是娱乐圈的,对圈子里的道道一清二楚。哪怕现在观众对于演员的道德要求高了,可对男演员仍旧比对女演员宽松,况且叶程又没有结婚,谈不上婚内出轨。他只要咬死了早已经单方面分手,再加上唐宁的泼妇姿态,网上的风向很快就能扭转。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网上叶粉们各种心疼哥哥前女友这么泼妇不讲道理,吃瓜党一边啧啧果然富家女就是骄纵,一边嘲一嘲叶程想找富二代结果闪了腰。但总的来说,无损根基。
    宴会结束的时候,有想要加场子的明星约叶程一起,叶程嘴上笑着答应,余光却忍不住看向准时离开的萧琰。
    但也只是一眼。
    一眼之后,他收回目光,笑着跟人畅谈哪个酒吧的调酒师调的酒好。
    叶程弄不清楚自己对萧琰到底是什么心思,像是喜欢,又像是仰慕,更像是厌恶,纠纠杂杂分不清楚。
    但他清楚自己和萧琰是两路人,为了在圈子里不断往上爬,他愿意把尊严踩在脚下,将棱角碾碎成泥,只为了出人头地。
    只是偶尔的偶尔,有那么一点点迷惘,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他今晚站在萧琰身后,突然很想就此向身前的人求一个答案,只是到最后都没有问出口。
    问不出口,也不想开口。
    萧琰不知道叶程复杂的心绪,假如叶程真的问了出来,而他又愿意给答案,大概只会说叶程庸人自扰。
    在萧琰看来,选定目标,无论这目标义或不义,善或不善,高尚还是卑微,自私还是广博,都不要回头,诸般犹疑只是路上石子,将脚掌划得鲜血淋漓,让前进的人质疑起自己的决心,除了徒然自扰没有其他用处。
    只有真正实现了想实现的,拿到了想要的,才有资格说值不值得。
    比如当的他。
    ……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正弥漫着从厨房飘出的海鲜粥香味,齐漠蹲在厨房里看着手表数时间,一时没听到开门声,萧琰到了身后才发觉。
    时间正好到了,他把火关了,急匆匆说:“阿琰等等。”
    萧琰把碗递给他,“不急。”
    他的声音自带镇定效果,齐漠动作果然从容起来。
    从砂锅里盛了两碗海鲜粥晾上,又煮了海带丝凉拌,齐漠跟萧琰说话:“宴会上吃了什么?”
    “烤肉,慕斯,水果,冷盘……”
    齐漠眼神犀利:“我是问阿琰你吃了什么?”
    “……”萧琰沉默了一瞬,然后回答,“果汁。”
    齐漠痛心疾首地说了他一句,“你怎么能不按时吃东西。”
    然后开始长篇大论批判组织宴会的人,“一点都不会办事,举办个宴会连点适合吃的东西都没有!烤肉致癌且油脂高,蛋糕慕斯奶油重,水果切开了也不新鲜,不知道氧化成了什么样,冷盘更糟糕,前面的都没法吃,单吃冷盘会肚子痛。这种举办水平,我觉得我们可以打听一下,以后哪个再请这回的人操办,阿琰就都别去了。”
    萧琰忍住笑意,问他:“那些都不行,那该吃什么好?”
