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风清云淡,“早就不喜欢你了。”
    博平郡主被钟砚的人赶了出去,门被人重重的合上。
    钟砚掐着她的手腕,还逼迫她仰着脸望着自己。
    顾盼抬眸望着这张精致如画的脸,出奇的平静,曾有过的悸动、爱慕都被封尘在剑下。
    她笑的直不起腰,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随即抬眸,漆黑的瞳仁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说:“怎么啦?你还记得赵焕章这个人吧?”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柄锋利的匕首,不偏不倚朝他的心脏刺去,“就是你亲自把我送过去的那个男人。”
    “我爱上了他,哪怕他已经死了,但我唯一真正想要留在身边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活着我陪他,他死了我永远记得他。”
    “当年是我蠢是我笨,是我活该被你利用,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她每说一句话,钟砚的脸色就白了一分,眼睛中的茫然逐渐化作痛感,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眶。
    男人指骨作响,攥紧了十指,惨白的脸色仿佛受了剧烈的重击。
    顾盼已经很久没这么对他笑过,此时毫不吝啬她的笑容,道:“钟砚,或许你没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所以你现在也不必如此惊诧。”
    “你在我心里,不重要了。”
    顾盼亲眼看着钟砚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男人的手指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无言的心脏的抽痛,指尖不受控制在颤抖。
    他没呼吸一口,喉咙处仿佛都有尖刀而过,一口一口吃刀子。
    顾盼静静凝望着他:“刚才博平郡主问我要怎么样才会原谅你?”
    钟砚身体前倾,捏着她的手腕,侧耳等着她的回答。
    顾盼含着浅笑,轻声吐字:“除非你去死。”
    第六十一章
    顾盼说完这句话便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钟砚大概是不需要她的原谅的。
    钟砚望着她平静的眼眸,脸色煞白, 内心的痛楚一点点扩大, 寒气不断从脚底往脑后窜, 血骨都是冰凉的。
    他抿了抿唇瓣,却也不会为自己开脱。
    钟砚并不会祈求顾盼原谅他,他只不过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钟砚觉得他是爱她的,可是好像又不够爱。
    因为没有那么喜欢,才会肆无忌惮做出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才会毫不犹豫就把她抛出去。
    他白着脸,实在不想再从顾盼口中听到任何有关赵焕章的话, 他说:“明天, 我会让人把愿哥儿送过来。”
    顾盼缓缓望着钟砚, 眼中带笑,不提儿子反而继续用尖酸刻薄的话去刺激他,“其实我真的不恨你,反而还要感激你。”
    钟砚的身形晃了晃, 用力掐着她的手腕,紧绷着下颚, 面无表情, 似乎是半个字都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顾盼像完全没有知觉似的, 继续往下说:“他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人,你成全了我们,也拆散了我们。”
    顾盼抬起眸, 好像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她笑了笑,像是在回忆,接着说:“他在雪夜里为我吟诗作对,我在夜色中为他月下独舞,他疼我宠我爱我尊重我,我们就在每个心情好的日子,在芙蓉帐中行鱼水之欢,我们......”
    钟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嘶哑着喉咙发出的嗓音竟然听出几分颤抖,痛苦到绝望,“你闭嘴!”
    顾盼早就不怕他了,她连死都不怕了。
    “钟砚,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为你守身如玉吧?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顾盼笑的眼睛直冒水花,“他比你羞涩,比你稳重,没有你凶 ,也没有你那么无情,每天夜里我都会勾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嘴角,我每次主动亲他,他会都特别不好意思,脸会红耳朵也会红,会点着我的鼻子说我胡闹,不过他学的很快,后来搂着亲我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羞涩了。”
    “鸳鸯交颈,琴瑟和鸣。”
    “钟砚,你明白吗?”
    钟砚清瘦的身形晃了晃,骨头支离破碎的痛感阵阵袭来,怎么会这么痛呢?
    不应该的。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不明白何至于心痛至此?恨不得掐死她不让她再说出这些诛心的话。
    钟砚脸渐次白下去,哑着嗓子低低的说:“不要再说了。”
    男人的眼尾发红,沁着几滴虚伪的水光。
    他好像很痛苦,烛火摇晃的脸煞白冷峻,眼眶周围是红的。
    顾盼伸出纤细脆弱的手指头,轻轻替他擦干净眼角周围假惺惺的眼泪,“怎么啦?不想听了吗?我还有很多故事没有和你说呢。”
    她就这么看着他,钟砚痛苦,她也无动于衷,甚至心里还挺高兴的。
    顾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眶忽然湿润了,她边笑着说:“我知道你也容不下我的这个孩子,但是钟砚你有没有想过,是你亲自把我送到赵焕章身边。”
    “是你自己把我推走的,现在这样,谁都有资格哭,有资格难过,唯独你不配!”
