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重新安静下来,这是傅哲八年来最习惯的安静,但又有了很大的不同,古堡里的每个角落里都充满着鲜活的人气,莉莲落得清闲,在桌边喝着茶看书,等待着到饭点再给还在古堡中的两人做今天的晚饭。
    傅哲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一切,墙壁上多出来的画像,艾伦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在古堡里留下的生活痕迹还没有消失,他的房间也一直没有动,莉莲会定期清扫,就好像终有一天,房间的主人会再度回来一样。
    傅哲在古堡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古堡很大,放在中世纪足够一个大家族和所有的佣人居住,他们平时用到的只不过三分之一,更多的房间和地方封存着,不知何时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不知不觉间傅哲走到了露台,这地方已经被改装成了训练场所,放置着许多训练道具,柯尔柏洛斯正在对着木桩练习体术,他力量大到每一拳下去都能让站桩不稳的晃动,砰砰的声响每一下都实打实的将力道传递出去。
    额头上的汗滴随着他的寸劲被甩出去,傅哲没有过去,他远远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柯尔柏洛斯。
    十五分钟后,柯尔柏洛斯停下,他平复着呼吸,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手臂上缠绕着用于保护关节的绷带取下,这时,柯尔柏洛斯注意到了一直在围观的傅哲。
    他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过来找他,想要上前靠近却又不怎么敢,只能在原地望着傅哲,道:“主人。”
    “我不是你的主人。”傅哲耐心地不知道第几次纠正他,“道德在脱离我之后产生了自己的意识,你能明白吗?虽然他是我的灵魂碎片,也回到了我这里,但是现在的我,并不是他,我不是你想要追随的主人。”
    “不,您就是。”柯尔柏洛斯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坚定,“在没有找到您之前,我也一直抱有相同的怀疑和担忧,害怕会看到一个全然不一样的您,但当见到您的那刻,我就知道,您没有消失。”
    傅哲无语,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柯尔柏洛斯讨论这个问题,无论他说什么,柯尔柏洛斯都一口咬定他就是主人,这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傅哲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力。
    “那你是从哪里觉得我就是你的主人呢?”傅哲沉默片刻,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逃避,“除了长相一样之外,我和道德无论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的方法,都完全不一样吧。”
    “但内在的很多东西是一样的。”柯尔柏洛斯道,“从表面上来看,现在的您更加温和内敛,可我能感觉得到,您只不过是把更多的东西掩藏起来了,鲜少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对吗?”
    是吗?柯尔柏洛斯的这个问题,傅哲一时间也无法回答上来,他在心中问自己,是否存在过那些不堪的念头和想法,最终得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从还在现实生活的时候,他就会在被烦得要死的时候想要一脚将烦他的人踹飞,生气的时候会恨不得一刀砍死惹他生气的人,如果遇见又蠢又笨还听不进去道理的人,也会很想建议那人回炉重造一下他那从没用过的脑子。
    但这些至始至终都只不过他心中的阴暗想法,小小的,很快就会被浇灭,而约束着他行为不去做出冲动行为的,就是被叫人们做道德的法则。
    “那些是所有人都会有的,人的本性。”这是傅哲第一次认认真真和柯尔柏洛斯说起这个问题,“你根本不能根据这些判断一个人。”
    “那区分一个人到底是谁的标准是什么?记忆吗?灵魂吗?您的灵魂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只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更加完整了。”
    傅哲无言以对,他抬手扶额,转身就要离去。
    柯尔柏洛斯上前一步,终于问出了那个数月以来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主人,其实您都还记得的,是吗?”
    柯尔柏洛斯双手紧紧握拳,等待着傅哲的回答。
    傅哲脚步顿了下,数秒后,他摆摆手,没有说话,走下了露台。
    .
