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昭一惊,急忙避开,不夜手落空,冷冷笑了一声。
    他此次明显不是为白泽珠而来,而是想要祁昭的书,看来书里定是有什么秘密。
    这么想着,祁昭退到窗边,把怀里的书拿出来迅速塞到乾坤袋,顺带着拎出一张惊雷符扔过去,不夜同样用灵符挡住,两种符纸碰撞在一起,四周顿时烟尘滚滚。
    祁昭不再避,云虚藤木木身上的光骤然耀眼起来,淡色灵力成线,不动声色从四周朝不夜绕了过去,光线藏匿在烟尘里,不夜没能注意到,等他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黑色的藤蔓刚探出去便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了回去,同时,不夜发觉他的灵力正在一点点流失,连藤蔓都已经快撑不住。
    他干脆撤了藤蔓,淡淡看着祁昭。
    周围烟尘慢慢散了。
    祁昭拂去身上尘土:“这个还是我第二次用,不曾想居然成功了,不夜。”
    不夜淡淡道:“你困不住我。”
    祁昭不想因为多话误了事,云虚藤木浮起,将不夜牢牢捆绑起来。
    不夜微微仰头,不语。
    祁昭走上前去,不夜静静看着他,眼里半点慌乱都没有,神情掩盖在银色面具下,什么都看不出来。
    祁昭对上不夜的眼,手指试探的挨在他的面具边缘,悄悄用力,面具被一点点揭开,将下面的脸慢慢露了出来。
    长眉,棕瞳,睫毛微动。
    祁昭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脸,他曾经在镜子里见到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
    是他自己的模样。
    不夜缓缓勾唇:“熟悉么?”
    祁昭手指一握:“你是什么人?”
    不夜嗤笑一声,身周突然再次出现黑布包裹的藤蔓,祁昭警惕看着他,不夜却没攻击,藤蔓一晃,上面包裹着的黑布慢慢滑落下来,露出枯枝一般干巴巴的枯木,周围缠绕着浓郁的魔气。
    与此同时,不夜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深红魔纹,从眉贯穿到下颌,诡异证明。
    他一笑,容颜瞬间和祁昭梦里和他长相一样吃人心的魔物重合了。
    祁昭怔了怔。
    院落外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伴随着猫大爷的喵呜声。
    不夜重新笑起来,魔气影影绰绰浮在他身边,声音沙哑:“他们回来了,看来我也是时候走了,不用徒劳尝试,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困不住我么?因为啊——”
    他的身影在魔气里慢慢变淡,嘶哑小声却越来越近:“我就是你,怎么可能被你困住呢?祁昭,来日再见,你的命,便是我的。”
    不夜的身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彻底散在了空气里,云虚藤木瞬间团在一起,而后重新回到祁昭身后。
    祁昭死死看着不夜消失的地方,不久,温故和谢慎匆匆进来,看到地上支离破碎的木屑时眉头一皱:“祁昭,这是怎么了?”
    转眼,看到的却是祁昭失魂落魄的模样。
    四周残留的魔气很沉,猫大爷忍不住伸爪捂住了鼻子。
    祁昭还是一动不动。
    温故和猫大爷对视一眼,半晌,温故抱起猫大爷,转身出了门,把地方彻底留给谢慎和祁昭。
    祁昭的心情不能平静,他之前以为他做的梦是池木做的手脚,只要他心境清明,就无惧这些。但现在,和梦里的魔一模一样的不夜出现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
    难道谢慎以后会想梦里这般,被人掏心而死,心脏生生被吞食?
    祁昭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低着头,良久,听到耳边一声叹气,谢慎上前一步,轻轻把他抱住了。
    熟悉的兰草气味入鼻,祁昭的心情慢慢平和下来,反手抱住了谢慎。
    谢慎亲了亲他的眉心,轻声问:“怎么了?”
    “不,没有。”祁昭面上扯出一抹笑,“刚才不夜突然来了,他……是魔,想抢白泽珠和书,他来的太突然,我被吓到了。”
    这明显是谎话,祁昭不是第一次遇魔,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不夜,怎么可能被吓到。
    谢慎心里清楚,但没追问,安抚着慢慢抚着他的背,祁昭静静待了一会儿,轻声说:“谢慎,我困了。”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谢慎俯身抱起他进了里间,为祁昭掖好被子后又在他眉心亲了亲,声音很温柔:“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唤我就是。”
    祁昭笑着嗯了一声。
    谢慎便起身,掩上窗户后走了出去,他走后,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祁昭坐起来:“小九。”
    薄荷绿图案一晃:“我在。”
    祁昭无声等着它开口,眉眼低垂,窗外的风景轻轻的响,清脆声音里,小九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祁昭昭,我……”
    他声音里满是挣扎和犹豫,许久,才重新接着开了口,沉淀着坚定:“我是池木,家中排行第九,是真正的池木。”
    祁昭手腕上薄荷绿的图案突然一烫,半晌,一道人影淡淡出现在他眼前,越来越深,终于变成了身着白衣的青年。
    是池木的模样。
    祁昭愣住了:“那现在的池木,你被夺舍了?”
