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的目光下移,凝在罗如诗戴着的珍珠耳坠上。这一对雪白的珍珠耳坠轻轻摇晃着。
    “二姐也有一副这样的耳坠……”
    “是……我和她是有很多一样的饰品。”罗如诗不明白陶陶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畅所欲言是天真烂漫,她一句话说的不对就是没规矩没体统,挨罚受跪,还毁了容……”
    “你衣着鲜艳就是明艳照人,她穿颜色鲜艳的衣裳就是俗气。后来她只穿素衣……”
    “你和她戴一样的饰品,你戴着就是大气好看,她就是张扬爱出风头不要脸……”
    罗如诗听得怔怔的,她扶着陶陶的手不由松开,蹙眉看他:“你、你在说什么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陶陶摇头:“没关系……人本就分三六九等……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只怪我没出息,没能成为姐姐的倚仗,没有能力给当姐姐靠山,没本事让她肆意地活……”
    “你、你……别胡思乱想啊!”罗如诗笨拙地劝。她无助地看向肖折釉,想要肖折釉劝一劝钻了牛角尖的陶陶。
    然而肖折釉狠心别开了眼。她用力喘息了两下,压下胸口滞结的郁气,待到情绪稍稳,她才转过身,看向陆钟瑾,恭敬地说:“想请陆公子帮一个忙。”
    陆钟瑾立刻点头,道:“此事是我的疏忽,嫂夫人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
    沈禾仪蹙眉,在肖折釉开口前,问:“折釉,你要做什么?”
    “接她回家……”肖折釉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一种无力感。
    “可是十几万军队驻扎在那里,她的尸身又悬在城门,实在是很难……”
    “至少要试一试,若真的不行,不管如何也要去看看她。”肖折釉叹了口气,声音是无力的,却是坚定的。
    陆钟瑾想了想,说:“好。我送你过去。快马加鞭,七八日可赶到。只是今日时辰不早,我也要准备一下,明早出发吧。”
    “多谢。”肖折釉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往回走。
    她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贯的沉稳。直到回到她自己的房中,才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
    “娘!娘!”
    不弃竟是跟了她一路,他跑到肖折釉面前,用手背给肖折釉擦眼泪:“娘,你怎么哭了?不哭不哭……”
    在不弃面前,肖折釉没有再掩藏情绪,任由泪水肆意流下。
    “因为娘亲身边的亲人又一次一个个先走了啊……”
    “不哭!娘亲不哭,不弃在这里,不弃不走!永远不走!”不弃竟也哭了,他听不懂肖折釉的话,可是肖折釉哭了,他看着娘亲落泪心里就难受,就跟着一并哭了。
    肖折釉慢慢将不弃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她用力抱着他,像是吸取力量。
    是命数吗?肖折釉眼中浮现困惑。
    她以为经历过生死轮回,经历过前世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早就变得麻木而冷血。可这一生再一次有亲人离她而去时,心里仍旧是千凿万挖的痛。
    难道她注定两世都要眼睁睁看着身边亲人一个个死去?
    像有千万把刀悬在心头,每一个喘息间,刀尖刺入心尖,血肉模糊。
    困惑淡去,肖折釉的眼中逐渐染上仇恨和决绝。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向往的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日子,努力做一个简单而善良的人。可是别人不给她善良的机会。
    一次次,逼着她站起来复仇。可即使是她不喜欢的算计,她也必须如此。
    肖折釉缓缓闭上眼睛,她不会让漆漆为了她枉死,绝不。
    第二日一早,陆钟瑾带着一队侍卫亲自护送肖折釉。当然,归刀也跟在肖折釉身旁。陶陶一句话不说,从马厩里牵了马,沉默地跟着去了。
    几乎日夜不停地快马加鞭,中途又在陆钟瑾的安排下换了马,第六日的晚上,肖折釉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尉平城。
    落日的余晖散落在悬挂在城门下的尸体上,那尸体悬挂了多日。起风时,悬着的尸体跟着轻轻摇晃。落在尸体肩头的乌鸦忽然飞了起来。
    逆光,肖折釉却用力睁大眼睛,直到光将她的眼睛刺痛到落泪。
    第132章
    归刀说:“夫人,若您真想救肖姑娘下来,等到夜里,属下可以去试一试。”
    陆钟瑾叹了口气,道:“我已查过,尉平城如今算是陷入战事中,辽兵一直虎视眈眈。所以在很久前,定王为了防御,即使是夜里巡逻的人也不少。”
    归刀神色不变,淡淡开口:“属下任凭夫人吩咐。”
    几个人都看向肖折釉,肖折釉却望着城门悬挂着的尸体沉默很久。许久之后,她没有先交代归刀怎么做,而是问陆钟瑾:“请问陆公子可能查到袁顷悍这个人现在如何?是跟着定王走了,还是在尉平城?是座上宾还是阶下囚?”
    陆钟瑾皱了下眉,说:“给我点时间,一定给你查到。调查需要时间,而且如今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也是几日夜未歇,嫂夫人还是先到客栈休息一下。”
    肖折釉是一点都没感觉到疲惫,可是她日夜奔波了六七日,大家也都日夜奔波了六七日,她不想歇着,他们也受不了。她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陶陶忽然脚步一软,朝前跌去。
    “陶陶?”肖折釉终究是不忍心,伸手去扶他。
    陶陶忽然弯腰一口血吐出来,整个身子软下去。
    肖折釉一惊,探手抚上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肖折釉心里生着他的气,这几日没怎么理他。陶陶身体本来就不算硬朗,心里更是自责悲痛,这是一下子没撑住。
    “陶陶?”
    陶陶伏在肖折釉身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肖折釉,喃喃自语:“二姐,你为什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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