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勉又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过去,却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突然,又听到门轻轻吱呀一声,细碎的脚步声轻快地向他靠近。只那传来的奶味,苏勉便知道又是刚才那个小东西。
    “大兔子你睡了吗?醒醒!”她毫不客气地猛摇苏勉的身子。
    苏勉无奈地睁开眼睛:“大兔子是什么东西?”
    “大兔子就是你啊,你是兔儿的哥哥,所以是大兔子。”粉粉道:“可是明明你看起来比兔儿小一圈呢。”
    兔儿因着练武的缘故,轮廓上是要比苏勉壮实一些的。“和你说不明白。你一个小孩子,这么晚了不睡觉,到处乱跑做什么。也不怕撞见妖怪,把你给吃了。”苏勉故意板着脸道——他自己都没察觉,许是因为粉粉太小的缘故,他和她说话倒是没对其他人那么大的抵触和防范。
    “咦,你都这么大了,还相信有妖怪,真是个大傻瓜。”而粉粉不屑地道:“我来给你送吃的。”又从自己衣服的小兜里掏出一快糕点送到他嘴边:“你晚上没吃饭,肯定饿了,粉粉知道挨饿可难受了,特意省下自己的点心给你吃。”
    苏勉看看那糕点,烂乎乎的一团,已然揉捏的不成型。以他的性子别说入口,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皱眉道:“我不饿,你吃吧。”
    “你当真不饿?那我吃咯。”粉粉一口塞到自己嘴里,啊呜啊呜大口吃起来,吃的极香的样子。苏勉看她的吃相,自己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慢点吃,别噎着。”他道:“我姐姐没教过你,做公主该怎样吃东西么?”
    “教过的。”粉粉应到。一张嘴嘴里的糕屑便掉到了身上,粉粉赶紧捡起来,塞回嘴里。
    苏勉捂眼:“这还叫教过呢。”
    “可是不可以浪费吃的啊。”粉粉一边用力咽食一边道:“再别说这样的好东西,以前我们在村时候都吃不着的。二姐姐告诉我,刚有我的时候,要给我喂米汤,可家里的粮食全交给官府了。大哥哥好不容易弄了一点,叫二姐姐熬汤。二姐姐熬好了,着急端起来就往外走,可没想到碗太烫了,二姐姐一下子给砸在了地上。二姐姐说她那时候一边哭着一边想法子把粥从地上给弄起来。里面全是泥啊草啊的也顾不得了,我那时候饿的都快要死掉了,就是这碗弄脏了的粥把我的命救了回来。所以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浪费一粒粮食的。”
    苏勉听着她奶声奶气却又极懂事的叙述,就觉着鼻子越来越酸,忍了半日的泪终于再忍不住了。
    “啊,你怎么又哭了。你为什么整天哭啊。我生病的时候就不哭。”粉粉伸手给他擦泪。她手上全是糕点的油腻,然苏勉此时却不觉的肮脏了。
    “还有兔儿对你那么好,你不要不理他好不好。”粉粉又道。
    苏勉闭闭眼,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是啊,他对我这么好,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地保护着我,我竟什么都不知道......我原本可以掌控乾坤,让他,还有姐姐,都不用那么辛苦。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太没用了......如今,没用的我更是成为他们的负担,我有什么颜面苟存于世......我现下唯一一点有用的地方就是这个身份了,不若还给他,这是他该得的。他那么有本事,一定能活的比我精彩万分......”
    粉粉歪着头满脸的疑惑,她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而门外窃听的苏凤竹却是明白了:原来苏勉是打着把自己作践死给兔儿腾地方的主意。她不禁又气又怒,推门大步走入:“你倒是好打算!”
    屋里俩人给她吓了一大跳。“吓死我了!”粉粉拍着小胸脯道。苏勉则一副气恼羞愧的模样。
    “大舅子你实在想多了。”周玄跟在苏凤竹身后走进来:“兔儿这事儿现下也不算什么事儿了,等找个合适时机,我和我爹说下,也就过去了。”
    “你却错了,”而苏凤竹冷笑道:“他何尝是为了兔儿着想,他是为了他自己!”
    “姐姐!”苏勉委屈地看向苏凤竹。
    “你不过是,平生从未为家国做下半件功劳。而今又处境艰难,你怯于面对,便想一死了之。正好有兔儿这事儿,能让你给自己的无能与软弱盖上一层遮羞布。”苏凤竹咄咄逼人道。
    “我不是!”苏勉顿时涨红了脸大声道。
    “你不是?”苏凤竹目光凌厉:“好,便说你现下是真心实意把身份给兔儿,那兔儿就要承担起天下人对你这无能皇帝的羞辱与唾弃。这是对兔儿好吗?”
    “我......”苏勉讷讷不能语。
    “你若当真对我,对兔儿,对家国有愧,你便该活着,承担起现下这一切。等一切恩仇了尽,你若还执意想把身份还给兔儿,我绝不拦着!”苏凤竹斩钉截铁地道。语毕拂袖而去。
    哎呀,媳妇儿这真动起气来还挺有气势的。周玄暗中咂舌。他却没跟着苏凤竹离去,而是拿个板凳坐到苏勉身旁,与他说话,直说了大半宿。
    兔儿全然不知道在他兄长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他第二日一早依旧去看苏勉时,却见苏勉不再躲避他,而是紧张还带点羞涩地唤他:“弟弟,你来了。”
    兔儿倒愣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一声:“嗯,嗯,哥我来了。”
    弟弟们的事情总算了解了,苏凤竹长出了一口气。可她爹娘的事情还如大山般压在她心头。她爹那边还是没打探出什么头绪,因为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吴义都为她爹陪葬了;而她娘,她虽躲着她娘,奈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文夫人几乎一天三次叫人往含冰宫送信送东西。不许来人进门吧,就在皇宫外站着,倒闹的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这日周嫣来找苏凤竹。见了面迎面便道:“进宫时候又看见你娘家的人了。怎么,你还真打算躲你娘躲一辈子啊?”
