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调虎离山之计罢了,没想到你竟然棋高一着,”平岛君干笑了声:“我居然小看了启朝的女人……”
    阑珊问道:“让那么多人失去心神,你是怎么做到的?”
    “郑统领”还没有回答,偏偏就在这时候这会儿江为功给人扶着走了出来:“什么声响?什么味儿?”
    话音未落,阑珊急得道:“快回去!”
    平岛君却靠门口最近,一个闪身掠了过去。
    鸣瑟跟红线毕竟隔得远些,要救已经来不及了。
    平岛君抬手劈落,扶着江为功的那侍从闷声不响往后倒下,“郑统领”把江为功揪到身前:“别过来!”
    江为功还不知怎么样,懵头懵脑地说道:“郑大人,你你这是做什么?”喉头一紧,给捏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阑珊不禁担忧:“放开江大哥。”
    “说罢太子妃,”平岛君盯着阑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阑珊道:“你指的是什么?”
    平岛君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我本来早该起疑的,”阑珊看着江为功,定神淡淡道:“那个在苏县被杀的倭人,其实不过是你们达成目标的工具罢了。”
    平岛君的双眼眯起:“哦?”
    阑珊道:“起初我以为是那个人太过肆意张狂,所以才会当着我们的面儿公然跟张文书交流逃狱的事情,只是后来越想越是不对。直到最近我终于想通了,那个人分明是故意的,他应该知道我懂几句倭人的话,才故意如此以引起我的注意,我以为是我找到了他的破绽,却想不到是给他、和你们引入了圈套。”
    郑统领笑笑:“什么圈套?”
    阑珊道:“当然就是三山仙岛,若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虽然知道这三山仙岛,但具体怎么进是不知道的,所以要借助朝廷的力量,而你们的目标当然也不只是那三艘宝船而已。”
    平岛君拧眉,却又傲然说道:“只凭这些你也疑心不到我身上!我自诩从没有露出过破绽!”
    阑珊道:“你的确没有露出破绽,这种乔装改变堪称是天衣无缝,非但是我,连镇抚司其他人只怕也看不出什么不同,让我疑心你的,只有一点。”
    “是什么?”
    “郑统领是北镇抚司的人,虽然是早我抵达东南海的,但他听命于太子,虽然公务要紧,但对他来说我的安危却更要紧。”
    想到当初决定出海时候郑统领亲自前去劝说,阑珊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跟不忍,也许……自己当时答应郑统领,他会不会就不至于给人盯上。
    “然后呢?难道我在这上面犯了错?”平岛君沉沉地问。
    “的确,”阑珊敛神,淡淡道:“你的外表能够以假乱真,行为上也保证不出错,但有一点——真正的郑统领,并不敢跟我目光相对。”
    郑统领是赵世禛的人,阑珊又是太子妃,故而面对她的时候都是十分的恭谨,这种恭敬是发自骨子里的,绝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而且先前江为功给人质疑,犹豫要不要改道的时候,是郑统领力排众议坚持兵船向前,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个没出过海的镇抚司统领。
    平岛君听着阑珊所说,不由扬了扬眉:“原来是这样,这大概就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一个倭人,居然也知道这句话。
    “智者吗?你未免太自大了。”
    阑珊想到是他不知何时杀死了郑统领的,而且之前王太监只怕也是因为窥破了什么给他杀人灭口,便又道:“还有一件,记得怪鱼袭击,你斩落的章鱼手么?金盘脍鲤鱼虽然古而有之,可连我们土生土长的启朝人都并不喜欢,倒是倭人是最喜欢这种生吃习俗的,你那时候对江大哥说章鱼手可以生吃,可知已经在无意中透露你的身份了。”
    平岛君长笑道:“原来还有这件!”
