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蓁早就知道顾庭很有绅士风度,这会儿也没多想,大大方方地握住男人的手,顺势站起身。
    “刚刚我用的力气不小,有没有摔疼?”
    酒店的走廊为了阻断噪音扑了厚厚一层地毯,别说她跟顾庭只是演戏,就算是这一跤真摔实了,也不见得能有多疼。
    孟蓁摇了摇头,走到显示屏旁边,屏幕上正放映着自己刚才拍摄的镜头,她勾住青年的脖颈,姿态暧昧极了。
    曹磊嘴里叼了根烟,但他顾及这里还有女同志,也没有点燃,只用手来回揉搓着烟嘴。
    “这条过了,接下来孟蓁就只剩下一场戏了,咱们的剧本改过,原本和你结婚的归国高富帅变成了公司的老董事,男主在婚礼现场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主角前去安慰他,两人才算定情了。”
    为了节约成本,婚礼现场没选在酒店,反而定了一座位于郊区的教堂,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太适合拍这场戏,曹磊便给孟蓁放了个假,让她休息休息,以最好的状态杀青。
    孟蓁进更衣室换好自己的衣服,走出来便看到戴着墨镜的顾庭站在片场门前。
    她几步迎上前,小脸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顾老师,刚才辛苦您了。”
    孟蓁很喜欢跟演技好的演员合作,拍戏的时候也能发现自身不足,从而改正缺点,顾庭不愧是最年轻的影帝,不止外表出色,对节奏的把控也是一等一的好。
    “附近有一家茶楼,一起去喝杯茶吧。”
    影视城周围的茶楼大多都是演艺界人士投资的,很重视客人的隐私,孟蓁跟顾庭选了一个半封闭的卡座,服务生将竹帘放下,遮住了外人的视线。
    “《封神》的后期制作已经快结束了,央视也买下了这部剧,估计月底前公司应该会通知你有关宣传的事宜。”顾庭左手把玩着茶盏,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周身涌动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孟蓁点点头,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顾庭虽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但依旧是安美娱乐的股东,若非如此辛欣也不会跟他告状。
    “顾老师放心,我会好好配合公司的。”
    孟蓁很感激安美娱乐,当时她肩头压着整整五百万违约金,要不是安美替她付清了这笔款项,她恐怕会一直活在云来娱乐所带来的阴影之下,成为郁晶手里赚钱的工具,不止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甚至连做选择的权利都保不住,只能如同提线木偶那般,依照吩咐行事。
    想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光景,她略微蹙眉,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第36章
    孟蓁从茶馆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微笑着跟顾庭告别,随即便坐上了辛欣的车返回酒店。
    第二天, 孟蓁在导演的安排下开始拍摄最后一场戏, 和她搭戏的是一名老戏骨,从几十年前就在小荧屏上演反派角色, 观众即使记不住这位老爷子的名字,但只要看到那张脸, 便会想起这么个人。
    老爷子演戏经验丰富, 这会儿状态也不差,他跟孟蓁只拍了两遍就达到了曹磊的要求。
    “ok!于老师, 孟蓁, 你们二位杀青了!”
    曹磊觉得扩音器的声音不够, 干脆在腰间挂了个大喇叭, 平时拿着喇叭指挥现场的工作人员,声音震得耳膜发疼。
    拍摄《男神的新衣》这两个月,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对孟蓁的表现无比满意, 见她马上就要离开剧组了,龙姐心里有些舍不得,她女儿的年纪跟孟蓁差不多,如今还在念高中, 每天过得无忧无虑, 没事儿就跟家里的大人撒娇卖萌,相比之下,孟蓁这么小就在娱乐圈里打拼, 简直懂事的让人心疼。
    “蓁蓁,以后你要是参加什么活动,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做造型。”龙姐拉着孟蓁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孟蓁前后活了两辈子,自然能分辨出真心与假意,她知道龙姐是为了自己好,心底涌起阵阵感动,杏眸亮晶晶的。
    一场杀青宴吃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天色擦黑,孟蓁才坐车从影视城返回公寓,刚才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她有些醉意,此刻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胸前系着安全带,双眼微阖,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辛欣刻意放慢了速度,开了整整两个小时,汽车才停在公寓楼下。
    瞧见孟蓁泛起酡红的小脸儿,辛欣都不忍心将人叫醒了,不过睡在床上总比睡在车里舒服,万一感冒就不妥了,这么一想,她抬手拍了拍孟蓁的胳膊,语气轻柔地道:
    “蓁蓁姐,咱们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蓁这才清醒过来,她按下车窗,看着漆黑一片的夜幕,有几片雪花飘洒着往下坠,她慢吞吞道:“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在我这儿睡一宿,免得跑来跑去折腾自己。”
    辛欣以前也在公寓里住过,没怎么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拍完《男神的新衣》后,孟蓁在家呆了一周,费韵给她放假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艺人好好放松放松,免得她将自己绷得太紧,累坏了身体,但孟蓁却是个闲不住的,上午在浴室里对着镜子练习台词,下午则开始练习舞蹈,努力到了极点。
    这天孟蓁对着网上的视频学了段街舞,她刚跳完便接到了赵容打来的电话。
    “蓁蓁,我记得你之前参加过一个综艺,二胡拉得还不错,能不能回来教教雪若?下个月是林老爷子的七十大寿,老爷子最喜欢听的就是二胡。”
    近些年学二胡的人并不算多,赵容一时间也找不到靠谱的老师,这才把主意打在孟蓁身上,她希望大女儿能帮帮小女儿,让雪若在寿宴上得到林家长辈的赞许,届时徐氏和林氏联姻的事估计也能有眉目了。
    别看徐雪若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但对于上流圈子的家庭来说,十八岁订婚并不算早,等双方都满了法定婚龄后再去扯证也不迟,相比于个人条件,他们更看重家世背景,徐家和林家关系亲密,林誉跟徐雪若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要是能走到一起,岂不是一桩美事?
