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临近暮时,这一处街市人来人往,站在门外看着那满堂的热络,绫安更为好奇,怔怔的迈入堂内,闻着那香脂水粉的香气,不由蹙眉,然而看到男男女女抱拥调笑,绫安面颊一红急急别开眼眸,随即攥了攥手,萧夺为何来这里?
    疑惑的穿过人头攒动的大堂,看着倚栏而置的厢房一一看去,绫安怔住。
    墨发因黑焰玉冠束起,俊美的人没有刚刚用饭时的不悦,薄唇勾起,眼眸微眯,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酒盏酌酒,身侧两个衣衫轻薄的女子伏在他胸口,对眸说笑。
    莫名局促的后退,绫安摇了摇头,不对,他不会这样待她,他说过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人,只爱她一人,更不会丢下她一人独自应对慌张的局面,他总是会护着她。
    “喃喃乖,嫁给我吧,我会待你好,只娶你一人,纵着你疼着你……”
    低沉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绫安眼眸骤然一红,连连后退,随即猛地转身向门外跑去。
    见她眼眸泛红时,欣喜之余,萧夺早已经按捺不住,猛地起身追去,然而推开众人追去时,门外哪还有那人的身影,心中突然涌上不安,萧夺猛地扯过一人:“刚刚那女子向哪里跑去了?”
    无辜被扯过的人对上那染寒的眸子,吓得缩瑟,连连摆手:“没看见,没看见。”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之事,众人各自忙碌中又怎么会注意不相熟的人,她不也是他想法设法引来的吗。
    想到那泛红的眼眸,萧夺一阵后悔,站在人流中,不断搜寻,夜色渐暗,寻不到人,萧夺心中越发焦急,踏地而起,飞身回到两人用饭的酒楼,仍寻不到那人踪迹,正要迈出酒楼,似想起什么,蹙眉扯过楼中的小二:“今日那女子抵在这里的东西呢?”
    小二闻言挠了挠脑袋思索片刻,随即将帕子搭在肩上,一脸懊恼:“别提了,那些破烂玩意不值钱,我们掌柜说看着膈应,早让我们扔了去,真是吃了大亏了,早知道不放那人走了,格老子的卖去花楼也不能放她走。”
    因着小二的话,心中涌起怒火,萧夺眼眸微眯,袖中的剑便要出鞘,然而下一刻却怔住。
    她失去记忆,他将她带出宫,她满心信任他时,他却将她扔在这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那小二都可如此轻慢待她,何况旁人,他竟因着一时置气将她置身于慌乱之中,想到她曾慌张的站在这里,萧夺心头骤然一疼,他不知道是什么喜欢,所以用对待旁的女子那般对待她,现在完全知道了,他舍不得她受委屈,他再不会与她置气了,日后会好好待她,即便她当真喜欢过旁人,即便她不喜欢他。
    他会找到她的。
    不断被撞到肩膀,绫安一时烦躁,选了一处僻静的小路,茫然的走在月色下,绫安扁嘴摸了摸肚子,饿了。
    她未失忆前是不是时常爱做梦啊,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一个男人疯狂的喜欢着她,疼爱着她呢?会抱着她哄着她,会百般纵容她,可明明醒来她是个众人嫌弃的公主啊。
    京湖畔旁,寻了个还算干净的草地坐下,绫安托着小腮偏头,早知道她午时多吃点了。
    “呀……啊……”
    咿呀的声音让绫安一怔,回头看身侧多了个会蹬腿拱屁股的胖娃娃,绫安蹙眉,顺着抬头,看到不远处黑眸幽深,一脸阴沉的高大男子,绫安咽了咽口水,小手摆了摆:“你不要误会,这个不是我的孩子。”
    男人容貌俊美,容色沉沉,黑眸深邃如夜,薄唇微抿,高大挺拔的身材似将这处隔绝,看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绫安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现下却满是狐疑害怕。
    忍着惧意,抱起自己的小肩膀,绫安扬起下巴,眼眸微眯,状似无惧的开口:“你要做什么啊,我可是什么都没有。”
    看到那习惯眯起的眼眸,虞应战心中涩然,难怪她没有一丝音信,她不记得他了,忍下酸涩,喉结微动,沙哑开口:“喃喃,我很想你。”
