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笑嘻嘻:“你得让我做这孩子的干爹!”
    第27章 新生
    温煦站在叶矜他们家大门口,按了按铃,才过了一会儿,门刷地一声开了,“叶矜?”
    温煦尴尬地挥挥手,假笑说:“hi……”
    范阳洲的手扶在门边,定了定神,道:“是你啊。”他笑笑,好像勉强提起一口气,“叶矜他还好吗?”
    温煦说:“呃,我是受人之托来还东西的。”他掏了掏口袋,拎出一枚小小的钥匙,“这是你们家地下室的钥匙吧?”
    范阳洲没怎么去过地下室的工具房,那里通常是叶矜的领地,他眨眨眼,说:“应该是。”
    温煦说:“哦,他让我转告你,你们之间那些绑定账户和育成中心的文件他已经申请注销了。”
    范阳洲点头,说:“好。”
    “唔,我钥匙交给你了,那,就先走了。你好好保重。”他生硬地挥挥手,出门的时候突然回头,“叶矜说,屋子里的东西他什么也不要,你随意处置。”
    范阳洲愣了一下,点头,说:“好。”
    今天早上有一个小学生,把球踢进了他们家花园,按着门铃来拿,他以为是叶矜;中午的时候莫夫人敲门来还上个月借的剪草机,他以为是叶矜,小明趴在窗台,被一只突然噗嗤停在上面的小麻雀吓得一屁股坐倒了,他以为是大白回来了。
    可是叶矜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范阳洲坐在沙发上,感觉从未有过的空旷。屋子里静悄悄的,风声都能听到。
    叶矜的房间里咯吱一声响,他以为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起身去看。叶矜说让他随意处置,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好像被困在一个孤岛上,身边是庞大的如山堆积的废墟,他坐在废铜烂铁中,不能舍弃,又离不开。小七无声地走了出来,看见他,交互屏幕一闪一闪,用甜美的声音说:“您好,阳洲。”
    范阳洲猛地坐下,仿佛跌入深海,他深吸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叶矜在胚胎育成中心的大厅捏着号码牌等着叫号,从右边走廊陆陆续续有夫妻推着婴儿车,一路欢声笑语的走出来,有的甚至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出动,各种小铃铛小拨浪鼓稀里哗啦地响。叶矜看着眼馋,不住地伸头望去。
    他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戴着兜帽和口罩跟做贼似的猫在角落,生怕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熟人给撞破了。
    “b6048号!”电梯前护士叫道。
    “来了来了!”叶矜连忙跑过去,递上号码牌。
    小护士看了一眼,道:“跟我上去吧。”
    叶矜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出。电梯升到了十二层,小护士道:“到了,您家孩子在b区的103号,每个探视窗口前都有宝宝的id号码,注意不要弄错了。”
    “好的好的。”他紧张地搓搓手,“能拍照吗?探视是不是有时间要求啊?现在宝宝能听到我说话吗?”
    小护士看他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抿嘴笑了笑,说:“只有参观日可以拍照,现在不行,宝宝是在全封闭的培植器里,目前还听不到,再长大一些移到培植篮里,就能听到胎心了。”
    叶矜心脏砰砰直跳,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小护士看他好玩儿,问:“里面是你的妹妹吗?”
    叶矜摇头,“是我的孩子。”
    小护士睁大了眼睛,“你多少岁啊,就要孩子了?”
    这个年头流行晚婚晚育,自从有了胚胎育成技术,所谓的黄金生育年龄的概念渐渐消失,对身体素质更是没有了要求,七老八十了才要小孩的也不占少数。毕竟很多人年轻时选择拼事业,打下良好的经济基础,他们认为这样更利于孩子的培养。像叶矜这么年轻就要孩子的反而少见。
    叶矜说:“我喜欢小孩。”
    小护士笑笑,说:“那你们家那位怎么不一起来啊?”
    叶矜双手插在口袋里,说:“单亲就不行吗?”
    小护士一愣,说:“厉害厉害……”
    前几年国家批准了单亲育儿法,独立的个体自然人都享受繁育后代的权力,这也是胚胎育成带来的制度和观念上的革新。不过会选择单身育儿的往往是女性居多,叶矜这么一个男性,说实话她还真的觉得挺稀奇的。
    小护士把他送到b区入口,教他做完消毒穿上隔离服,以免参观者把外界的病菌带入培育室,一点点的灰尘也许都能要了比一根小豆苗强壮不到哪儿去的胚胎的生命。
    叶矜屏住呼吸,整张脸都恨不得贴到观察窗上,在偏低的室温下糊上了一层水汽。
    橙色液体中有一个小阴影在沉沉浮浮,像一颗刚发芽的小种子,它和周围培育器中的小团子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叶矜知道它和它们都不同。
    叶矜激动得浑身颤栗,仿佛那颗小心脏就揣在自己的怀里,一下,又一下,和他的心跳融合在一起,跳得他胸腔发热。
    这是曾经他想和范阳洲分享的感受,他现在却庆幸自己能独占这份热切。
    他张张嘴,无声地说:“我会好好把你养大的。”
    我会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不让你感到孤独,不让你感到寒冷和痛楚。爱你,保护你,一辈子都做你的家人。
    大白扑腾着翅膀,跳到他的肩膀上。
    小护士见叶矜出来了,眼睛还红红的,调侃道:“怎么,哭了啊?”