    “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儿吧。”苏凤竹微笑道:“说说大姐大婚的事儿吧,大姐你也真是沉得住气,撂挑子什么都不管,整日里不沾家门。我知道你外边救济穷人的事儿是越做越大了,朝野内外赞不绝口。我也着实替你高兴,可是这大婚也要紧,大姐你得上点心。”
    “谁让这全天下的穷苦人这般多呢。”周嫣叹道:“再说了大婚那些事儿我都不懂的,反正有你,你经手的我有什么不放心。咱们先别说这个了,你赶紧跟我走一趟,明净师父说有要事要见你呢。”
    “什么要紧事,特意劳动大姐你大驾?”苏凤竹想不到明尽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只依言跟周嫣去了。
    一时到了无智观。明尽道长亲自迎了苏凤竹到自己方丈,还把周嫣支开。“到底何事,这般神神秘秘的?”苏凤竹与明尽道长相交多年,知道等闲事体她不会这般紧张。
    “这事情,委实匪夷所思。”明尽道长边关门边道:“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是万不能相信的。”
    “说吧,我信你的。”苏凤竹也给她勾起了好奇心。
    “是这样,前几日天好,我带着弟子们翻箱晒书。”明尽道长与她低语道:“不料翻出一卷以前没见过的旧籍。上面记载的全是沟通鬼神的神秘之术。我不合一时技痒,避着人照着修炼了一二。”
    “然后呢?走火入魔了?”苏凤竹上上下下打量她。
    明尽道长深吸一口气:“然后我正脸到一名‘拘魂’的术法,突然窗子一动......”
    “出现了七窍流血的厉鬼?”苏凤竹瞪大了眼睛。
    “呃,不。”明尽道长道:“跳进来一只猫儿。”
    “嗐。”苏凤竹拍拍胸口。
    “可是这猫儿不是等闲猫儿。”明尽道长又道。
    苏凤竹眼珠一转:“既然你叫我来,难不成是玉团子?玉团子前些日子从我身边走失了。”
    “正是。”明尽道长点头道。
    “呀,那太好了,它在哪儿呢?”苏凤竹欢喜起身寻找。
    明尽道长拉住她:“我话还没说完。这猫儿是玉团子,可又不是玉团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苏凤竹皱眉:“你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还有快把玉团子给我,我想死它了!”
    明尽道长叹口气,走进内室,果真抱出一只白花花软绵绵的猫儿,不是玉团子是哪个?
    苏凤竹眉开眼笑地就想去接它,岂料就见玉团子爪子一挥,张嘴怒道:“大胆的奴才!你弄乱了朕的毛!”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再次放飞自我......
    130☆、晋江独发
    “它它它说人话了?!”苏凤竹惊的倒退一步:“不, 是猫叫声,怎么我能听出人话意思来?”
    玉团子还在叫, 落在旁人耳中不过长长短短的喵喵喵喵。可苏凤竹就听着冥冥中是她父皇的声音在说:“狗奴才, 这么笨!吴恩, 吴恩何在!还不快把这没用的奴才拖下去!”
    “咦, 你我还没作法给你开天眼呢, 你现下就能听出来?”明尽道长边用力约束着玉团子边道:“想来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了。”
    “你也能听的出来?这,我不是在做梦吧?”苏凤竹震惊之下, 甚至顾不得淑女姿仪,用力掏耳朵。
    “就说难以置信吧。”明尽道长道:“我思来想去, 定是那时我做法之时招来了游荡在世间不肯离去的孤魂野鬼, 而这只猫儿突然闯入, 恰被这鬼附上了身。”
    她拎起猫儿的脖颈,与猫儿对视:“而且还不是等闲的鬼, 是身前地位显赫无比, 死的却极惨, 致使怨气深重的厉鬼。”
    那本来暴躁挣扎的猫儿,和她面对面之后, 反倒平静起来,嘴角一歪,如人般笑:“哟,这不是明尽道长么, 今日这般巧,辰光又正好, 卿与朕去那静室,谈谈道论论法,可好啊?”
    “啧,做了鬼还这么不安分。”明尽道长摇头叹息。
    “这,它当真是我......”苏凤竹竟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当真是你的风流父皇。”明尽道长手潇洒一扬,把猫儿扔向了苏凤竹:“快伺候着吧。”
    苏凤竹手忙脚乱地接住。“喵!凤竹我儿?你何时来的?朕这与道长论道呢,你且退下吧。”猫儿边往明尽道长那里挣边道。
    “他附身之后,神智似乎是混乱了。”明尽道长又与苏凤竹道:“他意识不到自己是猫身,却残留着猫的习性。能认出人来,记得以前的事情,然说话行事却乱七八糟的。”
    苏凤竹呆呆地看着猫儿,哦不,应该是她的猫父皇,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手却下意识地,按着玉团子以往的习性,去抚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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