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岳父,江浙商会的会长钱仁杰,将负责盛典筹备工作。
    报纸一经发售,晋城沸腾起来。
    有人说得赶紧逃命,到时肯定又是一场恶战。也有人说陈定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彻底统一全国。
    阮苏趁市场动乱推出了几款价格低廉的产品,又赚了一笔,同时认真琢磨要是林清这次来了,该如何对付他。
    因为上次的争吵,她与赵祝升见面时分外尴尬,尽量晚回家。
    谁知赵祝升不缠着她了,钱三又跟跑接力棒似的,接过缠人的棒子日日粘着她。
    他游手好闲地晃进化妆品公司里,见阮苏忙得饭都没时间吃,居然嫌弃起来。
    “你这些日子赚了多少?”
    “七八万。”
    “才这么点?分到你手里恐怕一半都没有吧,那你还做什么?别干了,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忙活不值得,还不如陪我去跳舞呢。”
    七八万虽说不多,可是一个月赚七八万利润还是很可观的,都能买一套大房子了。
    阮苏垂下眼帘继续写文件,头都不抬地说:
    “想赚钱自然得吃苦,钱少爷是无法理解我们这种人的。你若是想玩,不妨去找别人玩,我实在没空。”
    钱三敲了敲桌子,“你就那么想赚钱?那你更不该忙这些事了,直接来哄我。把我给哄开心了,有的是你赚钱的机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颇为得意地抬着下巴,“你知道去年小麦歉收的事吗?除了大姐夫和山东省省长外,我第一个知道这消息。我拜托他们晚点登报,提前将市场上的面粉全部收购,等到消息传遍晋城后,再将囤积的面粉高价售出。这一进一出,只半个月的功夫你猜赚了多少?”
    “多少?”
    “整整八十万大洋!”钱三眉飞色舞地说:“哈哈,厉害吧?我告诉你啊,做生意小打小闹是赚不了钱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一笔大的。还有,做实业是最愚蠢的,辛辛苦苦好几年都没起色。做贸易多轻松。外国需要什么咱们就卖给他们什么,赚得还是美元英镑呢!”
    阮苏握着钢笔的手一动不动,笔尖流出一滴墨汁,在白纸上晕染开。
    “把这些都卖出国了,老百姓用什么呢?”
    “他们可以买洋人的东西呀。”钱三说:“洋人卖棉布,卖面包,卖搪瓷脸盆……有人要的东西他们都卖,只要你有钱,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卖给你。”
    只要有钱……
    谁不想有钱?可钱都流进他们的口袋,老百姓哪儿来的钱?
    阮苏突然看倦了他帅气的脸,无比怀念商元良满是皱纹的老脸。
    起码后者在赚钱之余,切切实实想过要做好事造福于民的。
    “买办这口饭我怕是赚不来,也没有钱像你一样大肆搞收购,我想我还是好好守着这间公司,赚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吧。”
    钱三再是神经粗,这时也听出不对劲了,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你该不会跟那些愚昧无知的老百姓一样,觉得我家是卖国贼吧?”
    阮苏意味深长地说:“我不会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我有自己的判断。”
    钱三闻言表情缓和了些,但是失去找她玩的兴致,恹恹地说:
    “行,你忙吧,等改天不忙再去找我。”
    阮苏送他出门,看着远去的车影突然想到,若是自己走投无路,实在对付不了林清,或许可以利用下钱三。
    跟纯粹是商人的商元良不同,钱家确实有些政治权力。这种权力在某些时候格外宝贵,用钱都买不到。
    想到这里,她决定继续与钱三保持联系,不能断了这条线。
    国庆大典的时间定在八月初一,前期还有各种大宴会小宴会无数。七月过半时,宾客们陆陆续续抵达晋城。
    钱仁杰作为大典负责人,为他们安排了行馆暂住,大概是担心他们合伙闹事,行馆分散在晋城各地。
    一日阮苏下班回家,发现洋房外的路上停满了车,便找邻居打听。
    对方也不是很清楚,说她家对门的社会部部长家里接待了一位外来的贵客,但是不知道客人到底是谁。
    阮苏猜测是受邀的宾客之一,社会部在民间的别称又叫情报部,能让部长亲自接待,恐怕来头不小。
    她在路边站了会儿,发现对方没有开门的意思,连窗帘都拉得密不透风,根本看不见来人,只好先行回家去。
    晋城入夏后十分闷热,睡觉时她让佣人搬了两台风扇来对着自己吹,还是热得睡不着,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站在窗边吹夜风,突然发现对门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也站着人。
    那个黑影高高大大的,肩膀很宽。昏暗的灯光照不清他的脸,只勾勒出从头顶到腰部的轮廓,给人的感觉非常有气势。
    这就是部长的客人吗?
    她想定睛细看,不料下一秒对方就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中,什么也看不见。
    翌日早上,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阮苏的房间,帮她把停掉的风扇重新打开对着她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离去。
    没多久楼下就传来汽车声,等到声音消失,沉睡中的阮苏突然睁开眼睛,先是瞥了眼窗户,接着心情复杂地看着风扇。
    又躺了一会儿,楼下热闹起来,传来安安和音音的笑声,她才起床洗漱。
    穿着拖鞋和宽松舒适的家居服走下楼,阮苏看见兄妹俩站在客厅角落里,面前是一排木板做成的小围栏。小凰被关在围栏里面,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状态看起来不大好。
    她走过去摸摸他们的头,“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把小凰关起来?”