    话已经说出口,小九不再保留,他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你还记得池木脖颈处的玫瑰色胎记么?”
    祁昭嗯了一声。
    小九抿唇,将自己的领口往下一翻,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块印记,我原本也以为是胎记,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魔魂。他自我出生起就附在我身上,蛰伏着等待复起,我对这些一无所知,慢慢走到了高处,那块玫瑰色的胎记越来越深,直到最后……”
    小九的眼神痛苦起来:“他操控了我,连着之前布下的局,让七城城主陨落,而后堂而皇之毁了结界,万魔渊众魔出世,浮生界腥风血雨,尸骨成山。”
    “我是罪人。”
    “我不甘心,灵魂冶炼十年后,有声音告诉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我必须找到机缘之人,我答应了,而后就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遇到了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你,发现你也能与草木交流,便附在了你身上。”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祁昭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对池木的不对劲,他之前有过很多假设,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那个干干净净的人是池木。
    那个狰狞诡谲的人也是池木。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那么所有就对的上了。
    祁昭大脑飞速运转。
    小九能听懂花草语言,他灵魂脱离,池木自然没了天赋,而他之前探到池木血脉空荡荡,不是错觉,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灵植师。
    晚景城无金屋,是魔物最容易滋生之地,原本世界里谢慎因伤陨落,辛夷影响着池木继任晚景城城主,成了他的根本所在。最后时机成熟时算计六城城主陨落,破除封印,万魔出世。
    怪不得,每个城池都有池木的影子。
    怪不得,池木对谢慎和当初的蛇纹木那么关注,原来是觊觎晚景城。
    一瞬间,祁昭突然想到了之前渡闻的卦文,重(g)。
    居然是这个意思。
    “我和你来到这里后,看到辛夷老祖的时候很惊讶,因为按着从前,他灵魂还未得到滋养,不该出现才是,但事实上他出现了,而且,除了用着我的身体,他的原身辛夷老祖也出了世。”
    小九抿了抿唇:“他应该也是出了什么事,重新来过,我怕他发现我给你添麻烦,才一直避着。”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说这些,因为我身上有禁制,只要一提这些就会被强行禁音,突破点似乎是得你自己起疑心才行,而现在,你怀疑池木,也把辛夷和他想在了一起,禁制就破了。”
    说罢,小九声音停了停,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祁昭:“祁昭,你必须信我,这些都是真的。”
    祁昭不怀疑他说的话,自小活的不容易,看人还是能看清楚的。
    他点了点头:“那不夜是怎么回事?”
    小九皱起眉:“祁昭,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以前我根本没见过他,可以说他是突然出现的。”
    这个世界要比以前更复杂,最开始谜团结束,就又有新的出现。
    祁昭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嗯了一声。
    小九小心翼翼看着他,没说话,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我们慢慢来。”
    “好。”
    祁昭疲惫一笑:“我们慢慢来。”
    小九现在是灵魂状态,撑不了多久能,很快又隐进了薄荷绿图案里,想了想,又最后开了口。
    【祁昭昭,还有,我觉得有些事你也该和谢慎说了,池木是辛夷老祖,事关七城结界,马虎不得。而且,无论是从你做的梦和不夜,还是从你想和谢慎长相厮守来说,你如今都不该瞒着他。】
    祁昭沉默了一下:“我……知道,其实之前从禁地出来后,我便有这样的想法了,再等等,我会寻个合适的时候对他说。”
    小九便不再说话了。
    祁昭心乱的很,躺下去用被子蒙着头,胡乱想了很多东西,末了,他叹了口气,发泄的将脸埋进了被褥。
    ……
    傍晚,祁昭心情彻底平复下去,起身出了里间。
    谢慎坐在窗台边的木桌处,垂着眼睛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物件。
    祁昭走上前去看了看,是池木之前送的腾蛇玉雕。
    听到动静,谢慎偏头,眉眼柔和:“醒了,睡的还好么?”
    其实根本就没睡着。
    祁昭笑了笑:“还好。这个玉雕是池木给的,说是腾蛇的雕像,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不夜就来了。”
    “没有细看是好事。”谢慎说,“否则你恐怕是睡不好了。”
    看来里面是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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