    男人始终与她保持稍远的距离,然而他的话却十分清晰,绫安浑身一僵,脑中一片混乱,看着已经在草地上打滚的一小个肉团,猛地抬头,眼眸通红,嘴扁了又扁,满腹委屈的开口:“夫君你怎么才来啊,我都饿死怕死了。”
    虞应战心疼的紧,抬步上前,却又顿住脚步:“喃喃,我现在不能抱你。”
    附身去抱自己的胖儿子,李言蹊吸了吸鼻子,知道自家夫君贞洁病又犯了,满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软软开口:“等我回去,你要好好抱抱我。”
    “好。”
    第88章
    这一次不像上一次那般仓促,应是早做了准备, 比起上次虞应战与小刀取蛊时的痛苦, 引蛊时李言蹊并不是很疼。
    因为有了几次经验, 薛定海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游刃有余的施药。
    所以房内, 只有虞应战一人容色严肃凝重。
    端坐在外间, 看到小妻子手臂裹上浸满药水的药布,虞应战眉头紧蹙,一脸阴沉, 双手紧握成拳, 额头布上薄汗, 极力压制声音中的颤抖:“喃喃莫怕。”
    那边人的声音虽不大, 但气压却不小, 内间相对而坐的两人自然察觉到了那端坐之人的紧张, 薛定海淡笑不语, 李言蹊虽然也好笑自家夫君明明自己怕的紧却安抚她的模样, 可刚刚恢复记忆, 一想到她不在时, 他是何等的难过,便心疼自家夫君, 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小妻子睁着眼眸,乖巧点头, 虞应战稍稍松了心, 可攥成拳头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引蛊并不像先前自家夫君与小刀取蛊时那般疼, 但想到有蛊毒摆尾在体内,委实有些可怖,李言蹊不敢去想,在薛定洲收手去准备银针时,李言蹊看向坐在怀中的儿子。
    儿子跨坐在她身上,她只能看到儿子圆滚滚的脑袋和因着婴儿肥而鼓起的脸颊,心里喜欢,抬手将儿子抱着面对自己。
    小肉团原本跨坐在李言蹊的腿上,因着年纪小行动有限,看不见其他,只能看着对面外间一脸严肃的爹爹,十分不喜,干脆闭上了眼眸,然而突然被抱起,看到面前陌生的女子,睡意全无,满心好奇。
    从出生便未与爹爹分离过,本就模样与虞应战相似的小肉团虽然什么都还不懂,但神态已经有了虞应战的影子。
    淡淡的小眉头因着看到陌生人而皱起,凝重研究。
    小心的握上胖儿子肉呼呼的小手,李言蹊附身:“彻儿,我是娘亲呀。”
    因为小手被娘亲的两个手握着而坐,还不会抬头的小肉团脖子后仰,然而心中疑惑面前他并不熟悉的女人是谁,小肉团奋力的挺着脖子,肉肉的下巴随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叠起。
    看到为了脖子挺起而全身蛹动的儿子,李言蹊有些好笑,怕累到儿子,忙抬手抵住儿子的后颈,小肉团不用费力了,蝌蚪似的小眉头却仍旧严肃。
    满心想要女儿的李言蹊在知道自己生了儿子后,还来不及失落便遭遇意外,但看到儿子也没有预想中的失望,忘记了自己在少童院看到那些汗津津脏兮兮的男孩时是何等的嫌弃,对着粉白圆滚滚的儿子李言蹊只有喜欢。
    坐在椅子上,眼眸柔柔偏头看着满脸疑惑的儿子,越看心头越软,李言蹊正想要附身亲亲儿子鼓鼓的小脸,却听外间传来轻咳。
    撅了撅嘴,不去看那坐在外间正对着她的夫君,瞧着儿子肉呼呼的小脸不能亲,李言蹊有些不大开心,心里暗暗盘算等她回到自己身体里各种亲儿子的方式。
    “引蛊虽然不似之前那般疼痛,但定蛊会有些疼。”
    听到薛定海的声音,李言蹊抬头,看到如牛毫的银针心中怯怯,但想到那外间还有个比她更怕她疼的人,李言蹊忍着害怕,咬唇点了点头。
    毕竟她也是经历过生子之痛的人,这银针刺入总不会比生子还疼吧。
    银针推入定蛊,李言蹊双眼飙泪,都疼。
    双眸因着疼痛泛红,习惯想要寻夫君的人,看到端坐在远处不能近身撒娇的夫君,撅了撅嘴,随即低头看向怀中劈坐在她腿上的胖儿子。
    单臂抱着懵懵懂懂的儿子,李言蹊委屈的将头埋在儿子肉肉的小肩膀上,软软撒娇:“彻儿,娘亲好疼啊。”
    坐在外间一直隐忍的人倏的站起,大步走入,可不待虞应战走近,被娘亲紧紧抱着的小肉团努力的抬起手臂,一脸严肃的先于爹爹发难,蝌蚪眉皱紧,肉肉的小手指着拿银针扎着娘亲的薛定海,中气十足的道:“咿呀!啊!呀!”
