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张口就呕出一大口血,她悲愤欲狂的落泪,“慕容长卿……”
    她的声音很独特,是初听便记在心里,从此挥之不去的天籁之音。但是此刻,这个让慕容长卿日思夜盼的声音,却悲愤不甘的怒吼着她的名字。
    慕容长卿的脸色霎时间变的惨白一片,毫无血色。他颤抖的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将她软倒下去的身体接在怀中……一副天塌了般的模样。
    忽然梦中情景一转,只见圣殿上百名的圣徒都被捆绑在一处,刑台之下堆满了干柴,围观之人堵塞了整条街。
    云泊霖一身墨色飞鱼服,手握长刀,脸色森冷的下达旨意。
    “圣殿狂徒蓄意谋害国之储君,致使太子、太子妃新婚之日丧命东宫。陛下悲愤伤痛,罢朝半月,特命京卫军将圣殿狂徒施以火刑,焚身示众!自今日起,推翻贞安国内的所有圣所,驱散圣徒,人人不得在提有关圣殿的任何事,违令者,杀无赦!”
    一把火炬扔了出去,干柴遇火,瞬间焚烧起来。上百圣徒在烈火焚烧下发出凄惨的叫声,挣扎,扭曲,渐渐烧成一具具形状不规则的佝偻焦尸。
    云姝惊恐错愕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
    她受难期间一直住在圣殿,受这些圣徒的照拂。此刻他们都因着她的缘故而枉死,云姝悔恨已晚。却是无论她怎样嘶吼苦求,都没有人理她,在他们眼中,她似是不存在的。
    她推搡着那些人,行刑的人衣袖都未动半分。
    云姝眼睁睁的看着大火渐渐熄灭,京卫军离去,原本祥和圣殿被砸成了一片废墟,此刻只剩下上百具焦黑的尸首。
    耳边忽然响起大祭司空灵的声音,“小圣徒,恨是魔鬼,会撕咬拖拽着你直到地狱,莫忘了你的使命。”
    使命?狗屁的使命,她才不要去当什么救世主!
    “大祭司?清远!你给我出来!”云姝疯了一样的在废墟中呼唤,却永远也不会得到回应了。
    ……
    云姝在抽泣中醒来,一睁开眼,就见她的屋子里来了好几个人。老夫人坐在床榻边,握着她的手,满脸的担忧。
    “祖母……”云姝颤声唤她。
    “醒了?”
    老夫人用帕子轻轻擦着她的眼角,眼中藏不住的心疼,“做了什么噩梦,哭成这副样子?小可怜,和祖母说说,说出来就不怕了。”
    云姝回想起自己仿佛一缕幽魂似的无法碰触任何人,难道那是她死后的场景吗?圣殿因她牵连被灭门,甚至从整个贞安国内被连根拔除?
    当今的那位陛下不是明君吗?为何会做出将上百人焚烧示众的如此暴行。
    忽然云泊霖的那句话再次回荡在脑海里:圣殿狂徒蓄意谋害国之储君,致使太子、太子妃新婚之日丧命东宫……
    太子、太子妃命丧东宫?
    慕容长卿死了?
    怎么死的?
    谁杀了他?
    “姝儿,快别哭了,哭的祖母的心都揪在一块了。”
    老夫人心疼的擦着云姝的眼泪,将她抱在怀里,“你是云府的嫡出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有多金贵?身边不带个人出来,还想着逞能救人,你说说要不是郁南王搭救,你此刻只怕已经……”
    云姝回过神,暂压下心底的震惊,现在还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她死后的世界,或许只是一个梦,因为今日见到了慕容长卿,情绪波动过大,而引发的一个噩梦罢了……
    云姝攥了一下祖母的手,苍白的唇角扯出一抹安慰的笑,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孙女这不是好好的嘛,对了祖母,周姨娘怎么样了?”
