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孩子没了,我该找谁要去?娘,您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何连您也这般狠。这孩子难道不是您的亲外孙吗?”
    “我狠?我是要你永远记得,是孩子的爹自己不要他的!当初我就不赞成你同林家的婚事,偏生你铁了心的要嫁。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你还好问我孩子找谁要去?”
    潘枝花看着那张不醒事的脸,只恨自己平日疏于管教没有教育好她。
    “心里不痛快就自去找地方发泄去。林曦和不是还关在牢里吗?林家一大家子都在那里,气不顺就出去撒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身为皇室子女,没有心机就只能被玩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任何人。
    潘枝花的一席话,苏月华不知听进去多少,总之傍晚十分她却是去了天牢。
    大门敞开的那一刻,一股血腥混杂的潮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干呕两声,这才缓步下了阶梯。
    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偶尔的一束微光都灼的人眼睛生疼。
    张挽君眯上眼睛好一阵才看清来人是苏月华。
    她还是穿的华贵,一身绯色锦缎花样繁复,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
    苏月华堕胎的事她并不知情,乍一见来人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念想,趴伏在地上唤了声公主。
    苏月华淡淡扫了她一眼算是应了,华裙一展坐在了放好的小椅上。
    “本宫来看看你。”
    张挽君连连点头,还未说出什么讨好的话就又听到她说。
    “本宫怀了林曦和的孩子。”
    怀了他的孩子?
    张挽君低垂下的眼帘闪过一道精光,似悲似喜的说。
    “那真是恭喜公主了,奴家一直就觉得公主是个有福气的。只可惜曦和现下还被关在牢里,若他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吗?”
    苏月华睨着她。
    “你倒是大方的紧,旁人怀了自己丈夫的孩子还能这般喜笑颜开。”
    “公主怎么会是旁人呢。”
    张挽君认真凑上前来。
    “您跟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林府上下,哪个不当您是这府里的主子。”
    这话分明弦外有音,若是往常的苏月华,只怕会被牵着鼻子老老实实的被她们当刀使。
    只可惜,
    “孩子没了。是林曦和亲手杀了他,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活,殊不知,杀害皇嗣的罪名更大!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当你千方百计为他人着想的时候,他人却在暗地里算计你。”
    这怎么可能呢!
    张挽君震惊抬头,皇嗣是至关重要的筹码,林家怎会糊涂至此?
    “不相信吗?开始我也不信。那个男人我爱了那么久,为了嫁他甚至不惜同母妃翻脸。听说有了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情还是跑到父皇面前为他求情。”
    “可是他呢?为了母妃随口应下的一句:只要你肯,我便想办法放你出去,亲手将那碗药灌到了我嘴里。”
    她那么爱他,如果孩子的命真的可以换他的命,她依旧不会犹豫的。
    可是他却先自己一步,选择了杀死她的孩子。甚至没有问过一句,你愿不愿意。
    她对张挽君说。
    “你别紧张,我只是心情不好没地方发泄。洛贵人说,心情不好就要找个法子让自己好过一些。如今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倒是舒心很多。有时候我也在想,为妾,能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算是足够了。公婆的器重,丈夫的怜悯,即便没那么出众的长相,依旧能将贱人该做的事一样不漏的做的圆满。”
    “你付出的比我多,但下场也远比我的惨。听说你这额角的伤是林方知打的?啧啧,下手也真狠,我看着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张挽君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也不知自己父亲那边有没有帮忙疏通关系。眼见着苏月华眼中渐有癫狂之态,不由向后挪了数步。
    “公主说的什么,奴家一句也听不懂,牢里潮湿,恐污了玉.体,还请公主快些回去吧。”
    这个时候还抖着精明呢。
    苏月华挑起眉梢,径自从袖中拿出一根麻绳。
    “我不急,等送走了你,还要去看看林曦和呢。”
    张挽君没想到苏月华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一步一挪的蹭到墙角。
    沈衡断了她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此时的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你想做什么?害死你腹中孩子的又不是我。况且这里是天牢,是圣上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圣上还未下旨,你不能杀我!”
    苏月华缓缓逼近,扬唇笑道。
    “你以为我不杀你就有命活吗?连张家都被抄了,你以为你们还有什么活路。张挽君,本宫会同林曦和相识,你在里面没少下功夫。本宫会有今日,怎么会忘记你这个牵线搭桥的红娘呢?”
    张家被抄家了?!
