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眼睫,淡淡地看着钟徐友:“明天早上散学典礼之前,能不能查出来。”
    钟徐友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他这表情这语气,他妈他能说个不字吗?
    “能。”钟徐友说。
    *
    第二天,祝可以天没亮就爬了起来,或者说她是从天黑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昨天她趁着许随不注意抿了两口酒,一晚没睡加上啤酒的作用,坐在镜子前的时候,她感觉快要不认识里边那个肿成猪头的人。
    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和眼睛,叹了一口气,稍微梳洗之后就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起来了,初升的日光有些刺眼,照得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等调整好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看着自家门口那比阳光还要刺眼的,身着一身白衣西裤的男人,愣了愣。
    “据说看见梦游的人的时候,是不能叫醒他的,许同学你别怕,闭上眼睛,我牵着你回家。”她小小声地说道。
    许随:“…………”
    他一把就把她拽了过去,抱在怀里紧了紧,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垂眼,按了按她微带着青色的下眼眶,“没睡好?”
    祝可以撇撇嘴,心想说这句话不该是她问他吗?
    一大早跑人家门口跟黑白无常一样站着,如果再拿个叉,感觉就是来取她小命一样。
    她蹭了蹭他的胸口,又叹了口气:“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郑重的决定。”
    许随:“哦。”
    祝可以抬头,小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你都不问我是什么决定吗?”
    他收回扶着她腰的手,伸到她领口,把礼服衬衣敞开的领口拉了拉,又将扣子一颗一颗的给她系整齐,不紧不慢开口:“你高兴就好。”
    祝可以没说话,仰起脑袋盯了他两秒,看着他淡漠且专注的眼神,又重新扑到他怀里,抱住他。
    许随没设防,往后退了半步才接住了扑腾上来的她,有些无奈地呵斥道:“能不能安分……”
    “许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祝可以突然问他。
    他一下就顿住了,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盖在同样带着淡青色的眼底,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扬起唇角,眼睛亮晶晶的:“你听说过那么一个故事吗?就是一对老夫妻,妻子埋怨丈夫从来不说我爱你,丈夫解释说,这三个字在结婚那天他就已经告诉她了,如果有所改变的话,他才会通知她。”
    许随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呢?”
    祝可以挑着眼角笑了笑:“但那样也太稀罕了,一辈子就说那么一次,我觉得不行。”
    许随勾起唇,眼神变得越发柔软,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她跟着落下的下一句话。
    “我们就这么定一个约定吧,每逢信都下雪的时候,我们就跟对方说‘我爱你’,好不好?”
    “…………”
    许随良久没说话,祝可以眨巴着眼睛,也跟着不吭声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才眯了眯眼,不悦地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祝可以,你知不知道本市上次下雪是什么时候?”
    祝可以轻轻晃了晃脑袋:“一时想不起来了,你让我想想哈……”
    c市是一个冬天没有暖气和雪花,空有穿多少条秋裤都挡不住阴冷攻击的城市。
    当时看了年度大热剧《来自星星的你》,c市的人盼星星盼月亮,希望老天开眼来一场初雪,好让他们能够吃上炸鸡配啤酒。
    然而也终究只是奢望。
    “上一次下雪是零八年,而且是全国雪灾大爆发,连带着气温极低才下了一点飘雪。”许随平静提醒她,“当时你应该在上小学二年级。”
    祝可以“咦”了一声:“那时候我八岁,现在我都十六岁了。”
    然后这么多年c市再也没下过雪。
    望见许随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笑着踮起脚,给他理了理头发:“你要知道,孟姜女都能够把长城哭倒,我们伟大的爱情也许真的马上能唤来信都的雪花。”
    许随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没脾气地由着她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才牵起她的手往小区门口走。
    两人穿着信都的礼服,男俊女美看起来非常惹眼,即便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也引起了不少的注目。
    窗外行道树呼啸而过,带走又送来一片片绿意盎然,湛蓝的天空碧空如染,伴随着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穿梭在道路上的汽笛声。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祝可以收回目光,侧目对盯着自己的少年笑了笑:“c市真好看,难怪一直都没掉出过中国十大宜居城市前十。”
    许随手按在她头顶,小力揉了揉,问她:“你昨晚收到游莳发的东西了吧?所以才一晚上没睡着?”