    阑珊道:“看见宝船的时候,以你的身份,很该亲自过去查看仔细,你之所以按兵不动只叫副手前往,自然是因为知道那船上上下无人,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海岛。”
    平岛君点点头,居然坦然道:“你说的很对,我大概是当不起‘智者’这个称号,但是最后这个你却少说了一点,虽然我知道那海船上并无人了,但是真正让我不必过去的理由,却是我不必亲自过去了。”
    “是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平岛君淡淡道:“因为我没有这个必要再装下去,我要的只是进岛而已,你已经帮我做到了。”
    阑珊道:“所以你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宝船,而是这座岛。或者是这岛上的东西。”
    “不错,”平岛君笑道:“我想要的……就是鲛人,所有的珠宝,财富,跟能够吃了长生的鲛人相比都不值一提了。”
    江为功原先还不知发生何事,呆呆地听两人对话到现在,似懂非懂:“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我为何都听不明白?”
    他说着便笑对平岛君道:“郑大人,咱们别开这些玩笑了,不好笑,乖,你快点放开我,我的朱果都给那些怪鱼们抢走了,我还要再去摘一批呢,等我摘回来多分给你一些好么?”
    平岛君皱皱眉,用倭语骂了一声:“笨蛋,谁要吃那些果子。”
    阑珊听了这句便道:“那朱果有问题吗?”
    平岛君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终于笑笑道:“既然现在不必隐瞒了,倒也省事,舒阑珊,你要找的是宝船跟船上的人,而我最想要的是鲛人,你如果不想要鱼死网破,我们合作怎么样?”
    阑珊道:“合作?”
    平岛君道:“不错,现在的情形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说到最后他把江为功的脖子捏紧了几分。
    阑珊眼中透出忧虑之色,勉强镇定道:“你是在要挟我?”
    平岛君道:“既然是谈判,当然要有些筹码。你若是答应,我就放了他。”
    两人目光相对,阑珊还未开口,江为功却闷声不响地抬手,竟然捧住了平岛君的手臂,平岛君以为他要挣脱,正面露不屑之色,不料江为功低头,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平岛君大为意外,行动不免稍微缓慢,就在这时候旁边一直在等候机会的鸣瑟出手了,剑光如电刺向平岛君的脸上。
    平岛君先前有许多机会却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因为知道鸣瑟跟红线武功高强,偏偏两人始终都不离阑珊左右,如今见鸣瑟出手,来不及伤害江为功,猛然抽身倒退出去。
    鸣瑟紧追而上,几个起落,两人竟离开了十数丈远,只听平岛君道:“舒阑珊,你会来求我的。”
    阑珊一怔,先不理这句鬼话,只忙趁机上前去查看江为功的情形,红线则仍是留下来保护。
    江为功给平岛君临去推开,一头栽倒地上。
    阑珊把他扶起来:“江大哥……”
    江为功眨了眨眼,咧嘴问道:“我咬死他了没有?”
    阑珊见他嘴边都是血,想笑又不敢笑,只忙道:“快拿水来漱口。”
    屋内有几个人原本在看着,见状忙去取水。
    江为功自己吐了几口,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小舒你放心,我是不怕他的,也不管他到底是郑大人还是什么鬼平岛君,什么都挡不住我老江……”
    阑珊见他脸色微红,眼神异常的亮,便叹了声:“江大哥,你可不能再吃那些朱果了。”
    红线闻言低声道:“主子,真的是那些朱果的问题?可、可我也吃了一颗啊。还有那郑、那个倭人也吃了。”
    阑珊道:“照我看来,这果子吃一两颗只怕是没什么大碍的,顶多会让人觉着神采奕奕,想要再吃。”
    红线一想,果然如此:“那若多吃呢?”
    “若是多吃,只怕就会、要么跟江大哥这般,要么跟葛兄那样了。”阑珊叹息。
    其实葛梅溪早说过了这果子不能多吃的,只因为没有提原因跟后果,加上这果子吃一两颗的确是极好的,所以才叫人大意了。
    只是先前江为功主动请缨离岛,又奋不顾身地跳下小艇要游到兵船上去,这行动本来就已经太过反常了,他这样有违常态的亢奋,阑珊当然看得出来。
    江为功此刻还沉浸在朱果带来的奇效中,便笑道:“不行,我得吃,小舒你也要吃,那个什么郑大人就不给他了。不是个好东西。”
    阑珊笑了笑,江为功有掀动鼻子问:“这是什么味儿?”