    “刚刚听人来报,已经醒了,腹中不足三月的胎儿也总算保全了下来。说来这个周氏也真是粗心大意,怀了这么久的身孕竟然不自知。”
    云姝松了口气,随即故作愤慨的道:“祖母你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池塘里有很多青蛙再跳,周姨娘最怕那些青蛙了,在水里面扑腾着,惊吓的花容失色,看着怪可怜的。我虽然平日不太喜欢她的唯唯诺诺,可她毕竟是我爹爹的妾室,是我们云家的人啊,我也见不得她被这样被云瑶戏耍……”
    最后一句话未说完,云姝突然捂住了嘴巴,担忧的看了一眼老夫人。
    柏氏也盯着云姝在看,忽然笑了,将云姝的手拽了下来,“你以为能替她瞒着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祖母,三妹妹只是贪玩,绝不是有心……”
    柏氏慈和的脸上一双眼睛泛出冷厉的光,儿子奉命去监管水利工程进展,临行前再三将周氏托付给她照看,防的是什么,她心里自然有数。
    周氏要只是单纯落水,或许只是云瑶顽劣,但这三月有余的身孕,却让柏氏嗅到了别的味道。
    周氏自称不知怀有身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不清楚,但只怕有些人肯定是一清二楚。
    事情当然还是要查清楚在下定论,如此歹毒的行为,不好好整治,只会坏了门风。
    老夫人拍拍云姝的手,“祖母心里有数,你的烧已经退了,但是身子还有些弱,好好养着吧。”
    第四章
    云姝低垂的眼眸落在老夫人握着她的那只手上,皮肤已经松懈的骨肉分离,皱纹纵横交错,还有几处老人斑,看起来苍老异常。
    听说在那场火灾之后,老夫人得知她过世的消息,忧伤过度,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她自幼受祖母宠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认为一切所得都是理所应当的。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愚蠢的无可救药。
    她环住老夫人的腰,头贴在她的心口,喃喃的道:“祖母,你等会再走吧,在陪孙女说会话,一会就行。”
    耐不住孙女的撒娇,老夫人只希望她开心,便没有拒绝。
    ……
    老夫人走后,云姝在孙奶娘的伺候下用了饭。
    “小姐,景玉今早时候昏倒在了浴房,老奴查看过来,两个膝盖肿的和馒头似的。这会儿估计也该醒了,不知道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她?”孙奶娘在旁小声询问。
    云姝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罚景玉去跪着,后来她发烧昏睡,细算下来她跪了快一天一宿了。
    云姝想到她曾待景玉亲如姐妹,吃穿佩戴都愿与她分享,一个丫鬟的耳环都要比姨娘的贵重,可见她当时有多受宠。可即便如此,她仍贪心不足,最可恨她竟然与云瑶狼狈为奸。
    那场大火她本来可以逃出去的,却是她最信任的丫鬟,封住了她唯一的出路,将她困在火海之中。
    天道循环,恶有恶报,好在最终她也没能逃出去,葬身火海。后来云家找到了烧焦的尸首,误以为是云姝,悲痛厚葬了。
    云姝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触手光滑才松了口气。
    试问如此狠心毒辣的人,怎么能留在身边?即便她此刻可能还没有背叛她,但本性难移,所以还是需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奶娘,将她卖了吧,得的银子也给她,日后遇到什么样的主子全看她的命。”云姝叹了口气,说完见孙奶娘一脸惊诧,云姝也知原本她宠爱的大丫鬟突然被她发卖,这事挺突然的。不过在外人眼中,她本就性子乖张跋扈,做些出格的事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况一个丫鬟,卖就卖了。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她得罪了我,别的无需多说。”云姝交代。
    孙奶娘顺从的点了点头,“卖了大丫头,小姐身边也不能没人照料,我去和老夫人说一声,给您在调派两个伶俐点的吧。”
    “别麻烦了,我瞧着杏儿和桃子就挺伶俐的,日后到我房里来伺候。”
    云姝话音方落,守在门口的杏儿和桃子顿时秀目圆瞪,一脸不可置信。匆匆撩开帘子,两人跪在门口,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从粗使丫头变成贴身的大丫头,这可是鲤鱼跃龙门,翻身了!
    云姝瞧她们兴奋的样子,抿唇一笑。
    孙奶娘还有顾虑,“可是,他们两个都是干粗活的,毛手毛脚的,对小姐房中的事也不熟悉,只怕会怠慢了小姐。”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伺候人的,他们两个就交给奶娘□□了,我信你一定能□□好。”云姝调皮的朝奶娘眨眨眼。
    孙奶娘一怔,继而眼眶有些温热。云姝以前可不会和她这般亲近,因为景玉时长在云姝耳边说孙奶娘的不是,耳边风吹久了,云姝自然而然就不待见孙奶娘,但也碍于她将她奶大的恩情,没有为难苛责过。
    这些孙奶娘都知晓,却也无法解释。现下看来,没了景玉,却是极好的一件事。她应该一会就去把景玉那个小蹄子绑起来送去人市上,免得夜长梦多。
    “小姐都发话了,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小姐。”孙奶娘偷偷拭了一下眼角,见桃子和杏儿只顾着兴奋了,连忙出声提醒。
    话音才落,两个丫头齐齐磕头,“多谢小姐赏识,奴婢们一定尽忠尽心,至死不渝。”
    云姝让他们两个都起来,有徐徐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棂吹了进来,忽然伴着一声轻笑,似是在耳边传来。云姝蓦地转头望去,只见窗下立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知再此听了几时。
    “大哥?”云姝讶异,未曾想云泊霖会突然出现,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职上吗?瞧着他那身京卫军张扬的墨色飞鱼服,端的是风姿飒爽,威风凛凛。
    莫不是擅离职守?