    听到这话,孟蓁仔细回忆着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在梦里,徐雪若伪善的面具没被任何人揭破,她在这场寿宴上演奏了原身创作的曲谱,跃动的音符犹如生长在月光下的精灵,带给人极致的听觉盛宴。
    孟蓁不想给徐雪若可乘之机,梦醒以后,她在原身的文件袋里找到了那几张曲谱。
    孟蓁前世当过许多年的歌女,也能看出原身的谱子写得有多好,她在音乐这方面多有天赋,但如果按照既定的命运,这些曲谱终会落到徐雪若手里,还不如彻底毁了。
    基于这种想法,那时她将曲谱带到卫生间,拿出打火机将薄薄纸页烧了个干净,这是原身的东西,谁也没权利动。
    包括她自己,也包括徐雪若。
    孟蓁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她倒想看看,失去原身馈赠的徐雪若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是不是会如同梦境中那样,成为上流社会公认的“福星”。
    “雪若以前没学过二胡,一个月的时间未免太短了,就算她在音乐方面有天赋,想达到表演的水准也不容易。”
    赵容也明白孟蓁说的有道理,但她确实很想让养女在寿宴上出一把风头,林老爷子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老兵,性情刚硬,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想要讨好他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蓁蓁,你明天先回家一趟,教教雪若,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赵容叹了口气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蓁也没有出言拒绝,她点头同意后,又跟赵容随便聊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翌日,徐家的司机开车来到小区外面,载着孟蓁前往别墅。
    过了半个小时,孟蓁站在徐家门前,缓步走入客厅,这会儿赵容母女正坐在沙发上,一看见她,赵容面上显露出几分喜色,徐雪若的眼神中却蕴着不易觉察的厌恶。
    不过当着母亲的面,徐雪若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往前走了几步,亲亲热热地挽住孟蓁的胳膊,软声道:
    “蓁蓁,你终于来了,你可要帮帮我,要是我学不会二胡该怎么办?”
    孟蓁心里很清楚,除非徐雪若拥有远超常人的天赋,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掌握二胡的技巧,在她的梦里,徐雪若表演的乐器不是二胡,而是钢琴。
    脑海中转过这种想法,孟蓁也没说出口,只冲着这对母女笑了笑。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快去练习室吧。”
    闻言,孟蓁眼底的冷意愈发浓郁,无论如何赵容都是原身的亲生母亲,两个月没见,首先想到的不是关心女儿,问问她累不累,过得好不好,而是榨干她所有剩余价值,为徐雪若铺路。
    血脉亲缘到底比不过多年承欢膝下,这个道理孟蓁早在上辈子就想明白了,此时她升不起丁点伤心难过,只是觉得讽刺罢了。
    徐雪若自小养在赵容身边,徐家夫妻为了这个女儿可谓是煞费苦心,早就准备好了两把品相极高的二胡放在桌子上,孟蓁也是爱琴之人,看到那两把二胡,杏眼陡然亮了一瞬,泛着粉的指尖轻轻拂过蟒皮制成的琴筒,动作说不出的温柔。
    站在红木桌台前,徐雪若扫见孟蓁的神情,暗暗撇了撇唇,她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也不信自己会被这种土里土气的乐器难倒。
    赵容拍了拍徐雪若的脑袋,嗓音温和道:“雪若,你要好好跟着姐姐学二胡,下个月就是林老爷子的生日,要不是怕影响到你的考试成绩,咱们应该早点准备的。”
    “妈妈放心,我会努力向姐姐看齐的。”徐雪若低着头,神情中透着几分羞涩。
    等赵容离开房间,孟蓁拿出纸笔画了一副二胡的指法图,初学者先学d、g两种基本指法,熟练后才能学其他的。
    徐雪若学过好几年的音乐,自然能看懂曲谱,孟蓁将指法图递到她面前,怀抱二胡演示正确的姿势。
    看着眼前的指法图,徐雪若说不出的烦躁,她对二胡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丁点学习的欲望,但为了讨好林老爷子,她根本别无选择。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起了孟蓁在《宫商角徵羽》上的表现,这才从旁引导,让赵容将孟蓁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找回来。
    “你要把食指放在这个位置上,轻轻挪动琴弓。”
    孟蓁的嗓音非常平和,不带一丝一毫地波动,但徐雪若听在耳中总觉得别扭。
