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箫甯这话,皇帝看了看孩子的眉眼,似乎想要看出什么内容来,但最后却只觉得这孩子似乎还天真的很,大约是从未经历过宫中的一切。
    他微微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玄嘉一手把你养大,这份恩情,你也得记挂在心。”
    箫甯点了点头,并未反驳,一对父子就这样在大殿之中说着话,倒是让这座宫殿难得有几分温情。一直到箫甯吃掉了大半的豌豆黄,皇帝才阻止了他继续吃的动作,还说道:“吃太多晚饭可就吃不下了,让李公公带你去寝宫吧,收拾收拾,晚上父皇带你见一见你的兄弟。”
    箫甯听了这话就乖乖的走了出去,只是临走之前还偷溜着拿走了一块豌豆黄,皇帝见状哭笑不得,又觉得这孩子难得的有童心,在皇家实属可贵。
    人就是如此,见惯了稳重聪明的孩子,反倒是觉得这样子有些孩子气的更加真实一些,外加上这些年累积下来的愧疚,皇帝对这个嫡子分外的宽容。
    离开大殿,箫甯跟着李公公背后慢慢朝着寝宫走去,皇帝甚至没有为此多解释一句,就将他彻底的留在了宫墙之内。
    箫甯抬头朝着屋顶看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四方天,若想要看见更多,就只能站的更高,不然的话便永永远远只能看见别人想让他看的。
    没走几步,李公公忽然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请太子安。”
    箫甯这才知道忽然出现在他们前头是那位太子,他自然也跟着李公公行礼,说实话,他与太子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以往章元敬带着他进宫,多数也只是见见皇帝罢了,在箫甯的记忆之中,自己的这位嫡长兄哥哥似乎一直在生病。
    “是甯儿回来了吗?”太子殿下明知故问的说了一句,没等他们回答,又紧接着说道,“甯儿常年居住在宫外,必定有不熟悉的地方,李公公,寝宫那边可安排好了,若是还不妥当的话,不如让甯儿在东宫住几日,也就当让我们兄弟二人熟悉熟悉兄弟感情了。”
    李公公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对于这位太子虽然恭敬,倒是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意思在,他微微一笑,只是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五皇子的寝宫早就已经安排妥当,倒是无需住到东宫去,殿下且放心吧。”
    太子殿下挑了挑眉,对这话也不奇怪,只是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孤就先去拜见父皇了。小五,在宫中若是有不自在,不顺心的地方,尽管来告诉孤,在这里,孤的话还是好用的,你可是我亲弟弟,孤必定是要护着你的。”
    箫甯自然也只得客气了几句,还笑着说道:“那弟弟就多谢太子哥哥了。”
    太子殿下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带着人施施然的离开了,李公公转身去看五皇子,却见他面色淡淡的,似乎真的不介意这件事,心中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
    李公公却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箫甯的脸色微微沉了一瞬,进宫之前章叔就说过,太子殿下这些年越来越沉不住气,如今他前脚进宫,太子后脚就忍不住来示威,可见他的心态如何,别说照顾,恐怕他在宫中最大的敌人就是太子。
    箫甯一直捏着那块豌豆黄,一直到快要捏碎了才匆忙塞进口中,那甜腻腻的味道让人只觉得齁的很,这样子甜得发腻的味道,他在七岁之后就不爱吃了。
    只可惜,知道这一点的人都在宫外,而宫内的人,却需要他的爱吃来证明自己的关心。
    228.风起
    “太子殿下, 此次陛下忽然宣昭五皇子进宫,恐怕心中必有几分打算, 您还得先做好准备。”永宁侯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太子殿下箫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的, 他还是说道:“父皇之前便于孤说过, 五弟身为皇子,却自小生长在宫廷之外,以前倒也罢了,如今五弟快要长大成人, 终归不妥。”
    永宁侯却皱着眉头说道:“五皇子进宫, 虽然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陛下都这么多年没有关注过这位五皇子了, 怎么会突然提起,莫不是那章元敬在陛下面前说起过什么,五皇子可是生长在他膝下,章夫人还是五皇子姨表姐姐。”
    一提起章元敬, 太子殿下却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明明章元敬顾廷安是父皇的左膀右臂, 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但偏偏这两人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冷淡疏离, 若说不敬倒是也没有, 但终归是不能为他所用, 为此太子殿下不知道憋了多少气。
    若是这两位大人能为他所用, 在父皇面前时时美言,他又何必担心后宫那些女人吹的枕边风呢。父皇虽然不说,但一年年的下来,那些女人的小动作到底是离间了他们亲父子。
    太子殿下因此反倒是怨恨上了这两位大臣,却不想想作为皇帝的心腹,顾廷安章元敬自己找死才会跟未来的皇帝走的太近,那不是机遇,是陷阱。
    这会儿永宁侯提到章元敬,太子殿下确实是担心起来,无可厚非的,章家与五皇子之间的联系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正因为如此,当年他才不愿意让这位嫡出的五弟入宫。
    这时候他也忍不住怀疑起来,眉头拧在一起说道:“应该不会,章大人向来不喜欢跟皇子们靠近,就算是五弟自小养在章家,他也从未在朝上帮他说过话。”
    永宁侯却说道:“那是章大人必定知道,陛下不喜欢他为了五皇子说话,但自小养在身边,就如同亲子一般对待的五皇子,在他心中地位绝对非同一般。”
    见太子显然是听进去了,永宁侯继续说道:“再有一个,朝中谁都知道,顾大人谁的面子都不卖,偏偏与这位章大人的关系极好,若章大人出面请求的话,顾大人不一定会拒绝。”
    太子眉头微微一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舅舅,以你的意思,莫非五弟的威胁比前头那几个还要更多一些?”