    破涕为笑,李言蹊吻了吻儿子的圆脑袋,要儿子也很好,她日后努力不让她的小肉团变得与那些男孩一样脏兮兮就好。
    薛定海将李言蹊体内的蛊引出时天色已经快要大白,不做耽搁,立刻与嬷嬷向内室走去,去引李言蹊原身的蛊毒。
    想到自己现下的身份,李言蹊不好留在将军府,待额上的汗意消去便打算回到宫里。
    虞应战则亦步亦趋的抱着儿子护送小妻子回宫。
    晨时的宫门口没有旁人,只有明明马上便能再见到的一家三口。
    握着儿子的小手摸了摸,心里羡慕那小手的滑腻,李言蹊最终放开了手,抬头安抚自家夫君:“一会儿便能见到了,你快回去吧。”话罢,心中不舍,但生怕她不舍他更不舍的李言蹊,提裙转身向宫门走去。
    看着她走远,条件反射的抬步,虞应战抱着儿子仍旧紧随。
    似有所觉的回头,见父子俩皆一个模样的看着自己,李言蹊有些好笑,待看到儿子张嘴打着哈欠仍旧不忘蹙眉时,轻笑出声,眼眸柔柔的看着自家夫君:“快回去吧,否则一会便见不到我了。”
    凝重的点头,想告诉她,他控制不了自己腿的虞应战喉结微动,随即垂眸看向怀中的儿子,蹙眉开口:“与你娘拜别。”
    咬着手指抬头,小肉团不明所以的看向爹爹。
    蹙眉抬手,将儿子的手从嘴里拿出,虞应战更为严肃:“日后莫要如此不知规矩。”
    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夫君与儿子一本正经的谈话,随即有些心疼自己的胖儿子,她的儿子定在她不在时受了不少委屈!
    嗔怪的看向那对待儿子如此严厉的人:“他还什么都不懂,你想他怎么与我拜别?”
    虞应战蹙眉,他本是想在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训导儿子,让他自小养成习惯,并未真的让儿子现下知礼,听到小妻子的问询,虞应战肃容沉默半晌,随即抬手握上儿子的手,轻摆了摆。
    心头因着这一大一小的动作而柔软,李言蹊勾唇,眼眸明亮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夫君,我好喜欢你啊。”
    握着儿子的手僵住,虞应战隐忍抬头,喉结攒动中,那落下轻笑的女子已经如蝶一般飘入了宫门。
    恢复了记忆,李言蹊再没了惶恐不安,想到能马上见到夫君,心里开心的紧,提裙轻哼迈入寝宫,然而却在看到寝宫门前一脸阴郁的男人僵住。
    扶着漆红的门,李言蹊心里暗暗道遭,嘴角强牵了牵,小手下意识的摆了摆:“嗨。”
    阴沉的面容掩饰了奔波一夜的憔悴,看到她时原本涌动怒意担忧的心渐渐平复,缓下脸色,萧夺抬步上前想要去握她的手。
    已经恢复记忆的李言蹊又岂是什么都不懂的‘绫安’,下意识避开。
    手在空中僵住,萧夺颌骨微动,沙哑开口:“你生我的气了?”