    祝可以僵了僵,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眼睛,没有肿,顶多就是一点点的睡眠不足所带来的疲惫感而已。
    他的小姑娘真勇敢,他想,至少没有偷偷地窝在被窝里哭鼻子。
    “已经决定好了吗?”他低声问。
    祝可以眼神发直,怔怔地出着神,过了一会,才像是从一片混沌中骤然惊醒,眼里的惊慌失措让许随心底揪了揪,正想伸过手去把她抱紧,倏而听见她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东西。
    “信都中学,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好您的行李物品——”
    她连忙拉着他站起身。
    “决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高原下一集领便当走人,我神力加持,半夜爬起来码了五千字小肥章。
    现在感觉就是爽,很爽,非常爽,有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感觉,大概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44章 第44课
    高原进班级的时候,看到祝可以和许随两个人齐齐在讲台前面,一个人拿着鼠标在桌上滑来滑去,另一个则是坐在桌子上,时不时拿手勾起女孩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手指上玩上一会,又捏着伸到她的脸颊边,戳在上面挠上一挠。
    闹得少女连续翻上几个白眼,没好气地往他手背上一拍之后,男孩才笑着轻轻按照她的脑袋揉上一揉,把她的毛顺一顺。
    她对自己昨天无理由的那句话也有点羞愧,当下心底一抽,本以为祝可以会以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谁知道她看见自己进来之后,眼睛一亮,朝她招了招手:“嗨,高原,早啊。”
    她这才松开紧咬着的嘴唇,轻声问她:“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哦,就是游莳跟我说,那个u盘找到了,就是你丢了的那个。”祝可以笑着指了指电脑,看见她眼睛倏地瞪大,面色变得苍青,有些讶异地问她,“怎么了?”
    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祝可以的脸色,确定没有什么端倪之后,才摇摇头:“没……什么。”
    祝可以这才安下心来,继续解释:“然后贾母那边说,这次散学典礼之后大家等于是再也凑不到一起了,干脆让上回排练了这么久又错失表演机会的人,在讲台上唱上一次,也算是没有白费功夫嘛,我就早点过来准备好音乐。”
    高原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扯起一抹笑:“这样啊……确实可以。”
    她又状似不经意地边回到位置上放书包,边问她:“游莳给你u盘的时候,没说些什么吧?”
    祝可以歪了歪头:“说了啊,说了你。”
    她动作霍然停止,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少女。
    祝可以噗嗤一下笑出声:“这么紧张,看来你知道错了吧,明明平时都是细心谨慎的一个人,偏偏去买个水果茶都能把u盘落在那里,我也觉得她这回说的没错。”
    高原闭着眼睛缓了一下呼吸,才抬眼虚虚一笑:“是,是我错了。”
    祝可以也回头,看着许随笑了笑。
    许随轻轻挑了挑眉,按着她翘起的唇角往下拉:“丑死了。”
    等到班里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游莳从抽屉兜里掏出了相机,起身走到黑板前,敲了敲桌面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大家等会帮忙把桌子椅子推到前面来,然后一起在教室里拍一张合影。”
    在招呼着合唱的人往前面走的祝可以突然停了声音,转头看向穿着冬季校服,和大家的整体装扮格格不入的女孩,咦了一声:“那高原你赶紧趁时间去把礼服换上,不然待会合照的时候多突兀啊。”
    高原瞬间苍白了脸色:“我……”
    迎着众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她垂下头:“我……我不知道今天要合照,没带礼服。”
    蒲京赶紧帮她圆场:“也没事,她到时候站在第二排,前面的人挡着,也看不太出来。”然后又带着薄薄的谴责眼神,望了一眼祝可以。
    祝可以却像是没看到一样,摇摇头:“不行,最后一次大合照,当然要统一,居筱恭不是住校吗,让她去宿舍拿一件给她,先借着穿一下。”
    她又探头朝居筱恭眨眨眼:“可以吧?”
    居筱恭当然可以,她高二要调去超常班了,伤心难过得恨不得拿个同学录让每个人都在上面贴一个大头照再写上三百六十五句祝福给她。
    所以能留下纪念什么的,她当然会积极配合,当下脚下生风,没管蒲京的叫唤,嗖地一下就出了教室。
    高原坐在椅子上,僵直着背,慢慢垂下手摸了摸还带着不少青肿的小腿,脸色一点一点白了。
    她慢慢抬起眼,与讲台上如以往澄澈明亮的那双眼对上时,对方还弯了弯眉眼,朝她莞尔一笑,就好像她完全没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伤,而他们明明答应了要帮自己掩饰一样。
    她的心神越发变得不宁。
    原本预约了要合唱的几人站在投影旁,有些紧张地揪着衣摆拽着头发。毕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本来就磨合的不太好的几人,都不知道现在会跑调走音到什么地步。
    还没酝酿好气息,随着鼠标点开了那命名为【高一十班】的mp3文件之后,随之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动次打次音乐声,而是窸窸窣窣的杂音。
    大家茫然地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讲台上的少女。
    祝可以罔若未闻,收起了所有表情,平静地看着一片灰色礼服中的那一抹黑白校服。
    “诶,你是十班的高原吧?我们之前打球的时候碰过面的,还记得不?”
    高原???
    大家齐齐地看向被点名的女孩,看见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一双眼里布满了不解,惊愕,恍然大悟,以及恐惧。
    “……她是不是,嗯,就是不小心干柴烈火中了招,请假去医院把事情解决掉?”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多多少少了解到最近这个荒谬的绯闻的十班同学,扭捏又踌躇地把目光若有如无地扫向讲台上的祝可以。
    祝可以舔着唇角笑了笑,眼里带着倾涌而出的失望,慢慢地开口。
    “我不能说。”
    “我不能说。”
    放慢了的语速,和录音里的人说的语速,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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