    粗壮的麻绳勒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张挽君奋力挣扎起来。
    “就算要死也轮不到你动手,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咳....来人啊,快来救救我!!”
    苏月华的手劲算不上大,但以张挽君现在的情形想要挣脱根本是不可能的。就见她手上紧紧扯住麻绳,一路拖着她向后拉扯着。
    “救你?!等阎王来救吧!听说你很喜欢杀掉别人的孩子,就连身边的人也不放过。你这样的人,死了之后都不知道地狱有没有人来收呢!”
    张挽君整张脸都憋的通红,挣扎着吼道。
    “林曦和的孩子只能是我生。饶林那贱人是咎由自取,你也一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不是你身份贵重,林家会恭维你?林曦和会稀罕你?”
    “闭嘴!”
    苏月华的长发早已凌乱,充血的眼底满是失去理智的疯癫。
    “我怎么样是我的事,轮不到你这贱人品头论足!!”
    张挽君也知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死死攀住麻绳骂到。
    “你才是贱人!活该林曦和..不要你的孩子...你就是活该如此..”
    “我活该?!那你呢?嫁给了他还不是照样帮他娶妻纳妾?”
    苏月华手下越收越紧,眼中是嗜血的狠厉。
    要不是她,她或许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要不是她,她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林曦和是谁。要不是她,她如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挽君双目圆瞪,早就没了进气,手下胡乱拉扯的却还是艰难的嘶吼。
    “...你们这些贱人,林曦和本来就是我的...除了我,没有任何人配做...他的...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吐尽最后一个字,最终在这份纠缠了将近十年的执念中咽了气。
    张挽君用了半生去攀附权势,却到死也没有坐上她梦寐以求的,正室之位。
    外头候着的侍卫悄没声息的说。
    “里头的动静有点大,要不要进去看看?”
    另一人目不斜视的说。
    “别管闲事,上头吩咐了,就是咽气了也当作没咽气。到时候断头台上一摆,谁知道是死是活。”
    那一日,牢里先后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张挽君另一个便是林曦和。
    不同的是,他是被人灌了砒霜,七孔流血而死的。
    侍卫们闯进去的时候,七公主还怀抱着林曦和的脑袋坐在牢里发怔,身边一只破旧瓷碗由自在地上打转,好似一声了却尘世的悲鸣。
    苏月华的神情,不似解脱,也不似怨恨,就像是没了什么念想一般的空洞。
    在那之后,七公主被贬为了庶民。有的人说,她疯了。也有的人说,她是被洛贵人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嫁人了。总之,那个恃宠而骄的女子在亲手结束掉一切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家被斩首那日,沈衡没有去看,而是歪在自家的葡萄架下望的出神。
    苏月锦说:“在想什么?”
    她缓缓靠在他胸前,轻声道。
    “在想人性,真的是这个世间最捉摸不透的东西。张挽君也好,林曦和也罢,一场繁华梦,不过镜花水月,竹篮水空。可叹世人总想不明白,兜兜转转迷失在那片阴暗中。我原以为自己会开一桌酒席庆贺的,但想来又觉得没什么兴致。”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外面的爆竹声热闹异常,是百姓们对贪官恨之入骨的嘲讽。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的说。
    “这爆竹也要银子,何苦给这些该死之人送这个行呢。”
    苏千岁面上僵硬一瞬似想表示赞同,只可惜还未说什么便听到桂圆扯着嗓子喊了句。
    “王爷,你让咱们买回来的那三千响的爆竹什么时候点啊,门前都摆好了。”
    “...”_!!!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漾小主回来了
    二月茶花香。
    转眼又是一年初春,上京的市集依旧繁华,王府的古树依旧枝繁叶茂。
    埋首走在自家院中的羊肠小径上的沈王妃却表示,没有苏千岁的日子真是有些难熬。
    前段时间皖南突发瘟疫,许多百姓都生生病死,朝廷里的御医抓破了头皮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医治之法。
    恰逢苏月锦的师姐赵晗下山,听闻此事便一同跟他去了皖南。
    沈衡本想跟着同去的,奈何苏千岁担心疫情控制不住,执意不让她一同犯险,偷偷跟出去两次都在半路被“押送”了回来。
    她那时也不知道他那师姐到底靠不靠谱,整日在家手捧一碗砒霜,就是等着坏消息来时表现一回生死相随。
    然而事实证明,砒霜这东西放久了也能糊窗户。待到那一碗“断肠药”连勺子都扒拉不开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疫情已经得到控制,苏千岁不日便能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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