    崔左荆苏醒时,看到的是粉红色的天空。
    他坐起来,自己刚才正躺在一个漆黑的棺材中,这棺材的形状非常特别,是欧式的基督教棺材,上下收紧,中上部最宽,整体呈现十字架的轮廓,专业术语好像叫做拉丁十字,不过崔左荆也不太清楚。而一旁的棺材盖上突出有金色的十字架。
    【你罪孽深重,恶贯满盈。】
    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崔左荆望着粉红色的天空,在不远处,是一大片鲜红的玫瑰花田,一座白色的教堂被玫瑰包围着,耸立在这片土地上。
    【圣子能洗涤你的灵魂,找到他,向他倾诉你的罪孽,他会代替神的旨意,决定是否将你原谅。】
    【在最终的审判来临前,如果无法洗清罪孽,你将被钉在玫瑰十字架上,灵魂永不得解脱。】
    提示到此结束,看来这个盒子的任务就是探寻清楚自己所犯下的罪恶,找到圣子在他的帮助下解除罪恶。
    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进入盒子时的那一身了,崔左荆摸了摸脸,确定模样没变,他将口袋挨个翻了一遍,从中找到了一张驾照,一本圣经的宣传小册子,还有一串钥匙。
    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崔左荆站起身,他搜索了一下棺材,只找到一条红色的丝带,散落在他手边,崔左荆将丝带塞进口袋里,迈出了棺材。
    还需要找到池鲤鲋奈奈被困的地方。崔左荆感知着混沌的力量,从他进入这里起,就能隐隐约约一直感觉到,但无法确定具体的方位,看来还是要到具体的地方才可以确定。
    棺材放在一棵树下,压着成片修剪整齐的草地,周围的土地平整,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挖坑埋了。崔左荆将整个棺材连底带盖的翻了一遍,见没有其他线索,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建筑。
    玫瑰教堂指的就是那间教堂了吧。
    他向着教堂走去,到了草地的边沿,玫瑰花田中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崔左荆蹲下身观察玫瑰,盛放的花朵娇艳欲滴,鲜红得就像是用血染成的。
    他站起来,一路走到教堂大门前,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不,就连动物的身影也没有。
    在教堂的尖顶上,白色的十字架高高伫立,成为这里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崔左荆仰头近距离地打量这座教堂,它的风格类似于著名的米兰大教堂,都是哥特式风格,但远没有那么华丽。
    门是敞开的,崔左荆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宽广的大厅,红地毯一直从门口延伸到最前方的,中殿两边摆放着十数排座椅,全都空荡荡,而高檀——也就是最前方高出来会有人讲话,被崔左荆称为布道坛的地方,放着一口棺材,模样和崔左荆醒来时所在的那口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白色的,上面突出有金色十字架。
    两侧高高的彩色玻璃花窗拼出不同的人像,以便不识字的信徒更好的明白宗教故事,阳光透过时呈现出瑰丽的色泽。
    整个中殿和高檀组成一个标准的拉丁十字,崔左荆走上布道坛,一本厚重的圣经平摊在上面,拉丁文崔左荆一句也看不懂。
    崔左荆将目光移向棺木,棺材四角被钉死,崔左荆没作死到把钉子起开瞅瞅里面的情况,万一里面的兄弟气的接棺而起怎么办?