    “你活该。”
    钟砚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噙动嘴角,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不去想顾盼之前在东宫的日子,但他确实没办法忽略这个碍眼的孩子。
    钟砚是真的很想杀了她肚子里这个孽种,但他也心知肚明,若是这个孩子没了,顾盼怕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如今这样,满目疮痍也没关系。
    她活着有个盼头就好。
    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钟砚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他缓缓松开顾盼的手腕,沉默的看了她两眼,随后转身离开。
    顾盼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连方才刺激到他时的快感都没了。
    她大概是真的对钟砚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感觉。
    爱恨都提不起兴致。
    顾盼坐在床边,掐着自己的手指,她忽然想起来俏俏那个孩子。
    那是她的亲儿子,她怎么可能会不疼不爱呢?
    只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已经快两年没亲近过的儿子。
    【滴,宿主主线情节已达成。】
    【原主死亡节点已来临。】
    【检测到男主目前并无黑化毁灭世界的倾向,经初步判定任务完成情况取中间值。】
    【恭喜宿主,死亡后即可自动脱离原著世界。】
    系统冷冰冰的几句话在她的脑子里回响。
    顾盼愣了好一会儿,呐呐问:“什么叫取中间值?”
    系统这次倒没有秒遁,而是温馨给她解释道:【既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经过检验男主还要黑化去毁灭世界的倾向为百分之一,可以忽略不计。】
    顾盼没有多少解脱了的感觉,只是平淡问了一句,“所以我也要死了?”
    系统想了想道:【按照剧情,宿主本来在男主血洗东宫那天就该死去的,我们001号系统也是在您本该要死的那天去检测男主的黑化值的,现在您没死,我们系统也很难办哒!】
    【不过宿主放心,您活不长哒qaq。】
    系统的语气还挺雀跃。
    顾盼:“.......”
    系统:【不过您放心,死亡进度条会按照原著进度条慢慢往后拉,你的身体机能会慢慢腐朽老去,你放心不会让你暴毙,会让你在重病中缓缓死去,给你留足够的时间同原书里的人告别。】
    系统说完这一大段话就又下线了。
    顾盼坦然接受面临死亡这件事,她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这本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书。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两个无辜的孩子。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觉得她应该能活到孩子生下来的那天。
    她不觉得钟砚会大气到好好帮她养这个孩子,仔细想了想,顾盼决定等这个孩子出生后就送回顾家,让她母亲帮忙养大。
    无论大人有多少血海深仇,孩子永远都是无辜的。
    第二天清早,钟砚便行了他昨天所说的话,命人将愿哥儿带到了她的院子。
    碧青抱着愿哥儿进屋之前,顾盼仔细照了照镜子,努力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她笑着笑着眼眶便湿润了一圈。
    当初刚生下愿哥儿时,她自己都还很任性娇蛮,不会带孩子也不会哄孩子。
    孩子哭,她也跟着哭。
    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愿哥儿趴在碧青姑姑的肩膀上,小脸白白嫩嫩,似乎有点紧张,揪着自己的小手指,不安的问:“娘真的回来了吗?”
    有句话他没有问出口,娘亲不是不要他了吗?
    愿哥儿有这种念头还要赖博平郡主。
    博平郡主也非恶意,偶尔开玩笑似的在小朋友耳边说“你娘不要你了”这种话。
    愿哥儿听了一次就当了真,回去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顿,还不敢叫人发现。
    后来还是被钟砚抱着哄了一夜才不哭。
    “夫人,小少爷来了。”碧青敲了敲门。
    顾盼揪紧手中的帕子,喉咙发紧,“进来吧。”
    四岁的愿哥儿个子高了不少,眉眼长开,看起来没有小时候那么像她。
    唯独那双可怜兮兮的狐狸眼还是很像他的父亲。
    顾盼看见愿哥儿的瞬间,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这两年她怎么会不想儿子呢?
    只是她想见也见不到。
    愿哥儿乖乖从碧青姑姑身上爬下来,蹬着脚底的小靴子慢慢走到她面前,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看,声音奶奶的,“你是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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