    阑珊道:“是鲸鱼骨烧了。”
    江为功瞪着眼睛,突然道:“你烧了鲸鱼骨?……可惜可惜,那么多宝藏呢,可如果只能看不能拿,那烧了也罢了,而且鲸鱼骨也不好吃。”
    阑珊扶着江为功站起身来,又想到先前的话:“江大哥,你先前所见的那个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江为功挠了挠头:“当时我本想一鼓作气游到船上去,谁知跟那个东西打了个照面,吓得我又游了回来,谁知有差点给它追上……不过这会儿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幻了。也许是一时情急看错了……”
    毕竟鲛人这种东西是传说中才有的,这还是因为江为功是工部的人,故而了解一二,对于那些不曾见过海的寻常百姓而言几乎都不知道世间还有此物。
    只是谁能想到,倭人竟然对此物势在必得呢。阑珊想到这里心中微乱,此时鸣瑟去追平岛君尚未回来,阑珊有些后悔,倒不如别让他去追,那倭人诡计多端,万一鸣瑟有个损伤就大不好了。
    不料就在这会儿,去取水的侍从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道:“葛公子不知为何……昏迷不醒呢。”
    葛梅溪昏迷不省人事,脸上却带着痛苦之色。
    红线听了听他的脉,又飞快查看了一番,说道:“葛公子像是中了毒。”
    阑珊问道:“什么毒?”
    红线对这些上不如飞雪精通,便摇了摇头。阑珊蓦地想起平岛君临去的话,心头一寒:“难道……”
    大概一刻钟左右,葛梅溪醒了过来。
    他的目光有些朦胧,当看见阑珊的时候,苍白的脸上才浮现一丝笑容,轻声唤道:“小舒。”
    才叫了这句,整个人闷哼了声,便又皱眉闭上了眼睛,呼吸急促,仿佛在忍痛。
    阑珊看他疼的浑身发抖,却只是干着急,无法帮得上,只能握住他的手:“葛兄,你觉着怎么样?”
    葛梅溪只觉着腹痛如绞,连说话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半晌才喘着微弱说道:“朱、朱果。”
    阑珊知道他想吃朱果来镇痛,可是偏偏朱果也不是什么好的,但两害相比,终于还是去葛梅溪储存朱果的罐子里倒出了两颗果子,喂给葛梅溪吃了。
    说来也怪,葛梅溪吃了果子后,觉着那股剧痛果然减轻了许多,脸色才稍微平静。
    阑珊正替他擦拭额头的冷汗之时,鸣瑟回来了,见状便在门口止步。
    阑珊回头见是他,忙问:“怎么样?”
    鸣瑟道:“这人对岛上的路十分熟悉,加上有人阻拦,一时没有追上。但他临去之前说……”
    “说什么?”
    鸣瑟看了一眼葛梅溪,道:“他说若是想救葛公子,就把他放进海水里。”
    阑珊莫名。
    这日下午,葛梅溪的腹痛又开始发作,这一次比上回却更猛烈百倍,葛梅溪牙关紧咬,嘴角都渗出了血。
    红线用针灸之法,又取了自带的几颗药丸给他吃了仍是无用,朱果一连吃了五颗,只能保住半刻不痛,最后竟疼的再度昏死过去。
    终于阑珊无可奈何,便叫鸣瑟抱了葛梅溪,将他带到海边,放在海水之中。
    就在葛梅溪半边身子浸在海水中后,不多久,他的脸色就见了些舒缓。
    阑珊见他的痛楚仿佛减轻,虽然心里安慰,但想到平岛君的为人,便仍是提心吊胆,觉着这人如此安排一定是有什么用意的。
    很快的夜晚降临,依旧是一轮皎洁的月,近乎圆满。
    海面上波光粼粼,葛梅溪缓缓醒了过来。
    他看着头顶的月光,转头,却见自己人在一艘船上,在他身边的却是阑珊。
    因为吃了太多的朱果,此刻的葛梅溪竟有些神志不清,他看着阑珊道:“小舒……”笑的非常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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