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手机再没了动静,梁叙都能想到她趴在被窝里跟猫似的脸红。他低眸看了一眼浴巾下那处高高耸起的帐篷,忍着一股劲儿将烟吸完。
    片刻之后,房子里传来男人的低吼和闷哼。
    第二日醒来他的精神不是很好,可是一趴在车下捯饬起零件来又像是换了个人。除了酒吧驻唱这个算是他目前的正业,虽说以前也接触过修理这活儿,但真正学起来里头门道很多着实不易。
    这一天店里活儿比较多,人手都有些忙不过来。
    梁叙正跟在师傅后头看着,外头有人喊他出来帮忙。当时是个太阳火辣的中午,他跑出去看到一辆黑色宝马停在洗车处。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人,背对着他在打电话。
    他走到门口工具处拿了气汞。
    大概三五分钟后那个女人挂了电话慢慢转过来,在看到梁叙的那一瞬间后背都僵了。他也抬眼看了过去,目光平淡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请问您是普通还是精洗?”他声音冷漠平常。
    许镜慢慢的朝他走了过来,十几步远的距离走了不短的时间。他身上穿着陈旧蓬乱的黑色衬衫,裤腿挽在脚腕上方。头发看起来短而硬,薄唇紧抿脸色很黯。
    “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许镜问。
    路边的凉风吹过脚下,许镜的长发在空中飘起一缕。一双眼睛深深的盯着他,里面有说不出来的复杂。
    “普通还是精洗?”依旧淡漠。
    许镜说:“精洗。”
    一辆车洗完之后已经是四十分钟后,完事儿梁叙退开叫了一个哥们说了句‘你出去收下钱’就进去了。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给许镜留下,要不是来电显示‘薛天’的呼叫或许还有谈话的可能。
    临走前许镜看了一眼那家店才开车离去。
    店里的温度稍高一点,做起事来儿热得快。那个下午他一直钻在车底下,黑色背心贴着胸膛汗水直流。他嘴里咬着扳手,一只手抓着车身,一只手用钳子拧着螺丝钉。
    那会儿余声正在图书馆看赫茨伯格的建筑学。
    书上的空白位置却被她胡乱涂了漫画,可知注意力早已不在书里。她手抵着下巴翻着毫无音信的手机,侧头看了一眼窗外泛黄的树。
    明明是周六,他还要干活赚钱。
    余声心里胡乱的想了一会儿收拾了书走了,回到宿舍换了件衣服挎着小包出门。刚走到楼门口就碰见了兼职回来的陈天阳,一脸深意的盯着她从头看到脚。
    “你最近每天回来这么晚……”陈天阳故意顿住,“约会?”
    余声大大方方一笑,指了指女生的脚。
    “你鞋带开了。”然后绕道走了过去。昨天他说过修车店的大概位置,余声坐车到那一片儿的时候迷了路。一排排的店面隔一段就有一家修车铺子,她都晃了眼找不过来。
    正想给他打电话,便看见街道边那个身影。
    他正仰头喝着矿泉水,咕噜几下就见了底。然后将瓶子扔在一边的垃圾桶,点了根烟蹲在地下抽着。好像是累坏了,还能看见额头浸湿的发。
    这种拼命努力的样子才是梁叙。
    他身上的背心一大片都被汗弄湿了,夹着烟的手背还有淡淡的车油染在上头。余声凝视着那双骨感修长的手指,那明明是用来弹吉他的。
    一根烟抽完梁叙站起来才发现了她。
    他有些意外她找了过来,掐了烟用脚踩灭朝她走了去。余声像是还没回过神似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想什么呢你。”他垂眸笑了,去抬她的手腕看了眼时间,“等我两分钟。”然后大步走开。
    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梁叙从店里拿了衬衫一面穿上一面往她那儿走过去。余声正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一抬眼他已经走了过来。
    “现在走没关系吗?”她问。
    “没事儿。”他说,“吃了没有带你去吃饭。”
    那条街道的交叉口处有一家小馆子,主打北方面食。两人坐在玻璃镜子旁边的桌上,余声盯着老板拿过来的菜单看了一眼又推给梁叙。
    “还是你选吧。”她说。
    梁叙要了两碗面条,给她的那一碗没有放辣椒。事实上她肚子不是很饿,但她知道他肯定饿了。还没几分钟他就吃完了,坐在那儿看着她吃。
    印象里第一次见也是个小饭馆。
    她跟个没出过门似的人一样盯着他的碗看了半响对服务员说‘我也要他那样的’,也不知怎么的后来想想都觉得新鲜。梁叙看着她一小口的吃着,还没一小半就放下了筷子。
    “吃不下了?”他问。
    余声点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就见他将碗端了过去给自己拨了一半又剩下一些给她。
    “把这些吃完。”他说,“都瘦成什么样了。”
    余声看着他笑了一下,闷头吃起来。等她吃完梁叙早已经解决掉拨过来的那半,然后给老板付了钱拉着她走了出去。十一月的天到这会儿早就暗了下来,风吹过来都带着凉意。
    小街边有孩子玩耍,互相拉扯着跑。
    他干活的这一片市井味儿比较重,都是些街道宽巷子。余声扫到街角处有一家鞭炮铺子,她轻轻扯了扯梁叙的袖子。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
    “我想放烟花。”她声音小小的,“行不行啊。”
    梁叙抬眉看了一眼四周,这边对烟花爆竹管束比较严格。他思量了几秒然后让她等着自己过去买,几分钟后余声看见他拿着一大撮小烟花出来了。
    “这里不行。”他说,“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她手里攥着烟花抬头看他:“那你什么时候去酒吧?”
