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退宫人,拉着宋姝在暖榻上,“正好今日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聊天。”
    说话时还含着笑,似乎和亲一事只是宋姝的幻觉,安乐依旧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安乐。
    “安乐,你怎么了,我听陆深说你……”
    后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安乐便握住了宋姝的手,截了她的话。
    “是,姝宝,我同意去和亲。”
    ——我同意去和亲。
    宋姝第一次觉得这几个字是这般刺耳。
    她反握住安乐的手,略有些语无伦次,“安乐,你之前还……”
    这一次,她的话还是没说完。
    “姝宝,”顿了顿,安乐笑得眼睛微弯,“我是自愿的,我也不会后悔。”
    见状,宋姝不语,因为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古往今来,去和亲的公主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大家心知肚明。
    “安乐,你为何突然改变态度。”
    宋姝抽回手,一改之前神色,极其严肃地望着她,没了好友间惯常的亲昵。
    改变态度……
    想到前几日那人说的话,安乐苦涩地笑了笑。
    若不是嫁他,那嫁谁又有何妨。
    若是这般嫁了,至少能让父皇在心底对母妃多些亏欠,母妃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没有为何。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公主生活,理应为其做出回报。”说完又话调一转,“好了,待月底我可能就离开京城了,今日你便好好陪陪我好不好?”
    她抱着她的手臂,像是以往一贯地撒娇。
    “姝宝,你放心,我会每年给你写信的。”
    写信?
    宋姝想,安乐终究想得太简单。
    心底虽是这般想,脸上倒也配合着安乐,强扯起唇角应道,“好。”
    这一日,剪花看戏游湖聊天讲悄悄话,无一不落。
    可直到离开了宫门口,宋姝心里还是苦的。
    安乐不愿说,她也不会强求。
    可让她眼睁睁看着安乐选择走进一条死胡同,自己却无能为力,终究太过灼心。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怪不了谁。”
    陆深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这句话像是打开一个开关,宋姝的眼泪好似止不住,整张小脸都遍布泪痕。
    两天后,皇帝颁下圣旨,安乐于三日后和亲匈奴,永固边疆之好。
    听到这个消息,宋姝只是淡淡应了声。
    话音一落,外边有丫鬟传唤说宫里来了人。
    “我去就好,你继续练字。”陆深连忙止住宋姝的脚步,示意自己出去。没一会儿功夫,人便回了屋。
    “安乐说,想让你在三天后去送送她。”
    陆深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宋姝的反应,一边将那人的话传递出来。
    瞧见他这般担忧的模样,宋姝突然便觉得自己太过不是。因为安乐和亲一事,真是闹腾得陆深也不好过。
    “陆深,我真没事。”
    说完还笑了笑,似是无奈,原本压纸的手特地去拉了拉他的大手,“真没事。”
    这几日,她也想清楚了。
    这是安乐自己选择的路,若她不后悔,那她也选择真心祝福她。
    三日后,安乐从皇宫出发,出嫁匈奴。
    宋姝早早便起了床,到安乐宫门口时,天才微微亮。
    殿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大箱子,安乐坐在梳妆台前,宫人正替她挽着发。看见宋姝站在门口,还微笑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宋姝回过神,脸上僵硬地挂起笑意。
    “良妃娘娘怎么不在?”
    今日一见,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昨日便将该说的话说完,今日我便不让她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宋姝坐在安乐身边,突然哑口无言,原先准备叮嘱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外边有宫人催促,说是该去大殿行礼。
    安乐应了声,看着一旁的宋姝,心里回想起前几日她偷跑出宫找柳束彦的场景。
    他不喜欢她,她也不怨他,只能说人各有命,因缘天定。
    看着眼前的宋姝,她脑海里回想着那人说的话,在为自己辛酸的同时又为他感到悲哀。
    “姝宝,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第53章
    “姝宝,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安乐牵过她的手,抬眸看向她,心底略微踌躇。
    门外又响起宫人的传唤声,安乐心里突然像是松了口气,“姝宝,柳……”
    “安乐,你先别说。”宋姝反握紧她的手,“此去一行,路途遥远。若是中途你改变心意,便找机会与何将军说一声,他是陆深的人,会帮你的。若是你心意不改,那便好好过日子,我看着那左贤王虽为人粗狂,但也不像是肆意乱为之人。到了那边,若是可以,记得常写信给我说说近况。”
    说着说着,好似在戳人心窝,眼眶里不由得又泛起热意。
    “好嘛?”
    安乐的泪流出眼眶,宋姝替她拂去,苦涩开口,“别弄花了妆。”
    “嗯,嗯,我记得的,我记得的,”安乐忙手忙脚地答道。
    外边又来了人催促。
    “走吧,我送你出去。”
    安乐要先去大殿拜别皇帝太后,再随送亲队伍从皇宫正午门出发。
    临上轿前,安乐抓住宋姝的人,似是一鼓作气,怕是来不及似的。
    “姝宝,柳束彦喜欢的人是你,”说完又抓紧了些宋姝的手,“我告诉你,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不忍他这般辛酸。”
    他喜欢她这么多年,姝宝却毫不知情,这未免太过悲戚。
    “姝宝,柳束彦从未想过让你知晓,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旁边的宫人在不停地催促,似是担心误了吉时。安乐慌忙说了几句,宋姝胡乱地点头应答。看着那轿子远去的背影,好似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云烟,一触即散。
    整个人似是踏在云间,有一种恍惚感。看到陆深的那一刻,心才微微落回实处。
    宋姝快步走到陆深身边,略微呼出一口长气,“我们回府吧。”
    这几日,心里总像是绷着一根弦。直到现在,才些微放松。
    至于那些话,既然小师兄不欲说出口,那她便当不知道。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有所思,陆深在衣袖底下捏了捏她的手指,“宋姝……”
    两个字,语气似是爬了个坡,似是有点担忧,又好像是幽怨,甚至还夹杂着点委屈。
    宋姝抬眸,看着陆深发怔,直到指尖传来微痛,才微微回过神。
    “陆深,谢谢你。”
    手底下被捏住的手指顺势而上,握住他的那两根手指。
    无论是如今这件事,还是以前的那些事。
    被她反握住的那两根手指好似在发着热,陆深挠了挠她的手掌心,轻哼了一声。
    “我是你夫君,自是不用谢的。”
    ——我是你夫君……
    这还是陆深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宋姝面前这般说。
    宋姝微微侧过头,有些羞赧,但心底好似溢着蜜,心口处扑通扑通。
    这时,耳垂传来触碰感,有些痒,令人颤栗。耳廓处传来细微声响,“为夫说得可对,夫人?”
    这一下,宋姝脑子里好似一片空白,什么和亲,什么柳束彦,通通消失在这一刹那。
    即使知道陆深是故意这般言辞,可她还是坠进了他的话网里。
    她低垂着头,长睫微弯,底下拽着他的手愈发用力。
    下一秒,双肩被人拢住,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好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她瓮声应了句,心底哪里还有其他事,只剩下心口处传来的跳动声。
    两人堪堪回到院子,院外就有人来唤,说是隔壁太师府的人。
    “世子妃娘娘,夫人她生了。”
    生了?
    “我娘亲生了?”
    平静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眉开眼笑,许是太过激动,还带着点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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