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乖的由他牵着,两人走了很久。
    回去镇子上已经到了傍晚时分,集已经散干净了。他们回北京定了第二天早上九点的票,每个清晨六点镇子上都会有去羊城的小面包车按喇叭。外婆五点就起床给余声煮了两个鸡蛋,然后送她过去镇东头等。
    天灰蒙蒙的只有远方的闪光灯一亮一灭。
    听到喇叭的声响车子来了,过了一会儿从暗淡的暮色里慢慢停下了。临上车前外婆又千叮咛万嘱咐,又跟着她同时往后走,手扶上窗子踮着脚。
    “到了给婆打电话。”
    余声一面应着一面对外头的老人挥手。
    等汽车开远了外婆还站在那儿瞧着,低低的个子瘦瘦的像一座白塔慈祥极了。到了镇子西头梁叙上了车,随行的还有梁雨。
    小女生也想去北京见见世面。
    他们从羊城坐火车一路西行上京,从上来坐下梁雨就一直保持兴奋状态。余声早靠在梁叙身上睡着了,夜里他买了两张卧铺让她俩去睡,到北京是凌晨三点。
    折腾了二十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租屋。
    梁雨像是没睡够一进屋就倒上床眯了过去,余声走近将被子给女生盖好,一回头便看见梁叙闲闲的靠在洗手间的墙上静静看她。
    “这几天你们俩就在这睡。”他轻声说。
    余声问:“那你呢?”
    “我一会儿去李谓那边。”梁叙说,“他暑假在中关村那块做义工有的是地方。”也挺方便上班。
    北京的窗外和镇子不一样,星星点点的高楼已经闪烁起灯光来。余声将帘子拉上关了大灯将壁灯打开,然后走上前拉上他的手。
    “我和你一起出去。”余声说,“顺便给梁雨买点早饭。”
    他们俩在胡同外的小摊上吃了早餐,余声等他上了车离开才带着饭回去。那会儿梁雨正睁着惺忪的睡眼坐在床上发呆,听见门响伸着脖子往外瞧。
    余声已经将洗漱用品准备好了。
    “我哥这儿捯饬的还挺好。”梁雨一面刷牙一面和她说,“嫂子你弄的吧?”
    梁雨不是第一回叫她这称呼,可余声还是有些不习惯,感觉年龄被叫大了一样。她‘嗯’了一声笑着说还是叫我姐吧,梁雨冷不丁一呛差点把泡沫都吐出来。
    那天余声带着梁雨去了故宫颐和园。
    一路上两人买了很多零食边走边吃边唠叨,梁雨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不停地问她这个那个。余声买了好几样纪念品给梁雨,一直逛到下午然后去了商场吃饭。
    玻璃橱窗镶着亮片金边让人眼花缭乱。
    “余声姐。”梁雨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那是啥?”
    小女生对什么都好奇新鲜一知半解,余声耐心的一一解答。他们在一家装修很漂亮的餐厅吃的晚饭,到一半的时候余声去了趟洗手间。
    梁雨看着满桌的佳肴花了眼。
    尽管不知道多少钱但这地方肯定不便宜,梁雨狠着劲儿要把钱都吃回来,正吞进一大口糕点便看见窗外一个男人驻足望过来。
    确切的说那视线是对着自己腕上的手表。
    梁雨愣愣的边咀嚼下咽边回视丝毫不躲避,男人凝视了有四五秒然后抬步离开。一身西装打着领带看着成熟稳重,小女生的目光跟着走了老远才收回。
    “看什么呢。”余声已经走近。
    梁雨摇了摇头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
    吃完了饭两人又在商场里逛了很久才回去,梁雨摸着至今还饱饱的肚子躺床上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个男人。房子里的灯光柔和温暖,余声正趴在桌上画画。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余声以为是梁叙下班了打过来,直接就摁了接听贴耳朵边。等了半响那边没有说话余声皱了下眉头,刚要开口便被那头的声音弄得一怔。
    “没看来电显示吧?”张魏然笑了下。
    平时接到这人的电话余声总会犹豫半响,果然经商的头脑都不简单。半响不见她出声,张魏然想这姑娘怕是许久未见早已将自己忘之脑后了。
    “没别的事儿就是过两天我要去趟加拿大。”张魏然说,“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捎给陆老师。”
    余声顿了好一会儿:“有。”来时外婆给她做的果酱。
    于是两人说好了时间地点,再没什么话余声便要挂电话。张魏然又说了句什么她挂电话的动作一停,嘴巴随之抿了起来。
    “早就送人了。”她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我自己有要那么多干什么。”
    这直性子让张魏然哭笑不得,从余曾托自己照顾她开始这一路讨好着实不容易。男人半倚靠在沙发上轻叹了口气,听着她的声音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女人。
    “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她说。
    那头的人还没吭一声余声就收了线,一抬眉梁雨眨巴着眼睛看她。余声坦坦荡荡大大方方一笑,问梁雨看什么。
    “不是我哥吧?”梁雨眼睛一眯,“情敌?”
