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不仅心烦,心口还隐隐作痛,堵的慌。
    钟砚是真的厌烦赵恒这个孽种,偏偏杀也杀不得,动也动不了。
    徐长河挑了挑眉,自知这句话是触了他的霉头,话题一转,他道:“那您可得看好这位娇滴滴的六小姐了。”
    顾盼显然就不是自愿留下,没准逮着机会她就又跑了呢。
    钟砚抬眸蔑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不用你操心。”
    徐长河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人,没继续说下去找他的不痛快。
    顾家的光景不比之前,顾盼的父亲革职在家,顾止行之前又和太子党走的极近,许多人为了避嫌,即便是收到了请柬,大婚当天,也不打算到场庆贺。
    不过京城里风向转的快,眼看着新帝似乎心无芥蒂的样子,这帮人就又蠢蠢欲动。
    顾盼本来打算带着小平安一起去,愿哥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头一回开口和她提了要求,说也要去顾府。
    顾盼没办法,只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过去。
    愿哥儿体贴她身子骨弱,做什么事都不肯麻烦她,自己爬上马车,乖乖坐到角落里,看着娘亲怀中抱着的弟弟,过了一会儿,奶声奶气,说话声音小小的,“娘,我想抱抱弟弟。”
    顾盼笑望着大儿子,打趣道:“愿哥儿抱的动吗?”
    小朋友点点头,认真的模样让人不由信服,“抱的动。”
    小平安睁着漆黑水润的大眼睛,胡乱挥舞自己的小手,没人和他玩,他也觉得很高兴。
    从母亲怀中被交到哥哥的怀里也没有异议,眨巴眨巴眼睛,不哭不闹,继续摆弄着自己肉肉的手指头。
    钟绍愿抱着弟弟,低头看了眼呆萌软糯的他,心里又忍不住暗骂了声蠢东西。
    转眼间,马车便到了顾府门口。
    愿哥儿手都抱酸了,不情不愿把弟弟还给娘亲,揪着娘亲的衣角,望着她的眼睛里有点委屈。
    其实他也很想被娘亲抱。
    顾盼一进顾府便将小平安好生安置在自己曾经住过的闺房,随即才去后院寻她的母亲,愿哥儿紧抓着她的手不放,非要跟着她一起过去。
    女眷都在后院里赏花喝茶,见到顾盼时显然愣了愣,瞥见她身边站着的小太子,就更是吃惊。
    她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顾盼和太子的那段风流往事,本以为太子倒台,这位名动京城的顾六小姐好日子也该到头,没想到新帝竟然大张旗鼓将人接回皇宫,大有独宠她一人的趋势。
    新帝刚封的太子又是她生的,兜兜转转,顾盼永远是得宠的那个。
    三姨娘见到自己的女儿,立马迎上前,望着女儿苍白的气色,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对于顾盼当初进了东宫的内情,她一无所知。不过她从来没信过,女儿是为了荣华富贵抛夫弃子,去勾/引前太子。
    顾盼没管其他人的眼神,也不在意她们会在背后说些什么,牵着儿子的手,跟着三姨娘回了院子。
    顾盼有话要对三姨娘说,这些话也不方便让愿哥儿听见,她便弯着腰轻声对儿子道:“愿哥儿去里屋和弟弟一起睡一觉好不好?”
    愿哥儿依依不舍松开母亲的手指头,乖的不得了,懂事的让人觉得心疼,“好。”
    床上的小平安已经睡熟了,软绵绵的四肢摊开,那张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睡的微红,小朋友不吵不闹睡觉的模样还挺招人疼。
    丫鬟要上前帮愿哥儿脱衣脱鞋,被他用眼神瞪了回去,小太子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并不好相与。
    他冷冷的说:“你们都出去。”
    丫鬟们哪里敢多留,关好门便退了出去。
    愿哥儿自己脱了鞋子爬上床,嫌弃的看着小平安,他虽然讨厌这个弟弟,但内心已经将这个弟弟当成了属于自己的新玩具。
    他在弟弟身边躺下来,给他们二人盖好被子,搂着弟弟睡觉也只是因为把他当成玩偶,闭上眼之前,愿哥儿皱着眉说:“你这个小哑巴,真的是太讨厌了,现在被我欺负,长大了还得被我欺负。”
    是他弟弟又怎么样?愿哥儿就是没来由的厌烦这个小哑巴。
    可喜可贺,这回三姨娘总算没有掉眼泪。
    三姨娘穿着一身喜庆的衣裳,眼圈红红的,两年多没见着女儿,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等缓和好情绪,三姨娘眼神复杂的望着女儿的眼睛,问:“屋里头那个孩子……”
    顾盼坦坦荡荡,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点头:“是赵焕章的孩子。”
    她的脸比纸还白,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说完这句话咳嗽了好几声才停下来。
    顾盼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轻轻唤了声,“娘。”
    她语气平淡,漂亮的双眸望向窗外,“我没几天活头了。”
    三姨娘听见这话忽然就忍不住眼泪了,她的女儿自小就娇生惯养,生下来平平安安,怎么才出嫁几年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呢?瘦的不成样子,说话都没力气了。
    三姨娘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别瞎说。”
    顾盼用力握紧她母亲的手,低着声音接着说:“钟砚容不下这个孩子,所以我今天来,是想求您帮我养大这个孩子。”
    顾盼不傻,小平安生下来就不会哭,也从来没听他出过声,便知道这孩子多半是不会说话了。
    没关系,只要他平平安安活着就好。
    三姨娘边抹眼泪边问:“你就舍得把孩子放在顾府养吗!?这是你的亲骨肉。”
    顾盼笑了笑,“我不舍得有什么用,留在我身边他才是真的没活路。”
    三姨娘忽的就没话可说,钟砚什么脾性她也略有耳闻,总归不是个大度的人。
    “娘,你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吧。”顾盼捂着嘴咳嗽起来,喉咙里的血压都压不住。
    三姨娘眼泪汪汪的往下掉,“娘答应你还不成吗?可你也不能糟践自己的身体啊。”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成今天这样了?