    而棺面上面放着一朵新鲜的玫瑰,像刚刚才被摘下,玫瑰是红的,棺木是白的,十字架是金的,三种色彩放置在一起,神圣之后又带有一丝的哀伤。
    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崔左荆离开了中堂,沿着廊厅向左前进,他需要先探索一下这里的大概地形。
    中殿重新安静下来,那一排排椅子上空空如也,又谁知道那些曾坐在上面做礼拜祷告的人去了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家附近的医院里有个疑似患者,一整天都有点无心码字,特殊时期希望大家都能注意安全,出门一定要带医用口罩,好像平时的那种棉布口罩的效果不好,要过年了,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过个好年~
    第311章 罪恶缘由
    粗略看来教堂面积不算很大,一共三层, 由螺旋的楼梯相通, 而除了主建筑之外, 还有前院的玫瑰田以及后面的墓地,也就是崔左荆醒来时再靠后一些的地方。
    还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 如果盒子规定的活动面积就只有这么大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汇合。崔左荆一边走着一边留下标记,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记方式, 以便走散时其他同伴知晓彼此的大概情况, 方便汇合。
    沿着有彩色玻璃花窗的侧廊走了一段距离, 旁边开始出现很多的小房间,在进入之前大家就已经根据盒子名称和图案的提示大概猜测了它会涉及的方面, 每个人都做了很多宗教知识方面的准备以防万一。
    崔左荆挨个推门, 发现大多都上了锁, 他在转角处留下标记, 继续向前走,看到了地板上零落的血迹。
    崔左荆精神一振, 他接近血迹出现的地方, 发现四周有明显的战斗痕迹, 圣母像倒在角落里, 廊柱上有利器砍出的坑坑洼洼。他快步向前, 血迹更加明显,就连三米高的花窗上都有迸溅的血点,正好在手捧圣经的男人脸颊, 瞬间让圣洁的图案变得诡异起来。
    在战斗过后,受伤的一方应该逃走了,被脚印踩碎的血点断断续续,最后延伸到了一扇门的门口,消失在了附近。
    崔左荆试着推了下门,依然是被锁着的,按照盒子的正常剧本,他应该在某处找到钥匙或者从外面翻窗进去。以崔左荆的能力可以将门锁直接破坏,但考虑到如果这样的话万一遇到危险需要躲藏,锁坏了可就尴尬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去找钥匙吧。
    没费多少功夫在一副画像后找到钥匙,崔左荆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血迹,显然受伤者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
    但他没找到人的踪迹,就好像伤者将自己反锁房间里后就消失了。这是一间休息室,设施比较简陋,单人床靠着墙壁摆放,在床和桌子之间有一扇不大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玫瑰和粉红色天空,在桌子上放着一本圣经,黑色的封面上留着个血手印。
    崔左荆将自己的手按在血印上,余出来一圈,那伤者应该是个壮硕的成年男人,他将圣经翻开,英文映入眼帘。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一阵光从书页中发出,异常刺眼,崔左荆下意识抬手护住眼睛,待到光芒消逝,眼前重新清晰,周围已然换了副样子。
    鸟叫虫鸣在四边八方响起,或远或近,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天空日渐西坠的太阳,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点,风吹过时林梢发出莎莎声响,空气中带着雨后的清新。崔左荆低头,他一身冲锋衣背着登山包,鞋子上满是泥泞,显然一路从山脚爬上来的。
    身后隐约传来方言口音浓重的呼喊声,护林员和他的狗正紧追不舍,同行的另一个人有些紧张,气喘吁吁道:“这、这都追了多久了啊,也太有毅力了,要不然我们分开走吧,要是被追上说不定要罚钱。”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这一行人加上崔左荆一共七个,分成了三波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崔左荆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以第一视觉观察着事情的发生,他很快明白,现在他的身份是一名背包客,他们一群“探险家”到了没有开发的山区探险,结果被当地的护林员发现,护林员怕他们会吸烟露宿引发山火,或害怕偷猎行为发生,从早上一直追到现在。
    他越追众人就越害怕,那条劲瘦的德牧一直很近地咬在他们屁股后面百米处,好让主人不至于丢了目标。崔左荆和另外两人往左边走,这片山林只有平日护林员巡山踏出来的小路,很难走,他们现在已经体力不支了,要是稍许松懈,真的有可能被抓到。
    目标分散成三个,护林员犹豫了一下,决定去追“崔左荆”,因为他们走的方向通往着一处悬崖,地势非常复杂,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危险。
    四十多岁的护林员在身后不断用方言喊着,他们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在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叫声中,更加拼命地跑。
    “要不然我们别走了,人家也不容易,罚钱就罚点钱吧。”二十分钟后,“崔左荆”停住脚步,他已经体力不支了,挂在胸前的索尼相机几乎要把他脖子累断了,雨后的道路十分泥泞湿滑,增大了体力的消耗。
    他回头看了眼,护林员正掀开小径上低垂的树枝,艰难地朝他们过来,只要转过一道弯,就能抓到他们了。
    “不行,都跑了那么长时间了,再坚持一下,等到晚上他肯定就不会再追了,到时候就安全了。”同伴拉着他想要继续跑。
    就在这时,正绕过灌木丛的护林员大概体力不支,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光滑的山壁摔出去一段距离!