    余声没忍住笑了。
    “想知道啊。”记起梁雨报的是经管专业,余声随即一拍桌子,“姐明天带你见见去。”
    第57章
    那是个北京的七月炎夏,路上塞满了汽车交通拥堵极了。余声和梁雨到咖啡馆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张魏然本人, 等在那儿的是另外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西装男开车带他们去了公司。
    路上才得知张魏然临时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接待脱不开身, 余声对于这人的商人身份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梁雨坐在车里微低着脖子, 一只手将余声的胳膊拽的紧紧地。
    到了公司电梯直达高层。
    余声拉着小女生的手跟着西装男往里走, 还没迈出几步办公室的门从里头开了。张魏然和一个外国人一同走了出来,目光朝她们掠过一眼停下了脚步。
    “江司。”张魏然对余声身边的西装男说, “帮我送送文森特。”然后又说了几句道别客套的话之类, 余声早拉着已僵住的梁雨站在了一边。
    一分钟后接待厅就剩下他们三人。
    “我们去里面。”张魏然说。
    片刻后有美女秘书进来办公室端茶倒水安静的又退出去, 梁雨一直低着头将茶杯握在掌心里听余声和男人说话。
    “陆老师喜欢吃果酱?”
    张魏然看到余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瓶子时愣了一下,随即又淡淡笑了下。余声没意识到会有这么一问轻‘啊?’了一声,然后又‘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最近学业怎么样?”张魏然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今年就大四了有什么打算?”
    听着话像是长辈似的,余声下意识的蹙紧眉头。
    “这一点你跟我妈还挺像的。“她说完惹得张魏然笑了一下,后者淡淡的抿了口茶。余声什么也没回答拉着梁雨又道, “你们公司现在招人吗?”
    张魏然挑眉:“怎么了?”
    余声也没再客气大致说了下梁雨的情况, 小女生依旧红着脸垂着脑袋。张魏然这才将目光认真看过去,那双眸子单纯娇羞很清白。
    “今年的实习生培训期已经开始两周了。”张魏然又看向余声说, “她才大一不用着急明年过来就可以, 到时候我会让助理安排。”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算是将梁雨的未来铺垫好了。
    后来直到临走梁雨都不太敢抬头去看那个男人, 回去的路上太阳依旧高昂尽情播撒着日光。两个人乘着地铁去逛地下商城, 然后吃饭回租屋。
    北京城真的是太大太忙了。
    梁雨总共待了一周就回了小凉庄, 那段短暂的记忆里有很多东西被永藏。余声买了一个行李箱作为大学礼物送给了梁雨,里头还塞了一些好玩的女生饰品。
    离别那天梁叙在忙,余声亲自送小姑娘到火车站。
    站台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梁雨上车走后余声在那里又站了很久。这几个晚上她们俩睡在一张床上,有一次梁雨问她喜欢我哥什么,她说温柔啊体贴啊。
    “?!”梁雨差点尖叫,“我哥对人都爱答不理还温柔?”
    那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很亲切很暖心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子将他的妹妹照顾好然后作为他的女朋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从站里出来她给梁叙拨了个电话。
    他似乎在忙,电话接通了传来的是一片很嘈杂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然后有打火机点烟的啪嗒声。
    “你少抽点。”她拧眉。
    梁叙闷声笑了一下:“知道。”
    这些天不光修车铺忙琴行也脱不开身,谭家明已经同意并开始教他们自由编曲了。老谭的编曲有些特别不是大众流行,对于后摇来说要求甚高,每个鼓点都得敲到位子上。夜晚常常要熬到深更半夜,实在困了就靠烟熬着。
    “梁雨刚上火车。”余声不信他会不抽也不再提,“我和你说一下。”
    梁叙‘嗯’了声心里有些自责,幸好有余声一直在。他轻轻吸了几口烟目光探向马路边的花树,灰色短袖被热风捂得贴在腹上,将皮带的轮廓衬得明显极了。
    “想吃什么晚上我带你去。”他掸了下烟灰。
    余声正站在路边等公交车,闻声抿嘴一笑。刚好有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她刷了卡上了车找到座位坐下才回他话。
    “犒劳我啊?”声音带点调皮。
    “嗯。”梁叙笑了,“还想要什么?”
    公交车动起来了,余声看着窗外嘴角弯了又弯。金色的太阳从窗户外溜进来落在她的脸侧,长至颈边的头发散乱的打在肩膀上被风吹得遮了眼睛。
    后来的日子梁叙便更忙了。
    像这样腾出时间吃顿饭的功夫都很少,整宿熬在琴行赶着天亮又去车铺。余声知道他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也很少去打扰,八月初就回了学校公寓。
    陈天阳在中旬时候也来了。
    学校里有二十四小时图书馆,她们俩都喜欢在那里待到深夜才回去。梁叙一般都是中午休息或者傍晚去琴行的路上给她打电话,她很想他的话也会找时间过去陪一会儿。
    陈天阳笑说:“明明都在北京怎么被你们搞成了异地恋一样。”
    日子就这样慢慢往前走,那一个月的北京几乎都是向阳天。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余声正在图书馆看漫画,仍是这样相似的场景方杨来了。
    左手拎着一个黑色书包,装满了啤酒零食。
    余声吃惊:“你干吗?”
    “找个地方咱俩喝掉。”方杨站在校园路上的梧桐树下,脸都要笑烂了,“我六级过了。”
    想起几个月前说好的请吃饭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余声发自肺腑的高兴。虽说是暑假但学校里仍挤满了通宵熬夜考gre的学生,她们便溜去了学校教学楼后的情人坡。
    那地方没什么人来两边都是树。
    记得第一次喝酒也是她们俩,十来岁在外婆家偷喝了一口外公的白酒,辣的半天一直伸着舌头跟哈巴狗似的。后来就是有一次过年在方杨家小卖部,一人喝了一瓶青岛。
    “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样吗。”方杨盘腿往地上一坐说着自己查六级成绩时候的样子,然后两只手捂着眼睛,“就这个动作慢慢露出一条缝儿看,差点心脏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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