    叶矜猛揉眼睛,说:“没有。”
    小护士嘻嘻笑,道:“没事,不用害臊,好多家长第一次看宝宝都哭得不行呢。”
    叶矜道:“预约下一次探视是在哪里办理?”
    小护士见怪不怪,“一楼大厅第一个柜台。”
    叶矜办好了探视的预约,走出了培育中心,现在是中午十点,培育中心远离市区,公会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掀开帽子,长舒了一口气。
    头顶太阳光明晃晃地撒在他的头发上,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照亮了。天空又高又远,却仿佛触手可及。
    这时,他听到了通讯提示音,叶矜皱了皱眉,他换掉了所有的联络方式,现在除了温煦,已经没人找得到他。然而温煦不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
    他按下了通话键,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叶先生,您好,我们是'飞梭'。”
    第28章 飞梭
    叶矜咽了一口唾沫,道:“你是谁?”
    对方笑道:“我是你的联络人,你可以叫我k。”
    飞梭,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和公会是正反面。一些小道消息和网络留言,曾经对它有过一些只言片语的评价。“干黑活的”,是一般人对它的印象。
    作为曾经战斗部还算核心的五组的成员,叶矜知道,飞梭是切实存在的组织,而且规模不小。说它是组织,其实也不确切,飞梭更像是一个松散的中介,串联起战斗人员和需要战力的买方。
    虽然已经有了塔的存在,然而塔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和见不得人的阴沟。况且哨兵向导不是普通人,控制和管理他们需要更强大的强制力和压倒性的统筹。
    那些服役结束的哨兵,不是人人都安居乐业遵纪守法的,比正常人更有力量,却比正常人更缺乏道德心的野兽放入社会,无疑是人群中的一枚定时炸弹。
    一个人,如果习惯了杀戮,习惯了血腥,人生中除了战斗什么也没获得过,当他失去了战斗的资格,他也没有任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获得幸福的能力。飞梭就是这方面的清道夫,它给了那些离开公会,也被社会所不容的人另一个容身之所。
    “你怎么找到我的?”
    “飞梭有自己的情报网,我们会从退役的哨兵中进行筛选,我觉得你十分适合。”
    叶矜说:“我现在……”
    “我们认为,你可能需要一大笔钱。”
    战乱国家,黑道火拼,甚至权贵交易,看不见的阴影下,需要战力的地方多得是,哨兵十分吃香。这一点和对自身道德约束极为严苛宛如清教徒的公会是截然不同的,然而飞梭对哨兵们提供的恰恰也是塔所不能及的,那就是风险越高,报酬越丰厚。然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飞梭是雇佣制度,不为任何人负责。
    叶矜深吸一口气,“我想清楚了再联系你们。”他挂断了电话。
    他确实需要一大笔钱。租房子要钱,孩子出生之后,用钱的地方更是多得去。他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婴儿不能独自被留在家中,这意味着至少一整年,他都没办法在外面工作。他不是向导,也没有像样的学历,最擅长的不过体力活。他和范阳洲结婚后两人都没有存款的习惯,塔里福利完善,不用考虑什么未雨绸缪,如今,手头上的现钱着实不多……
    叶矜不敢否认,自己确实心动了。
    他翻开来的路上顺手从房屋中介那里拿来的宣传册,上面的价格是他这个成家好几年的人不能想象的。没想到短短几年,想租一个中意的房子变得这么难。
    最多一年,他告诉自己,攒够了钱,他就可以带着孩子离开a市,重新开始。
    他走在路上,拨通了k给他留的电话。
    “我愿意,不过,我需要把我报酬的三分之一全部买成人身保险,受益人的id我待会发到你的邮箱里。”
    叶矜的离职手续办得飞快,他那样服役期间没有污点记录,可是也没有什么亮眼的功勋的哨兵,塔每天进进出出都有数百个。
    范阳洲气喘吁吁地跑去档案科,人家告诉他,人已经走了。
    “走了?”范阳洲感觉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办公桌前的小姑娘看了看他,说:“对方已经把档案调出去了,我们这里只有备份。”
    “那可不可以查阅?”
    对方抱歉地笑笑,“服役期结束的哨兵的档案封存,你可能要申请权限。”
    他原以为,即使离了婚,事情依旧有回寰的余地。就算不做家人,也能成为好搭档,有他在,叶矜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闪失。
    可是叶矜如今连公会也不愿意待下去了。他到底是恨他。
    范阳洲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他扭头走回去,觉得十分茫然。
    卫高朗在走廊叫住他,“阳洲,你来见一下新同事。”
    塔是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明察秋毫事无巨细,不会因为缺少了哪一颗螺丝钉就停止转动。然而范阳洲的时间已经停止了。
    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流逝着的时间。
    他们相连的精神线只能让他确定一点,叶矜还活着。
    只是他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一次他们出夜间任务,收容一位暴走的哨兵,他突然心口一痛,差点蹲了下去。组里的新人骇得大呼小叫,以为有什么新的敌情。
    范阳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抬头对卫高朗说:“叶矜出事了。”
    卫高朗一愣,道:“不会吧,我去问问系统内部的人国内有什么伤害事件,你先别急。”他转身去打电话。
    范阳洲苦笑,他是第一时间能知道叶矜情况的人,没有什么情报系统能比他更快,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连叶矜在哪里都不知道。
    新人扶起他,问道:“范老师,叶矜是谁啊?”
    范阳洲张张嘴,“……他是我的,哨兵伴侣。”
    新人困惑地歪歪头,“那他不跟您一个组?”
    范阳洲笑笑,“他退役了。”
    新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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