    此时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想从孟蓁身上学到东西,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她出现在爸爸妈妈面前,这样的冲突让她无法静心,只能深深吸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才按着孟蓁的指导拉奏入门曲《田园春色》。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回事,从孟蓁手底下泄出来的音符像是山涧中流淌着的清泉,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而徐雪若拉的曲调就像是在锯木头,刺得人耳膜生疼。
    孟蓁仿佛没听见如此难听的琴声,她面色不变,依旧细致耐心地讲解着指法。
    徐雪若暗暗告诫自己,不管有多讨厌二胡,她都要继续学下去。
    但很可惜,她从最开始就很鄙夷二胡这门乐器,觉得这是老掉牙的玩意,没有兴趣作为驱动力,强迫只能导致事倍功半。
    这个道理孟蓁明白,徐雪若也明白,但她为了得到林老爷子的赞赏,怎么都不能放弃。
    孟蓁整整教了徐雪若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后者依旧拉不出动听的声音。
    赵容站在练习室门口,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雪若,要是学不会的话,咱们表演其他乐器也可以,祝寿最看重的是心意,并不在于形式,像钢琴就不错,你弹一首寓意极佳的钢琴曲,不也很好吗?”
    作者:  开始崩人设辽~
    第37章
    徐雪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孟蓁给比下去,这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连高中都没念过, 怎么可能将二胡弹得这么好?难道孟蓁真这么有天赋不成?
    一想到这种可能,徐雪若只觉得心房像是被一块看不见的大石头压住那般, 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垂下眼帘, 指甲死死抠住掌心, 不去看赵容紧绷的面颊,只哑着嗓子道:
    “妈妈, 都怪我不好, 让您失望了。”
    到底是自己养育了十多年的孩子, 看见徐雪若面色苍白如纸的模样, 赵容难免有些心疼,她走进练习室,一把将身形瘦弱的养女抱在怀里, 伸手轻抚着不断颤抖的脊背。
    徐雪若低低抽泣着,两只胳膊抱紧了赵容的腰,她很清楚孟蓁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母亲疼爱别的孩子, 应该会很难受吧。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 蓁蓁会拉二胡,雪若你的钢琴弹得也很好,要不咱们还是按照原本的打算, 你好好练一首曲子,在林老爷子的寿宴上表演,争取一鸣惊人。”
    听到赵容的话,徐雪若红着脸从母亲怀里退出来,摇了摇头道:“妈妈,我还想再试一试,如果不尝试就轻言放弃的话,我过不了自己那关。”
    徐雪若嘴上说的动听,心里却不是这种想法,天知道她有多厌恶二胡。
    但林誉说过,他爷爷就是个老古董,只喜欢华国的传统乐器,对西洋乐器根本不感冒,若非如此,她哪会将孟蓁叫到徐家来碍眼?
    赵容没想到养女的意志如此坚定,她犹豫片刻,到底也没说什么,反正雪若的钢琴功底不错,就算月底拉不好二胡,临时更换乐器也不会出丑,让她试试也不算什么大事。
    孟蓁站在木桌前,手指轻轻抚摸着琴弓,只当没看见那副母慈女孝的场景。
    说来也是可笑,原身走失这么多年,先是被人贩子卖到乡下,后来又被养父母扔到红心孤儿院,明明那所孤儿院就在京城,赵容都没有派人前去找过,反而让养女取代了原身的位置,将她无处释放的母爱投注在徐雪若身上。
    赵容安抚完徐雪若后,才想起来孟蓁就在附近,保养得宜的面庞露出一丝尴尬,她时不时用余光端量着孟蓁,担心大女儿会生出芥蒂。
    好在孟蓁不是个心眼小的,此时她唇角还勾起一抹轻柔的笑容,配上颊边浅浅的酒窝,即使素着一张脸,那唇红齿白的模样,依旧堪称夺目。
    孟蓁跟在赵容身后走进餐厅,还没等坐下,便听见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徐睿西,就算孟蓁脾气好,不愿意跟小孩计较,三番四次被徐睿西挑衅,她难免生出阵阵厌烦。
    “睿西,姐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这是什么态度?”
    赵容忍不住呵斥一声,这会儿徐有亨还没从书房里出来,徐睿西这副德行要是被他爸看见了,挨顿骂肯定是少不了的。
    徐睿西不敢顶撞自己的母亲,便狠狠瞪了孟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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