    她定然是要生他的气啊,她信任他,将自己的东西都放在车里,结果他扔下她便跑了,但那些都属于那个失去记忆的‘绫安’,现下的她又岂会因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生气,可想到两人之前的亲昵,李言蹊心中为难,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垂眸攥了攥手,李言蹊轻声开口:“我失忆了,所以不知道先前有喜欢的人,现下突然发现应是当真有喜欢的人,之前种种只是因为将你错认成了他,那个,抱歉了。”
    心口骤疼,萧夺嘴唇微启,眼眸闪过脆弱,随即立刻眯眸,轻呲开口:“你先前绝不可能有喜欢的人。”
    他先前因着嫉妒不安冲昏了头脑,回想起来,她在很小时,撞见他与皇后私下说话便开始跟着他了,他虽然从未回头看过她,却也知道她身边没有相近的男子。
    因着他的笃定,李言蹊为难,心里暗恼这人怎的不再她离开这身子的时候过来,她也好成全了绫安。
    看着她一脸为难,眼眸闪躲,萧夺心头晦涩,垂眸沉声:“你不想离开了?”
    又想要威胁她?她又不是真的绫安,闻言李言蹊不快的撅了撅嘴。
    看到稚气的动作,萧夺心头柔软,想到昨日自己将她弄丢,一时愧疚,抬步上前,俯身去看她的眼眸,轻哄道:“昨晚是我不对,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我只是有些不安,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你想留在宫中我便护你周全,你想离开宫中我便伴在你身边。”
    因着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怔住,李言蹊抬起眼眸,然而看到渐近的脸,猛地抬手挡住自己的唇。
    俯身凑近的萧夺动作一顿,随即大手揽过她的腰,隔阂手吻上她的唇:“绫安,我很喜欢你。以后我会全心全意护着你,再不离开你,再不丢下你,你莫要与我生气了可好?”
    如果先前是为了哄着她而带她出宫,昨晚寻不到她时那份惶恐让他彻底明白,他放不下她了。
    既然放不下,他便要早些为两人的将来做打算,门内向来重规矩,他既然打算违背雇主的意愿,势必会受到门里的讨伐,他需得先回门将一身所累解决。
    见往日不羁散漫的男人眼中透着温柔,李言蹊心头懊恼,仍旧垂眸不语。
    怕她在他不在时受到伤害,萧夺不再耽搁飞身离开。
    立在原地,李言蹊轻轻叹息,但愿她醒来一切都会恢复从前。
    第89章
    宁静舒适的房内弥漫着沁人的香气,并非是熏香, 而是因着女儿家沐浴过后自有的自然之气, 好闻更令人迷恋。
    支额定定的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小妻子, 心中动荡已久的人不肯错眸一丝一毫。
    团扇似的长睫轻颤, 似是睡了很久一般,李言蹊双颊绯红, 皙白的小手伸过头顶抻着懒腰, 轻‘嗯’一声, 满足的睁开眼眸, 然而看到入目的夫君, 迷茫的凤眸下一瞬明亮, 十分欣喜的环上俯过来的脖颈:“夫君,我好想你啊……”
    不善言辞的男人容色虽然沉肃, 但薄唇已经在那声音落下时吻上那红艳艳的嘴唇,极尽热烈。
    只着睡时薄纱的人鼓鼓的小胸脯因着那热烈的吻不住的起伏, 实在招架不住自家夫君这般热烈的人, 忙抬手捂上夫君的唇,喘息开口:“我……我要先去看看我的胖儿子。”
    李言蹊在以绫安的身体入睡时便惦记着自己的儿子,从自己的身上醒来自然要先去看看儿子。
    想到儿子就心急火燎,觉着这一吻便算是安抚了夫君,毫无负担的李言蹊将人推开起身, 坐在床侧搜索着自己的鞋子, 欢喜的穿上鞋子, 却敏锐的察觉身后静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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