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出院的日子是个大晴天,他的右手裹有厚绷带,行动不便,因此收拾行李、办退院手续的任务就都落在初染身上。
    所幸需要收捡的东西和手续并不多,她很快便办理妥当,背起书包,对刘衍说:“我们现在就走,到医院大门口再叫车。”
    “好……”被小女人寸步不离,悉心照料了好几日,刘衍唇角微抿,乖乖在她身后跟着走。
    一旁查房的护士小妹见初染对刘衍如此贴心,不由浮想联翩,用记录册捂住嘴,眉眼弯弯,笑意浅浅:“你对你男朋友可真好啊。”
    初染停下脚步,朝护士小妹摇了摇头,直接否认:“他是我的弟弟,不是男朋友。”
    她的神情认真,一双美眸澄澈清亮,让人相信所言非虚。
    “原来是这样,你弟弟可真帅……”小护士愣了一瞬,尴尬笑笑,虽然是姐弟,却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对于两个女人的对话,刘衍无任何表态,他低头走出病房,三两步追上初染,与她并肩同行,即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好只是为帮祁缙赎罪,他还是被她的行为暖到了。
    按下电梯按钮,初染发现刘衍偷看自己,便抬起头问:“怎么了,你有话要说?”
    四周无人,yang光沿窗洒落,将她的肌肤笼上莹透暖光,杏眼水朦熠熠,刘衍怔住,感觉心脏被看不见的爪狠狠一挠,他咽下一口唾沫,抛下所有的不甘与自尊,轻声道:“对不起……那天的事,我对你撒谎了。”
    电梯门开,初染嗯了一声,默默注视刘衍,等他接下来的话,几日下来,他终于想通了?
    运气不好,约到的车需要二十分钟才来,两人随便找了间乃茶店落座,刘衍在少女的注视下,毫无保留说出了一切。
    他的话让初染陷入沉默,她捏紧乃茶杯,愣愣出神,没想到这些年,会有一个人将她遇到的所有不顺默默记在心里,说起来,似乎大多数情况,他都会出现。
    “这就是那一天你说过的所有?”她问。
    “嗯,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刘衍目光悠远,自己这幼稚拙劣的手段,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不堪入目。
    “放心,我不会报警更不会找律师,这件事的结果,算是我咎由自取。”
    初染对此并无评价,听到店外响起喇叭声,她果断站起:“车来了,我们走吧。”
    等红绿灯时,她忽然转头,对男人开口:“刘衍,这些年多谢你陪着我。”
    少女声色微伏,犹带哽意,令刘衍侧目,见她眼眶泛红,唇角嫣嫩,他自嘲一笑,低低开口:“假如没有遇过他,你会考虑我吗?”
    “……”初染平复情绪,许久后回答:“没有发生过的事,我不知道。”
    半小时后,车到了a大门口,树影婆娑、微风轻染,两人穿过熙攘人群,沿着梧桐大道前行。
    刘衍只希望这段路永无尽头,走至大道的十字路口,男女校舍处于相反方向,他叹了口气,正色道:“染染,送到这里就好了,我能自己回去。所有的一切,我向你和祁缙道歉,从今天起,我彻底投降了,祝你们永远幸福。”
    初染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这句话对我们很重要。”
    见小女人眼中闪过笑意,刘衍知道她原谅了自己,他顿住,眉心微拧:“说实话,我还是很嫉妒祁缙的,如果你们以后结婚,可千万不要给我发喜帖,我怕会忍不住前来抢婚……”
    初染耸肩,将包递还过去,要抢婚她没意见,就是不知他能否过得了祁缙那一关。
    刘衍深深看了少女一眼,道:“那么……初染,再见了。”
    人生有很多事都无解,有时候一腔深情,也抵不过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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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染回宿舍休息一阵,心头的怅然渐散,她翻开手机,发现陈胥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都和祁缙有关,便拎起小包向外走。
    “你到哪儿去?”方莹好奇地问,也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初染都住在宿舍,没去出租房,难道和男朋友吵架了?
    “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倚靠车门的陈胥见到初染,忙迎上前,问个不停:“小嫂子,你和祁哥是怎么回事?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他,他身上还有伤……”
    初染不愿多谈,微垂着头朝校外走,来到公寓楼下,她取出钥匙,对陈胥说:“我和他的确有些问题需要解决,你先回去吧。”
    见初染一脸坚持,陈胥十分无奈,只能点头应允,目送她上楼。
    依次打开两扇门,室內光线昏沉、无一丝风,窗户与yang台处布帘紧闭,无人在家么?
    初染心底好奇,朝內踱了两步,一股浓烈酒气裹夹烟味袭来,呛得她喉咙发痒,心头发慌,鞋子也顾不上换,往客厅里冲。
    “祁缙、祁缙,你在哪里……”初染循着黑暗四处找寻,室內没开空调,她热得冒汗,连踢到两个空酒瓶,骨碌碌撞到墙上,发出巨响。
    适应黑暗后,发现四周都是垃圾,她眉心紧蹙,小心翼翼绕开酒瓶和烟蒂,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几乎在初染踏入房门的一刻,躺在地毯上的男人就立刻清醒,他瞳眸幽沉,情绪翻涌,似潜伏已久的狼,要将四处转悠的娇软身影生吞,她终于……回来了?