    “我看你这院子除了大丫鬟要发卖,守门的婆子嬷嬷也该一道打发了。一个个只知道偷奸耍滑的,谁进谁出也不知晓,哪日你这个二小姐丢了,她们怕是也不知道。”云泊霖冷冷地扫了一眼孙奶娘,哼了一声。他本就生的冷峻面寒,这一哼,顿时将原本坐在云姝旁边的孙奶娘吓得跪在了地上。
    “大公子恕罪,是老奴看护不周,但老奴对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你不好好在职上,怎么突然来我这里吓唬人?”云姝佯装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探身将孙奶娘搀扶起来。
    云泊霖冷脸一缓,看向云姝已经恢复了润色的脸庞,也放了心。
    “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说着从窗口递进来一个纸包,“上京楼的桃花酥,顺道买的,趁热吃吧。”
    她最爱的桃花酥,云姝喜出望外,连忙让奶娘接了过来,“大哥有心,快快进来坐,桃子杏儿,给大公子看茶。”
    两个小丫鬟连忙掀帘子忙活去了,云泊霖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有职务在身,还要往刑部走一趟,不能多留,看你气色红润我就放心了。”
    云泊霖笑了笑,当下转身,握着腰间佩刀,大步流星而去。
    “大公子就是面冷心善,昨日小姐落水,大公子第一时间派人来询问情况。夜里得知你发烧,塞给桃子一袋子的银两,让她花了双倍的价格将济世堂的堂主都给请来为你看病,又在你身边守了半宿,直到天明通知了老夫人才离去。”
    孙奶娘递给云姝一个桃花酥,“现下又惦记着给小姐送桃花酥,这份关心真是无人可比。”
    云姝一怔,她竟是全然不知。
    在云府上下,除了老夫人,就只有大哥待她最好,从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即便她和李氏闹的最僵的一段时日,云泊霖亦是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的。
    在云姝心里,他本就与别人不同。
    吃了茶点后云姝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方觉得身子有了些力气,精神了许多。
    外间吵嚷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撑着身子下了塌,唤了两声桃子和杏儿。
    垂帘哗啦啦的响,身姿瘦小,眉眼浓黑的杏儿挑了帘子快步走了进来,“小姐醒了!”
    “外面吵什么?”
    杏儿给云姝倒了杯温茶,低声说:“是景玉在闹,听说小姐要将她发卖,她不信,不肯走,非要嚷着见小姐。孙奶娘和两个清扫婆子拦着她,要将她捆了,现在正在抓人呢。”
    杀猪似的叫唤,知道的是抓人,不知道的以为杀人呢。
    云姝皱了皱眉,“我出去看看。”
    “小姐现下还是别去了,桃子刚刚都被她给打了,额角肿了个大包,万一在误伤了小姐可怎么是好。”杏儿想拦着她,不过云姝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花草都被践踏,盆盆罐罐东倒西歪。孙奶娘还有桃子,以及院子里的两个清扫婆子都似老鹰捉小鸡似的追着景玉满院子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好不热闹。
    云姝扶额,“抓个人,有这么费事吗?”
    杏儿小心的瞧着云姝的脸色,“小姐,她力气可大了,不要命一样。”
    正说话间,大丫鬟景玉瞧见了云姝,飞快的朝她跑了过来,一到近前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小姐这是真的吗?她们说你要卖了奴婢?这是为何?景玉做错了何事惹怒小姐?难道是因为擦背的事情吗?可那是小姐叫奴婢用力的啊……小姐若是觉得不解气,就打景玉几鞭子,继续罚跪也好,求小姐念在景玉陪伴您从小长大,千万别把景玉卖了,求小姐开恩。”
    云姝看着她的模样有些狼狈,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哭的梨花带雨的。她目光朝孙奶娘瞥了一眼,孙奶娘已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触及到云姝的眼神,立刻会意,指挥着两个婆子将景玉摁住。
    “小姐,小姐……您不能卖了我,我服侍了您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不给我个理由啊……我要见夫人!我要见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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