    音音抢着告诉她原因。
    “小凰被外面的坏狗狗咬啦,它生病啦,保姆阿姨不许我们跟它玩。”
    “被咬了?”
    阮苏弯腰查看它的情况,只见它皮毛干枯精神萎靡,眼白里面满是红血丝,右后腿有着几个狰狞的血洞,身下还有一滩水,不知道是口水还是尿。
    它曾经是很温顺乖巧的,可今日任凭阮苏怎么叫它,始终不给回应。
    阮苏转头问:“它是什么时候被咬的?”
    音音抓着辫子想半天想不起来,安安说道:“好像是上个星期。”
    这么早吗?都怪自己只顾忙工作,没有注意到家里的变化。
    它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得赶紧带它去看兽医才行。
    阮苏直起身来,准备让兄妹俩去找保姆,自己则叫几个家丁帮忙找个笼子,把狗弄到车上去。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声,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小凰龇牙咧嘴,口水狂流,中了邪似的往外一跳,撞倒围栏,朝离它最近的音音扑去。
    几乎没有思索,阮苏抄起手边的椅子往它身上丢,砸得它惨叫一声飞出去两三米,落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安安和音音都吓呆了,对自己这个好伙伴的变化手足无措。而阮苏已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抱起他们往外跑,同时喊人来帮忙。
    兄妹俩毕竟都有四岁多,体重不容小觑。阮苏抱着他们跑不快,踉踉跄跄地来到院中。
    小凰好似失去了痛觉,爬起来后拖着它的小轮子又往外追,锋利的獠牙不停往下滴口水,分外可怖。
    家丁听见动静抄起家伙赶来帮忙,阮苏边往外退边喊:“别被它咬了!它已经发病了!”
    这句话让众人产生畏惧,举着武器不敢过去,生怕被它咬到一口,自己也会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去。
    洋房里的吵闹声惊动了邻居们,许多人走到院中张望,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后赶紧退回家中紧锁大门。
    这时阮苏已经跑到院外,指挥家丁们也快点出来,将院门关上,把狗拦在里面。
    可是场面太过混乱,一群人没头没脑的往外跑,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她看着疯狂的小凰,心中难过极了——这是段瑞金送给她的狗,竟因她的一时疏忽变成了这样。
    不知从哪儿又传出开窗声,只听砰得一下,像是有人开了枪,紧接着小凰的脑袋就被打了个稀巴烂,身体倒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两下。
    兄妹俩目睹这一幕,吓得尖叫大哭,阮苏忙把他们放在地上捂住眼睛,自己抬头望向对面社会部长家的二楼,看到一扇窗户正在合拢。抓在窗框上的手指白皙修长,手的主人却藏在窗帘后面,没有露面。
    她很想现在就冲进去看看对方究竟是谁,偏偏家丁跑过来,询问她该如何处理狗尸。
    小凰已经死透了,脑袋剩下半边,血液皮肉溅满雪白的院门,家门口一片狼藉。
    家丁们怕它的血肉也会染病,不敢随便下手清理。阮苏自己也拿不准,干脆说道:“把院门拆下来,沾血的草地和泥土全部挖出来堆成一堆,包括它生前睡得垫子玩的玩具,连同尸体一起运到城外去,倒点汽油全都放火烧了吧。”
    众人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很快燃起火堆。
    阮苏看兄妹俩受到惊吓,早已把他们带上楼,打开收音机分散注意力。
    好不容易处理完所有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兄妹俩吃完午饭睡着了,阮苏摸摸他们带着泪痕的脸,起身下楼,端起一盘让保姆准备的点心,朝对门走去。
    部长家的门紧闭着,但院里停着车,显然有人在家。
    阮苏站在院门外按下门铃,静静等待,没过几分钟就有佣人打开一条门缝,询问道:“赵太太,有事吗?”
    “你们家今天有人开枪帮我打死了那条狗,我端了些点心来感谢他。”
    佣人朝楼上看了眼,说稍等,便把门又关上了。
    这次等得时间长一些,约莫十多分钟,她再次出来把阮苏请进去,坐在客厅沙发上。
    “部长不在家,您要找的人待会儿就下来了。”佣人说完退下。
    阮苏只好继续等,偌大的客厅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终于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的。
    她起身等待,脸上挂起客套疏离的微笑,最后一个女人牵着个比安安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出现在眼前。
    女人二十多岁,看得出是个美人,但打扮得很素丽,不施脂粉。
    小男孩模样很可爱,大眼睛长睫毛,看起来有点内向。
    阮苏以为自己会见到个男人,没想到是这样两个人,愣了几秒后好奇地问:“请问您是……”
    女人自己做了介绍。
    “我是你要找的人的太太,他中午有事出去了,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好的,请问如何称呼?”
    女人冷淡地笑了下,“你可以叫我林太太。”
    阮苏心中一紧,放在身后的手掐了掐掌心,维持笑容的弧度。
    “您的丈夫是?”
    林太太低下头,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轻吐出两个字。
    “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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