    到房里转了一圈,依旧无果,初染跌撞至窗前,拉开帘布,转身与祁缙四目相对。
    他满面胡渣、眼带血丝,衣衫凌乱倒在沙发前,深色肌ro上汗珠滚动,腿间也散落不少酒瓶,整个人看起来醉意熏熏,颓丧到极点,唯那一双眸黑沉得可怕。
    见祁缙腹部的大片红黑血迹,显然没把自己的身ti当回事,初染皱眉,不悦道:“祁缙,你还有伤,为什么要喝酒?”
    “……你回来了。”祁缙慢慢开口,声音喑沉沙哑,醉意十足,他撑住沙发站起,朝少女张开手臂。
    对比前几日的狂怒暴躁,此时的他显得虚弱颓废,下一秒就要倒下,初染看得难受,上前扶住男人的身ti,却被猝不及防揽入怀中。
    “染染,我一直在等你……”祁缙轻抚娇软身躯,长叹一声。
    “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嗓音极低极沉,透出淡淡的委屈味道。
    又在乱想什么?初染试图挣开,却在撞入炽热xong膛后,害怕碰到男人的伤口,手指再使不上力,与对方身躯紧密贴合。
    “你放开我……”推拒不成,她开口抗议。
    “别动,让我抱一抱……”确认自己并非做梦,祁缙收紧臂弯,声音低哑而缓慢,只觉自己这一刻重新活过来,那不断啃噬身心、名为思念的兽终于退去。
    灼热呼吸喷在耳侧,初染侧头躲开,她浑身僵直,小声嫌弃道:“满身酒味臭死了,你现在就给我去洗澡——”
    祁缙呼吸渐缓,松开初染,俯近她的唇,猛然吻住。
    唇舌交缠一阵,初染眼眸含泪,呼吸急促,推开祁缙,把他往浴室赶。
    望着他背部的可怖血印,初染莫名担忧,转身进卧房拿医药箱,受了伤还这样喝酒,是不想要命了吗?
    半小时后,祁缙全身散发沐浴香气,从浴室走出,他随意裹了条浴巾走出,坐到沙发上,额前发梢湿淋,沿颊滑落,肌ro线条凌厉,筋脉紧贲,已在不自觉间,重归颜值巅峰。
    初染顾不上男色,她望着严重到流脓的伤口,焦急开口:“让我看你的伤。”
    沾水淋雨,又有几日不曾料理,伤口皮ro处严重泛白,有大条血痂,更生出脓水,画面叫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要喝酒?你不怕死吗?”初染厉声壁问,带着几分气怒,她立刻将酒米青和药粉撒在伤口,却见对方面色平静,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也太能忍痛了。
    “这太严重了,我们现在去医院。”“这种程度的伤不需要,把那边的镊子和打火机拿给我。”祁缙喉结滚动,指着药箱,既是消过毒,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将镊子在火上烧过,他用金属尖伸向伤口,刺烂化脓外皮,一下下挑出腐ro,最后撒上药粉、缠绕绷带。
    男人的利落动作令初染莫名心酸,看这样子,不像第一次处理这种伤口。
    “你……”这几年他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习惯了,不碍事。”祁缙眉眼淡淡,像什么都没发生,他擦去指腹鲜血,拍了拍大腿。
    “坐过来。”
    初染抬头,乖巧坐上去。
    “你们在外受了伤,都要这样治疗自己?”
    “是。”祁缙攥住她的指,轻轻揉弄。
    “那天的事,刘衍都已经告诉我了,有一些是发生过的,有一些是假的……只是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对他动手……”初染沉默一阵,轻声开口。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祁缙垂首,认错态度良好。
    感觉男人身子微僵,初染抬起他的下吧,严肃道:“我想告诉你,那些或甜或苦的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你的愧疚,我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能为自己的一切负责,这些勇气和决心,是多年来我自己积攒的,也是一路上你教给我的。”
    听了这段话,祁缙忽视自己被女孩捧到变形的脸,眼神一厉,所以,她的选择是……?
    “你知道吗?我希望自己能有朝一日,也能强大到成为所爱之人的依靠,我不需要刘衍李标或者其他男生,只要你就够了……”初染望进男人的眼,一字一顿,语气坚定无比,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白小戒,戴到右手无名指。
    “全世界只有一个祁缙,我的祁缙……”
    听着初染念自己的名,祁缙只觉ti內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他死死盯住她。
    “染染,你想好了,若是真选择我,你从这一刻开始,直到死亡,我都不会放开你。”他嗓音低沉,眸光烁烁,带着一股张扬的肆意与深情,似溢满星辰的湖,手一用力,将初染抵到沙发上,吻了下去。
    “唔嗯……”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亲个猝不及防,初染恼怒,她张开小嘴,含住祁缙的唇,报复xlng地啃咬……
    许久后,女孩倚在祁缙怀中,呼吸紊乱,面色潮红,回头见对方眼中挥之不去的悦色,她掐住他的脸,威胁道:“以后你要听我的话,不然我要退货,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男人笑着应声。
    暗夜无边,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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