    她抱着女儿直哭,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咱们不回去了,不回宫里头了,那个钟砚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就留在娘身边,娘有钱有嫁妆,能养你一辈子,也一定能找到神医把你的身体看好。”
    “你是娘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等你病好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不回去了啊,不去受那个罪,皇宫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啊!”
    “娘想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
    “窈窈,不怕不怕,娘永远守在你这边。”
    顾盼听到这些话很想掉泪,可是她已经不会哭了,眼睛喉咙都酸酸热热的。
    汹涌而来的爱意包围着她。
    顾盼张嘴想说些安慰她母亲的话,喉咙深处溢出的血从嘴角缓缓落下,嗓子犹如生了铁锈,她抬手,镇定冷静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头看着手背上的血迹,愣了好一会儿。
    顾盼靠着她母亲的肩膀,低声道:“好,不回去了。”
    她就在顾府里等,等着钟砚来给她收尸。
    她轻轻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三姨娘发现女儿突然昏迷后,叫人的声音剧烈颤抖,“来人啊!快来人!!”
    三姨娘已经失去理智,抓着眼前的侍女的手,咬着下唇,边发抖边说话,“快,不是说京城来了个妙手回春的大夫吗?快去把那位大夫找过来!”
    丫鬟见三姨娘疯了一样,不敢耽搁,急匆匆跑出府去那位大夫。
    长长的梦境,耳边一道道冷冰冰的声音,还有她被控制住的手脚。
    顾盼眼皮沉重,脑海中画面一点点往回倒。
    画面定格在初见他时,钟砚跟没了气息似的躺在床上,那张比画还精致三分的脸比死人还白,屋里冷冷的,连他身上盖的被子也都是潮湿冰冷的
    青年神志不清时呢喃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凑近一听,男人口中那个冷冰冰的“滚”字轰然砸在她的头顶。
    原来第一次见面,他就叫她滚了。
    顾盼不想醒来,只想宁静的死去。
    可是她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道不怎么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见自己被人挟持站在前门城楼上,她的脖子上被人架了一把刀,雪白的脖颈被刀锋抵出一道血痕。
    “你猜钟砚舍不舍得拿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
    “顾盼,你说他会不会救你呢?”
    顾盼很想开口告诉身后用刀挟持她的女人,她也不知道答案。
    钟砚的爱,姗姗来迟,不轻不重。
    城楼上的日光过于刺眼,顾盼的嗓子被晒的干可,眼睛都快睁不开。
    她努力睁开双眸,才从这场莫名的梦境中回神。
    三姨娘惊喜不已,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你可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屋子里还有许多人,顾萝也在。
    顾萝也刚生完孩子,性情收敛,说话也不那么刻薄难听,“六姐姐,你再不醒,消息都要传到宫里去了。”
    大家都有默契瞒着,怕让宫里那位知道。
    新帝若是因为他心尖尖上的人而大动干戈,可不是她们能承受得起的。
    第六十九章 (二更)
    顾萝怀了身孕, 她在夫家得宠,日子过的极好, 怀孕后婆婆和丈夫将她宠的有些娇气, 面若映花, 粉红透亮,气色比没怀孕的时候还要好。
    她虽然对顾盼说的话还是不怎么客气,但也听不出之前的恶意,顶多算是阴阳怪气的讽刺。
    顾盼缓缓坐起,看了看顾萝,嘶哑着嗓子开口,对她说:“你话真多。”
    顾萝年纪小的时候就乐的与这个姐姐作对, 姑且能看出顾盼心里在想什么。
    她的这位六姐姐不愿意提起钟砚。
    顾萝从前就觉得奇怪, 她还没出嫁之前曾厚着脸皮在侯府住过一段时间, 她那时也不觉得六姐姐有多么厌恶她当时的丈夫,后来更是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讨厌,反而很喜欢。
    眼睛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所以后来顾盼跟了太子, 是她一直都没想通的事。
    她总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但又没法子开口问。
    顾萝望着她从小就很嫉妒的六姐姐, 盯着她的眼睛看, 不只是平淡, 还有一种深深的难过。
    顾萝却不知道她有什么可难过的,说她是帝王心尖尖上的人也不是假话,顾府上上下下可都被被新帝敲打过一番, 言辞中尽然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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