    他奋力地伸手抓住旁边的树枝,身形堪堪停住,整个吊在半山崖上,脚下便是百米高的落差。
    “汪汪汪!”
    护林犬不顾危险下到主人的附近,小心地踩着泥泞的湿地,狂吠着寻求帮助。
    “不好!”
    崔左荆和同伴立刻折返回去,他们扔掉身上的背包和相机,趴在岩边伸手想要将护林员拉上来。崔左荆清楚看到了护林员粗糙皲裂的手,以及那淳朴面容上风霜的痕迹,他才明明四十岁,看起来却像五十多的人。
    用于恐吓盗猎者的猎枪背在背上,护林员奋力地想要抓住崔左荆的手爬上来,但雨后的岩石是那样的湿滑,随着他的用力,被拽着的树枝骤然间断裂。
    他掉了下去,摔下了百米的悬崖。
    砰——!
    鲜活身体落地的声音重重砸在耳边,崔左荆骤然惊醒,他回过神来,眼前的圣经静静躺在桌上,屋子里的血迹散发着腥气,刚才他所看到的一切,大概就是这个盒子中,他所要洗清的罪孽。
    他无视规则,害死了一个恪尽职守的护林员,由此背上了债孽。
    他懦夫一样逃走了,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却无法忍受心中的愧怍,来到了教堂。
    崔左荆收回手,他心情有点复杂,但很快调整过来,浸入式的场景展现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代入感,可那些终究只是盒子安加在他身上的命运。
    既然已经知道了罪孽的名由,下一步需要寻找圣子进行忏悔,只是不知道所谓的圣子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还是由npc扮演。
    房间里已然没了其他线索,崔左荆确定暂时找不到失踪受伤者的其他踪迹,便离开了这里不再耽误时间。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尽快跟其他队友汇合,这样也能更保险一些。
    崔左荆继续探索教堂,一边留下自己的记号,一边寻找圣子,他知道,既然盒子让他如此简单快速地明了所背负的罪孽,难度肯定会集中在之后的环节中。
    董征推开了一间没有上锁的房门。
    他苏醒在教堂后面墓地旁的一口棺材里,黑色棺木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张飞机失事的报纸。
    听完盒子给予的提示,董征便对盒子的大概难度有了主观上的粗略判定,根据他的经验,有关任务的提示越具体,越不需要他们逐步摸索才知道要做什么,就代表着真正实施起来难度会越大。
    旁边的墓地里安葬着虔诚的教徒们,每一个的墓碑上都雕刻着小型的十字架。董征一番搜索没得到其他线索,便从后门走进了教堂。
    后门连通着的走廊向着左右两边延伸,一般的教堂都完美呈现对称结构,本着男左女右的原则董征选了左边,他打算先将左边整个的大概摸一遍,这样就能由对称原则模拟出整个教堂的结构了。
    这间教堂非常奢华,董征曾游览过欧洲的几个著名的教堂,这里给他的初步感觉也不分伯仲,十字架随处可见,很多廊柱上雕刻着宗教塑像,走廊拱形穹顶的建筑结构堪称,一连续不断的壁画在头顶为教徒们展示着不同的故事。
    董征甚至看到了熟悉的一幕: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圣父张开双臂在他身后,圣母玛利亚和圣约翰立于两侧,井型的穹顶将四人笼罩。如果他没记错,这幅画名叫《圣三位一体》,是一幅相当著名的宗教画作。
    小房间都是上锁的,董征一连推了七八间,才终于推开了一扇门。
    这大概是一间货仓,堆了很多的木箱,董征走进去,他伸手摸了下最上面的箱子,摸到了一手的灰尘。
    窗户半开着,窗台上有半个血手印,像是曾有人从窗子里逃出房间,董征趴在窗台上眺望,只能看到远方他来时的那片墓地。
    他转过身,被身后正直直盯着他的玩偶小小吓了一跳,那是一个匹诺曹木偶,它被放置在门后面的角落里,只有关上门走到房间里转过身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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