    “今晚不去了。”他说,“昨天请了假休息。”
    说完他就拦了车,距离也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车里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趴着车窗看来看去。到地方的时候她一下车就仰脖两面瞅,才不过八点的样子这里的人都好像睡下了似的。树荫下的小街道偶尔有人闲坐,或是情侣亲密的拥抱。她一瞄见立刻将头转了方向,惹得梁叙笑起来。
    他点了根烟夹在指间跟在她后头走。
    “我记得你说住的地方就在这边。”她说话间回头,递给他烟花让他点,“是吗?”
    梁叙将烟咬在嘴里,含糊的‘嗯’了声。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点了两束,那嗞嗞绽放的花火瞬间点亮在两个人的目光之间。
    余声兴奋的从他手里接过来玩。
    一束快灭的时候,他从嘴里拿下烟将烟头吹亮眯着眼对准又点燃新的一根。他看着她走在前面转着圈玩,耳边的短发娇俏的弯起,目光也柔和起来。
    “我还没去过你住的那里。”她视线仍盯着烟火。
    大晚上的这种话让人听着会多想,可梁叙知道她说什么话都是这么认真。他吸了口烟笑了笑,一手插着裤袋微低头至她耳侧。
    “孤男寡女的。”他逗她于是声音故意变得低沉,“合适吗?”
    余声目光还盯着烟火,闻声瞧了他一眼。那副表情是梁叙早就预料中的,果不然下一句就听见她嘴里慢慢的吐出几个字。
    “又不是没睡过。”
    第37章
    长街上有一小撮风轻轻刮了起来又消失了,烟花‘嗞嗞’燃烧的声音慢慢变小了。马路牙子边的树木巍然不动只是摇着叶子, 梁叙的眼里藏着笑意全是她。
    余声又低头玩起烟花恍若未闻。
    那火光闪烁在这没有街灯的路上漂亮极了, 梁叙垂眸看着跟前这个单纯懵懂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心底软的稀里哗啦。想起西宁车站那晚去开房, 她没什么防备的就睡着了, 现在想想真是要他命。
    许久不听他出声,余声瞧了他一眼。
    “你干吗不说话?”她问。
    手里的烟花已经放了个光, 她百无聊赖的抬头看他的脸。梁叙将最后一口烟抽完扔掉, 然后对着前面那栋看起来年代很久的破烂尾楼抬了抬下巴。
    “到了。”他说。
    余声将目光落在那破楼里, 她眸子不动声色的闪了下然后仰头对他一笑。
    “你住几楼?”
    “七楼。”
    余声好像迫不及待似的拉着他的袖子就往那边走,楼道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梁叙开了手机照明然后拉着她的手往上走,可以听见她轻轻的喘气声。
    楼里太寂静了, 没人住似的。
    “累不累?”他低声问,“要不要我背你。”
    作势他就要俯下身,余声立刻多上了两个台阶躲开。可能是觉察到脚下的动静太大, 及时便刹住。
    “我才没那么娇气。”她小声说。
    梁叙轻声笑了一下, 心底爽朗透顶。
    她轻手轻脚的走在他前面,照明灯打在脚下一晃一晃。终于走到七楼余声重重的吐了口气, 那一层有很长的走道, 亮着灯拉着帘的不止十户。梁叙的房子在最里面的角落, 余声乖乖的跟着他进了屋子。
    灯被他打开, 门从后头关上。
    房间太小陈列简单几乎一眼见底, 余声慢慢的坐去床脚。她两臂撑着身后的床抬眼看灯泡,像回到了小凉庄的地下室一样。梁叙拿了杯子给她倒水喝,看着她一脸无辜弯了弯嘴角。
    “现在可以大声说话了。”他递给她水。
    余声接过喝了一口又把杯子给他, 屋子里有他身上的那种男人味儿。她轻轻闻了闻又向两边看去,床头柜上有几本厚厚的书。
    她走过去翻看,都是关于汽车修理。
    再回头梁叙已经坐在床边,他静静地看着她拍了拍旁边的床。余声咬了咬下唇慢慢走过去坐下,身边他的味道更加深刻了。
    空气里充满了僵持还有暧昧。
    “这地方你哪找的。”她试着拨开这种迷雾般的感觉,又看了眼已经黑透的窗外,“这么安静。”有她喜欢的自由和样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起坐在自己腿上。
    她没有防备的‘啊’了一声,然后耳根便开始发烫起来不敢回头去看他。只听见梁叙低低的笑了下,有热气喷薄在她细白的脖颈。又不是没有被他亲过,只是时隔许久再次回到他怀里让余声多少有些错觉。
    “梁叙啊。”她的思绪胡乱的飘,只觉耳后一潮。
    他含糊的‘嗯’了声已经从后面吻上她的耳朵,脖子,她不敢再动任由他亲着。那潮湿的热感让她头皮发麻,他的吻慢慢向前移落在她的侧脸。余声僵硬着后背,他的手将她的脸扭了过来面向他。
    然后他的嘴亲了下来。
    余声闭着眼不敢睁开,只能感觉到他唇的湿热。梁叙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的将舌头伸了进去在她嘴里搅,一只手慢慢向下在裤子边缘裸露的皮肤上徘徊。
    她的睫毛扑闪的颤,梁叙贪恋她的体味吻得更深。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余声趁着他一愣神侧头躲开他的嘴将脑袋歪倒在他的肩膀上,梁叙舔了舔唇上的甜味笑着接起电话。
    是周显问谱曲的事儿,两三句就挂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余声虚扶在他的胸膛上就是不愿将脑袋抬起来。梁叙侧头去吻了几下拉扯间她露出的肩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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