    永宁侯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如今看来,五皇子年纪尚小,做人处事又带着一股子孩子气,在宫外养大的,到底是粗放了一些,倒是暂时不用着急。”
    “相比起来,那几位才比较棘手。”永宁侯淡淡说道,相比起年纪还小的五皇子,前头那三位才比较棘手,主要是他们的岁数与太子相差不多,这几年也都娶妻生子,即使母族的势力不算大,但加上妻族,妾氏带来的裙带关系,处理起来就难了。
    太子何尝不知道如此,倒是暂时把心中的芥蒂放了放:“舅舅,那你说我要怎么对待这位弟弟?父皇怕还是喜欢他的。”
    永宁侯摸了摸自己故意养出来的胡须,说道:“近不得,远不得,不近不远就好,殿下,您只需要记住自己是太子,也是五皇子的嫡亲哥哥,就可以了。若能通过他与章大人交好,那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太子殿下对五皇子充满了戒心,五皇子何尝不是如此,其实从一开始,从萧叡选择将这孩子放到章家抚养,从太子用计屡次阻止他进宫,他们兄弟俩就注定了不会相亲相爱。
    不过相比起几个心思诡异的哥哥来,五皇子更关心的还是在宫墙之外的章家,也不知道章叔回家之后如何,静殊那孩子是不是长大了。
    想到以前那自由自在的日子,五皇子就越发不喜欢静寂无比的宫廷,这个地方似乎一切都如死水一般,只有人的心是活的,活的装下了太多不该有的东西,以至于活在这个地方之后人人都得不到幸福。
    在宫廷之中,除了每日必定要做的读书做功课,拜见皇帝之外,箫甯最喜欢的是去皇家祠堂,只因为这个地方寻常时候人迹罕至,除了打扫祠堂的小太监之外几乎不会有人。
    而祠堂里头有一个用来祭祀的高塔,里头摆放着的是历代皇帝的牌位,通常除了逢年过节或者被罚的皇子之外,还不会有皇子专程过来的。
    但是偏偏箫甯喜欢,他喜欢走到高塔的最上层,坐在不知道哪一任皇帝的牌位前往外看,从这个角度依稀能够看到皇城之外,那个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祭塔里头虽然阴冷清净,倒是比外头让他觉得安心,至少这里不会有人带着笑容的面具与他说话,却在不经意间设下许多陷阱。
    箫甯的一举一动,太子皇子们的小动作,皇帝也都看在眼中,这一日他忽然问起:“甯儿今日又去祭塔了吗?”
    李公公连忙回答:“是,五皇子下了学堂就过去了,在先祖皇帝面前跪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回自己宫中用餐,用餐过后打了一轮五禽戏就休息去了。”
    皇帝不悲不喜的点了点头,半晌才说了一句:“这孩子有心了,多年未归,回来之后却还知道孝敬祖先,倒是比那几个都要有孝心。”
    李公公自然知道皇帝的心病,只能说道:“大约正是因为多年未归,所以心中才有感触吧,奴才听说,五皇子每次进去必定是安安静静的,十分用心。”
    皇帝不知道这种用心背后的意义,心底到底是喜欢的,想了想便说道:“哎,比起教孩子,朕可能还不如玄嘉,你瞧瞧,他在连海多年,家里头的两个女娃娃依旧乖巧懂事的很,如今五皇子也比前头那几个听话孝顺。”
    这话李公公可不敢当了真,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只得装傻充愣:“章大人平常除了处理公事,都在家看孩子呢,陛下您却不一样了,这天底下的大事儿哪一样不要您处理,这可不能直接拿来相比较啊”
    皇帝被这话逗笑了,看了一眼李公公说道:“瞧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玄嘉这人婆婆妈妈,专喜欢回家带孩子了。”
    李公公嗨了一声,说道:“奴才可不是这个意思,章大人自然也有真材实料的,不然怎么能把整一个海关撑起来呢,不过就奴才看来,章大人对家里头的夫人,小姐委实太用心了一些,从来也没听说过哪位大人一个月里头陪着夫人出去踏春了五次的。”
    皇帝一听,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这说的是章元敬从连海回来之后,对这些年没有陪伴家里头女人心怀愧疚,于是一个月里头隔三差五的带着夫人小姐出去玩儿,如果不是姜氏孙氏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动,估计还得加上老娘和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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