    齐漠用一根指头把自己煮的海鲜粥往萧琰那边推了推,非常骄傲的样子。
    萧琰于是陪骄傲的齐总吃完了这顿海鲜粥搭配凉拌海带的“大餐”。
    吃完两个人一起在别墅自带的小花园散步,互相讲一讲今天发生的事,或者就某个问题争论几句,就像尘世中无数充斥着烟火味的夫妻。
    散完半个小时的步,回房间前,萧琰和齐漠回去拿了花瓶剪刀再折回来,然后萧琰蹲在一旁端着花瓶,齐漠操着剪子剪花。
    这时候正是深冬,园子里齐漠本来想为萧琰搭个玻璃花房,被萧琰拒了,他更喜欢各种花卉乔木随时而开。
    因此这个季节就只有两树腊梅正在枝头盛放,但挑枝干峥嵘的剪下两枝,用来插瓶也尽够了。
    插好梅花,齐漠握剪刀的手摘了手套,被寒风吹得冰凉,他先在大衣口袋里暖了暖,然后给腾不出手的萧琰整理围巾,压了压,免得寒风透进去。
    萧琰将细颈瓶用一只手抱住,剩下一只手咬下手套,将齐漠那只露在风中的手包裹进去,一道揣在自己衣服口袋里。
    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回去,热了一杯牛奶彼此分享,又翻出据说很有趣的纪录片,凑在一起看。
    就是屋子里暖气很足,明明已经有点点热了,两只手却像是没人发现一样,仍旧十指交扣,握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叶程:他皎洁如高悬天上的明月,洒在海面的月光,任娱乐圈再污浊纷乱,都一分不能沾染。
    七糖:……我蛾子整人的时候心黑手狠的样子你是没看到。
    #论脑补与实际#
    感谢为七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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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七糖的支持,七糖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m国清晨8点, 杨女士和威尔斯一起吃完早饭,又抱着孩子送爸爸离开,把拨浪鼓找给杨安拿在手上玩儿。
    玩了一会儿, 宝宝打了个哈欠, 杨女士将孩子交给保姆暂时照看,腾出手去整理东西。
    需要整理的主要是儿子从国内寄过来的那些。
    用过的本子, 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三本相册, 他爸爸给他买的小熊娃娃, 漏了气的篮球, 脱漆的钥匙圈,几个花卉标本,幼儿园的时候一家人一起画的画……
    零零碎碎好几大箱子, 每个箱子都是满满的回忆。
    杨女士把其他东西略略整理了一下,然后单独拿出那三本相册,坐在床边慢慢翻阅。
    二十多岁,扎着两个麻花辫的自己,脸上涂着颜料的澜澜, 举着澜澜大笑的孩子他爸爸, 还有整整齐齐站好被封存在相片中的他们一家三口。
    这三本相册百分之八十都是孩子他爸还在的时候照的, 那个年头照相并不便宜, 他却从不在意这些钱。
    一晃, 十六七年过去了。
    再婚之后,杨女士已经能够放下早亡的萧父, 她把更多的目光留给了照片里的萧澜。
    从小时候小小的、把手放在嘴边的一团,到高中毕业站在同学中间,被玩得好的同学比了个兔子耳朵的少年,十多年岁月,她的孩子的成长全在照片里,看着看着,杨女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落下泪来。
    难不成是又想起了那些年难捱的日子?
    匆匆抹了抹眼泪,杨女士把相册合上,随手翻开了旁边的笔记本。
    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又没有细心保存,纸都有些泛黄脆了。
    稚嫩的笔触在纸上写着——
    “今天星期天,爸爸说要带我和妈妈去吃蛋糕,爸爸最好了!”
    “妈妈炒了茄子和肉,澜澜还想吃”
    “老师布置的作业好多,想陈老师,虎头说陈老师生宝宝去了,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希望宝宝快点长大,这样陈老师就可以早点回来了。”
    “澜”和“虎”字缺胳膊少腿,看得杨女士忍不住一笑。
    翻了这么两页,她就打算合上不再看,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隐私,她知道。
    然而就在她打算合上笔记本的时候,从靠后的一页中突然掉了一张便签出来。
    【我为你完成。
    致萧澜
    ——萧琰。】
    像是突然被魔鬼蛊惑,杨女士情不自禁打开了那一页。
    “无论是上帝、佛祖还是其他什么神仙,求求你们保佑妈妈顺利好起来,健康平安。”
    像是有惊雷自天边而来,在耳边炸响。
    笔记本上的字工整俊秀,便利贴上的字铁画银钩。
    她想起了前几天儿子寄来了一张明信片,威尔斯一个来家里玩的华国通朋友怎么说来着?
    杨女士觉得头内部一抽一抽地痛,像有什么在搅着脑髓。
    头晕目眩中,他想起了那位先生的话。
    ——“杨,你的孩子字写得真好!我敢保证,就算是我华国书法家协会的朋友写得都不如这张明信片上的好。不过他是不是毛笔练得更多?好吧好吧,我也只是猜一猜而已,毕竟华国书法博大精深。”
    魔鬼在耳边桀桀大笑,撕开精美的蛋糕盒子,露出盒子里长满蛆虫的腐肉。
    无数片段在脑子里闪回,还有那些过去一闪而过的、以为是错觉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觉得陌生?
    为什么他们的容貌差异越来越大?
    为什么她病好后从不主动去看儿子?
    为什么她总是在怀念儿子以前的样子?
    为什么她面对现在这个人的时候迈不开脚步?
    为什么她想哭?
    因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潜意识就已经发现了真相。
    那个人,不是她的孩子。
    ……
    齐漠中午正等着韩婉把午饭送过来,就接到萧琰的电话听到他说要去m国一趟,诧异道:“是那部电影有什么问题吗?”
    萧琰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有多说:“不是电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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